40 二十只狐貍爪 眉栗,我是啊嗚……

眉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啊嗚?

是“啊嗚”還是啊嗚?

不行,她的腦子有點暈。奇怪的是,那些針一樣的刺痛在瞬間就停止了, 她的頭腦又恢複一片清明, 甚至能分出一縷心神來考慮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的問題。

眉栗張開唇, 輕聲說:“啊嗚?”

少年外表下的一顆狐貍心頓時停跳,滿腦子都是面前小姑娘那一聲“啊嗚……”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幼崽,不是,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伴侶!

一千只狐貍崽都沒有她可愛!此時她正歪着腦袋,疑惑地看着他。

斛岚聽見自己控制不住的聲音:“眉栗,我是啊嗚。”

眉栗的腦子混沌成一片漿糊,烏蘭是啊嗚?啊嗚是烏蘭?

到底是啊嗚變成了人?還是烏蘭變成了狐?

她立刻反應過來, 覺得這個人出現的異常詭異,這裏是萬妖坑,狐貍應該呆在她設下的符文裏, 那符文可不止一層,光憑小狐貍怎麽可能解的開?

怕不是這個狗萬妖坑變着法來折騰她吧?

眉栗警覺地問:“那你回答我,我最讨厭的人是誰?我最想殺的人是誰?誰是這個天底下最壞的人?”

她緊緊盯着對方的臉,雖然不得不承認那張臉俊美到犯規, 每看一眼都能弱化她心中的戒備。眉栗使勁搖晃腦袋, 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美色,要有警惕心!

果然,對面的烏蘭沉默了。他長了張口,試探性地說:“你最讨厭的人,是國師府的七位國師……”

“不對!”小姑娘氣鼓鼓地說:“你是假的!我明明和啊嗚說過我最讨厭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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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動排除了啊嗚就是斛岚的可能,覺得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可能出賣她的人除了秦琯就是啊嗚了。

對面的少年輕輕嘆了口氣,閉上雙眼, 用一種史無前例的勇氣說:“你最讨厭的是那個天下第一號大傻瓜狐仙,最想殺的也是這個最蠢最笨毫無公正可言的狐仙,斛岚是這個天底下最最壞的人!”

他像是憋着一口氣,說完了整個人都輕松下來,像是卸下了什麽包袱,只有眼角微微垂着,仔細看還有點紅了。

眉栗:……嗯?

他好像不是假的啊,看他批判狐仙時多麽情真意切,就像是自己也檢讨了一遍似的,現在他揚起臉,用一雙水眸溫柔地看着她。眉栗覺得那雙眼瞳要把自己溺斃在裏面了。

她清了清嗓子,面上裝着勉強同意的樣子道:“好吧,那你确實是知道的。”

然後她的眼睛像是一寸一寸被點亮:“你真的是啊嗚啊?我家啊嗚居然會變成人了!”還這麽好看!還考上了國師弟子府!

眉栗咬着下唇,有點舍不得,她覺得自己之前想的啊嗚聘禮只收一千兩實在是有點少,這麽好的狐貍,之後一定要是別人家的嗎?

她還在思索,卻看見少年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皓白如玉的手腕向她伸過來,他溫柔說:“我帶你離開。”

眉栗輕輕牽住他的指尖,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一樣,她說:“這一趟不能白來。”

眉栗的掌心金光氤氲,脫離了精神控制,她又恢複了小魔頭的本質,那符文像脫缰的野馬,朝着沼澤上方的白霧橫沖直撞,将裏面被殺害的妖怪們的怨氣全都燒毀,白霧懼怕地節節敗退,一路退到沼澤中心。

最後,它像是妥協了,終于交出了眉栗想要的東西——一段記憶。

白霧淺淺彌漫,中間閃回一個畫面,一人手持金黑交錯的劍柄,青色的袍角略過萬妖坑的上方,無數被奪取了全部妖力的妖怪們的屍身沉溺其中。

金黑色的劍柄,青色的袍角。

眉栗記住了這兩個特征,她要找的人就是他。

在她沒有注意的地方,沼澤開始隐蔽地向上漫漲,看似是污泥的東西現在離他們原先所在的上空只有些微的距離,它甚至開始伸出觸手一樣的凸起,企圖黏住眉栗的衣擺。

斛岚見狀不妙,他放出自己的尾巴狠狠抽在凸起上,但它似乎認識到了斛岚對它無能為力,非但沒有被吓退,反而更加猖狂,甚至已經聚集起來在眉栗看不見得背後張牙舞爪,意圖将她扯下泥沼。

