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過了兩秒, 江南又突然擡頭，看着他：“不是說好讓我化形的嗎。”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委屈, 說完之後, 又拱了下穆懷溪，随後趴在後者胸口，閉上眼睛乖巧的睡了過去。

“對不起。”穆懷溪閉上眼睛，掩蓋住眼底升起的愧疚和心疼。

他知道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執念, 想去魂冢。

他甚至想過帶着他重回地府，然而他已經瞞天過海的在他的命格上做了改動，若是再任性投胎, 被天道發現，這樣的代價, 他負不起。

自從得知必須要聖靈妖丹才能化形後, 江南便再也沒提過化形之事, 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嘴上不說，心裏就真的不在意嗎。

他獨來獨往,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和鬼怪打交道二十多年，養成遇到事自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只能承受的性子。

而今醉酒, 沒了那層理智, 倒是将他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穆懷溪抱着江南進入卧室, 将江南把身上的兔耳連帽衣服脫下, 擰了塊毛巾，替他擦拭身體。

黃處長的家，因為只有他一個單身男人，所以這套房只有一個卧室。

穆懷溪給江南在床上搭了個窩，雖然兩人不同被窩，但他們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

穆懷溪默默看着江南，看了不知多久，久到楊嘉禾拉着彤彤蹑手蹑腳走過來，被穆懷溪看了一眼，又迅速跑開。

他們的到來倒是打斷穆懷溪對江南的凝視，過了會兒，他把手放在半空，溫暖柔和的光芒閃現，手中多了顆淡白色的妖丹。

他把妖丹放在江南頭頂，妖丹隐沒，過了會兒，趴在床上睡得香的小豬豬發生變化。

幾秒過後，床上粉嫩的小豬豬已經變成長手長腳的年輕人，似乎感受到什麽，年輕人翻了個身，像蟲子一樣拱來拱去，最後把腦袋埋在枕頭下面，沒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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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懷溪幾乎要笑出聲。

他偶爾會偷偷從地府出來，為了避免江南發現，要麽趁江南不在家的時候，要麽趁江南熟睡，坐在旁邊悄悄的觀看他。

有一次無意間發現，江南睡覺的時候喜歡把腦袋埋在枕頭下面，他怕江南悶住，好心的把枕頭挪開，弄的江南第二天早上起來很是納悶，為什麽他會把枕頭拱到地上去。

可是自從他們相識之後，江南睡覺都是老老實實的，穆懷溪不無遺憾。

他看了會兒，翻身躺在江南身邊，修長的手指放在江南眉眼上細細描摹，最後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江南腰上，滿足的閉目睡去。

翌日清晨，小區外飛在綠植的鳥兒叽叽喳喳迎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暖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床上，面向陽光的年輕人眉心緩緩擰起，過了會兒，他睜開眼睛。

江南：“…………”

足足過了一分鐘，江南才慢慢的把穆懷溪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抽開，然後撤離對方的胸膛。

他冷靜的看了眼穆懷溪胸口上的衣服，沒有口水印，再冷靜的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有點淩亂，但并沒有不妥之處。

最後冷靜下床，站在床邊默了會兒，來到浴室，從鏡子裏面觀察自己。

鏡子裏的年輕人氣色很好，只是頭發淩亂的像稻草，臉上還有壓出的扣子印記，說明他化形的時間不短。

江南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變成人形的，感受着體內充沛的靈力，這一切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他化形的問題已經解決。

所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南雙手撐着洗漱臺的兩邊，低頭想了半天，腦海裏仍然一片空白。他掬了捧水潑在臉上，來到客廳，将養魂瓶裏面的兩只鬼倒出來。

——晚上兩只鬼都是睡在養魂瓶裏面的。

“江哥哥！”彤彤撲過來抱住江南的大腿，天真的詢問，“你以後還會變成豬豬嗎？”

江南拎起她的後脖領，把她提到一邊，問楊嘉禾：“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麽？”

楊嘉禾老老實實的說：“大人，昨晚你喝醉了。”

“胡說！”江南面無表情的不承認，“我酒量向來很好，怎麽可能會喝醉！”

楊嘉禾：“……”

那他是說還是不說呀？

“江哥哥，你昨晚真的喝斷片兒了！”彤彤快手快腳的把空了的紅酒瓶子拿過來放在江南面前，楊嘉禾已經跟他解釋過什麽叫喝醉斷片兒。

赤果果的證據就擺在眼前。

江南：“…………”

想起醒來時埋在穆懷溪懷裏的那一幕，他艱難出聲：“我昨晚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嗎？”

“江哥哥，你昨晚好厲害呀！”彤彤嘴快，噼裏啪啦說，“你把穆哥哥撲倒在地上，一直踩他，踩的可高興了！還兇了穆哥哥呢！”

江南：“………………”

“想知道昨晚發生什麽，不妨來問我。”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剛起，聲音帶着一股低磁的慵懶，聽起來十分性感誘人。

江南轉身，很冷靜的和穆懷溪對視：“早安。”

穆懷溪忍住笑，溫柔的回答：“早安，寶寶。”

一聲“寶寶”硬是被他喊出纏綿悱恻的暧昧寵溺之感。

江南不争氣的紅了臉。

“你想問化形的事，對嗎？”最終還是穆懷溪善解人意的轉移話題，給了江南喘口氣的機會。

江南臉上的紅意慢慢消退，比起昨晚他對穆懷溪做了什麽，他更在意化形一事。

手一揚，聖靈妖丹出現在手中。

“寶寶放心，這不是我殺了其他妖煉制出來的。”仿佛知道江南在想什麽，穆懷溪第一句話就解了他的不安。

江南微松口氣，疑惑：“那這是……”