斛岚撲過去,那東西卻像感應到了什麽一樣,一下子縮了回去,斛岚卻已經控制不住地撲向了眉栗,沒了中間的阻隔,他直接把小姑娘抱在了懷裏。

眉栗在懷抱裏慢慢轉過身,雙眼微微瞪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你在幹什麽?”她小聲問,眼睛的餘光偷偷觑着腰上斛岚摟過來的手。

斛岚啞聲道:“我來接你,一起回家。”

卻在下一秒,他突然維持不住人身,連同被摟住的眉栗一起,兩人雙雙掉入泥沼中。

幸好眉栗眼疾手快,連忙接住了從半空中一起掉落的狐貍,才沒讓它直接摔進深不見底的污泥中。泥沼怨氣群起,卻在下一瞬紛紛退開,仿佛萬妖坑中只是無害的污泥。

眉栗抱着狐貍,兩個人的重量将他們向下拖去,還沒等眉栗的符光亮起,手中的狐貍從她懷裏跳下去,白毛膨脹,身形拉長——

啊嗚變成了好大一只狐貍!

船那麽大的狐貍眨了眨眼睛,胡須微微顫動,它四爪扒拉在泥沼中,輕松地就像在小溪裏淌水,那張秀氣的狐貍嘴微微張開:

“啊嗚~”

像是無聲的邀請。

眉栗的眼睛彎起兩汪月牙,她被幹淨蓬松的狐貍尾巴卷住腰,輕輕松松地被放在了毛茸茸的背上,身下的狐貍毛溫軟如上好的綢緞,眉栗坐在上面,就像坐在蓬松的雲朵上,觸手是狐貍顫抖的體溫,小魔頭把狐貍背上的毛一通亂摸,順滑的長毛幾乎都要倒伏過來。

狐貍卻毫不在意,那雙本就含情的狐貍眼中,溫柔像月光一樣淌出來,他慢慢扭過腦袋看着前方的黑暗,這只淩亂的狐貍船四肢擺動着向岸邊劃去。

眉栗坐在狐貍濃密厚實的被毛上,整個人放松下來,手腳攤平躺在上面,從肺裏吐出由衷的贊嘆:

“啊,我好喜歡狐貍啊……”

前面狐貍腦袋上本來立住的耳朵動了動,紅透了耷下去。

岸邊,狐貍再次驟然變小,這次它力量徹底衰竭,很長時間都不能再使用狐仙之力了。

白色的毛團掉落下去,眉栗一把抱住變小的狐貍,就聽見一道溫潤的聲音輕聲道:“我怕……”

眉栗把狐貍抱在懷裏,認真地看着它的眼睛。

那聲音繼續傳來,含着幾許忐忑:“我這麽狼狽,滿身都是泥垢,衣物不潔,妖氣渾濁。你連衣袍齊整的纂雕都不喜歡……”

“可是很帥,烏蘭。在我眼裏。”眉栗捧住狐貍的臉,小心的親吻了上去。這次她不再像親吻一只惹人疼的小動物一樣敷衍的親親,而是平視着他的眼睛。

狐貍的尖吻濕濕的,那雙眼睛也濕漉漉的,像是在裏面藏了一汪泉水,倒映着月亮。

它的狐貍眼慢慢亮起來,用尖吻碰了碰小姑娘柔軟的嘴唇,像是一陣風撫摸最珍貴的寶物。

下一秒,略帶猶豫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你說,你不喜歡妖怪……”那聲音裏含着濃到快要溢出來的委屈,輕輕回蕩在沼澤邊。

眉栗在狐貍的臉上又貼了一下,悄聲說:“我可沒說過。”

面對狐貍疑惑和帶着一絲無奈的眼睛,眉栗伸出一只手,直接捂上了那雙狐貍眼,順便用臉頰偷偷蹭了一把柔軟的毛毛。

狐貍害羞地閉上了眼睛,毛毛下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它不說話,甚至還扭過頭特意不去看讓狐不好意思的罪魁禍首,但那條尾巴卻悄悄垂下來,在晚風中愉快地輕輕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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