穆懷溪語氣十分随意：“這是特管處給的，這顆聖靈妖丹一直封印在特管處沒人使用，與其這樣浪費，還不如給你用。”

江南一字一句，極為認真：“你付出了什麽？”

這樣的寶貝，哪怕穆懷溪是鎮壓天魔王的大功臣，特管處也不可能随意的就給他，除非穆懷溪以武力蠻橫搶奪。

但他相信穆懷溪的為人，黃處長只是提供藍歸的住宅地址，穆懷溪便給了塊麒麟骨作為謝禮，藍歸判斷出他化形問題并提出解決辦法，獲得穆懷溪贈送一只神獸玄武的龜殼。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做出蠻橫搶奪的事。

穆懷溪拉着江南坐到沙發，給江南剝了個橘子，江南下意識接受投喂：“你應該知道，歸墟支撐三界，一旦出現問題，就會發生異亂。前幾天歸墟結界出了點問題，我必須出手修補，做了這麽多好事，總得撈點好處吧。”

“特管處既然有聖靈妖丹，你是我的家屬，你需要它，特管處自然主動奉上。”

穆懷溪這份半真半假卻又合情合理的話打消江南心裏大半疑惑，只是未免太過巧合。

他需要聖靈妖丹，特管處剛好就有，偏偏這個時候歸墟結界出現問題，需要穆懷溪出手處理，而他江南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得到聖靈妖丹解決化形問題。

“寶寶，你就算不用這顆聖靈妖丹，我也得修補歸墟結界，那是我的責任。”穆懷溪又開始給江南剝杏仁，“不拿白不拿，對吧。”

江南想說什麽，穆懷溪把剝好的杏仁塞到他嘴裏。

江南：“……”

穆懷溪的手機忽然響起，江南只好把問題咽回去，等穆懷溪挂斷電話後，便聽他道：“對不起，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說。結界那邊需要我，我得趕過去。這段時間我不能經常在家，想吃什麽讓楊嘉禾給你做，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站起身，揉了揉江南的頭發：“我先走了，晚上見。”完全不給後者反應的時間，迅速出了門。

“大人？”楊嘉禾看着江南一直盯着大門，也不說話，臉上的神色他看不懂。

江南收回目光：“你說他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啊？”楊嘉禾一臉茫然。

江南：“……”

他搖頭：“我是瘋了才會問你。”

江南在客廳來回走動，片刻後，拿起手機，撥通黃處長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半天，黃處長才接起，手機裏傳來的咆哮：“劉棟，東向結三歧陣！老段，你守南邊！一只傀儡也不能放走！……誰他媽打電話？”

江南冷靜道：“黃處長，你好，我是江南。”

“我管你江南還是江北，我現在……”黃處長的聲音突然卡殼，姓江，他突然想到什麽，語氣立變，“你是江大人？”

“黃處長叫我江南就好，不用這麽客氣。”這句話相當于承認他的身份。

黃處長有些急，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卻聽江南道：“黃處長可是在抓捕鼠疫魔？”

黃處長：“……”

黃處長忍不住往周圍瞅，咽了口唾沫：“江大人怎麽知道？”

江南：“我猜的，剛剛看到新聞，有許多人被老鼠抓傷後，行為舉止異常，在很短的時間內死亡。這種情況我曾在一個小村子裏見過，鼠疫魔實力不高，但它極難消滅，周圍的老鼠有可能都被它控制成為自己的傀儡。”

“可不是，要不是發現的早，怕是要出大亂。”黃處長十分氣憤，鼠疫魔，顧名思義，傳播鼠疫。

“三歧陣雖然不錯，但此陣範圍較小，一旦有它的傀儡逃出去，它會繼續複活。鼠疫魔喜食蜂蜜，你買幾桶蜂蜜放着，它會召集所有傀儡一并前來，到時候你們再布陣滅它就方便多了。”

黃處長：“……這、這麽簡單？”

“對。”江南點頭，“就這麽簡單。”

江南聽到電話裏黃處長立刻讓人準備蜂蜜，想起上一次自己遇到鼠疫魔時的畫面，搖搖頭，将畫面驅除。

“多謝江道友援助。”黃處長倒也沒再堅持稱江南為江大人，“恭喜江道友化形成功。”

江南道：“這得多虧貴處的聖靈妖丹。”

“江道友太見外了。”黃處長說，“聖靈妖丹雖然是特管處的寶物，卻一直放着沒用，而今歸墟結界出現問題需要大人處理，我們特管處又如何能讓大人毫無回報的付出呢？聖靈妖丹能幫助到江道友化形，便是再好不過的謝禮。”

聽完黃處長所說，江南有些茫然。

難道他理解錯了，穆懷溪說的都是對的？

挂斷電話，江南陷入沉思。

原地站了片刻，江南拿起鑰匙，現在化成人形，有些地方，他可以去了。

一個半小時後，江南來到一家桃花屋的賓館，老板娘坐在前臺的位置，頭也不擡：“标間一百八，身份證。”

沒聽到聲音，老板娘不耐煩的擡頭，一雙妩媚大眼瞟過來：“怎麽滴，小夥子，想泡阿姨啊？”

江南：“……”

江南：“娘。”

哐當一聲，老板娘腦袋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