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命硬晦氣的人
喂完雞,從後院出來,蘇宛芷徑自進了西側的小廂房,房間內陳設簡陋,除了頭頂的黑漆漆屋架,只剩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床上放了一條破了好幾個洞的薄被子。
這就是蘇宛芷睡了兩天的地方,直到現在,看到這樣的場景,她都會有一種做夢似的眩暈感。
前世活了二十年,別說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生活,就是見都沒見過。
而在經歷地鐵中暗無天日的兩天兩夜,山上世界末日般的殘酷,無論是吃苦耐勞還是心理承受能力都非常人能及。
砰的一身,門從外面被踢開,入目的是蘇婆子神色倨傲的嘴臉,她張開刻薄的嘴巴命令道:“掃地,薅草,還有這兩盆衣服,中午之前都給我幹完。”
說完扭着水桶腰晃晃悠悠向門外走去,開始日常串門子聊八卦。
蘇宛芷望着蘇婆子離開的背影,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接着,她端起木盆往外面走去。
蘇宛芷的目的地是蘇家村北面的安運河,這條河流穿過蘇安城,途徑蘇家村。
兩天的時間,蘇宛芷已經摸清楚村裏的大致情況,在安運河和蘇家村交彙之處,人們墊了幾處大石頭,是女人們洗衣服的地方。
剛出門,一個小娃娃忽然從旁邊的巷子裏跑了出來,看到對面走過來的婦人,他腦袋一縮就想逃跑。
誰曾想,婦人比他速度更快,小娃娃躲避不及,情急之下哧溜躲到蘇宛芷的身後,小手緊緊抓着蘇宛芷的衣擺。
蘇宛芷被小娃娃拽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沒等站直身體,小娃娃看清自己抓的人以後,突然放聲大哭:“哇哇哇,娘,我碰了倒黴鬼,我會不會被克死啊!”
一句話的功夫,婦人已然來到蘇宛芷面前,她三十多歲的樣子,穿着藏藍色的斜對襟麻布衣裳,挽起的頭發斜插一只木簪。
聽到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剛剛因為調皮搗蛋的怒火散了許多,她把小娃娃拉到自己的懷裏,輕聲細語安慰:“沒事兒,不怕不怕啊。”
“狗子說她命硬,碰了她的人都會死,娘,我會不會死啊?”
蘇宛芷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蘇婆子大肆宣傳,說自己小姐因為命硬克母被送到鄉下,将養身體的同時散散身上的晦氣。
這個時代的人本就迷信,對命理看的比較重,村民們這一聽可不得了,紛紛對蘇宛芷避如蛇蠍,還交代自家孩子她玩兒,生怕她把晦氣傳給自己。
久而久之,蘇宛芷成了孩子們口中的禁忌,剛剛那小娃娃如果不是慌亂之中怕被老娘抓到暴打一頓,也不會沒看清就撲向蘇宛芷。
等看清楚以後,頓時慌了,實在是小夥伴們口中的蘇宛芷就是妖魔鬼怪,誰碰到都會被吃掉。
原身就是這樣長期被村民們孤立,加上蘇婆子平日裏非打即罵,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格。
蘇宛芷并沒有多難過,她不像前身一樣,每次被罵,都會偷偷躲起來哭一場。
她知道什麽所謂的命硬克母都是無稽之談,完全是蘇婆子誇大其詞,從而達到自己虐待蘇宛芷的目的。
前身的仇,加現在的恨,她要一點一點清算。
可是那個婦人就尴尬了,背地裏說蘇宛芷就算了,真當着對方的面,她心裏頓時愧疚起來。
她有孩子,看到蘇宛芷瘦小可憐的模樣,面上閃過一絲局促和難堪。
“那個啥,你去洗衣服啊?”她心虛的拽了拽衣角。
蘇宛芷笑了笑:“嗯,我去洗衣服,嬸子先忙。”
說完晃晃悠悠的往前走,時不時被土坑絆一下,幾次差點摔倒。
婦人看着她虛弱的骨瘦如柴的小身影,仿佛一陣風兒就能吹倒,莫名的心酸起來。
那盛滿了衣服的木盆快頂上她一半高了,且一看就不是蘇宛芷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蘇婆子和蘇老頭的。
唉!婦人嘆了口氣。
這年頭,不管出身咋樣,都是各有各的苦。他們老百姓吧,想的就是莊稼的收成,怎麽吃飽穿暖。
可這富貴人家吧,就像蘇宛芷這樣的,命不好被送到鄉下,日子過得還不如他們呢,堂堂大小姐竟然還要洗下人的衣服。
想到這裏,婦人對蘇婆子的好感頓時降了幾分,更是添了厭惡。
另一處,蘇宛芷看着婦人抱着孩子走遠,直了直身體,大步往前走,哪兒還有剛才踉跄的模樣?
剛剛小小的插曲,讓蘇宛芷想起她和那個婦人還有小男孩有過一面之緣,兩天前她穿越到山上,村民們躲避大水聚在一起,正是婦人和男孩接了她的果子。
所以說這就是緣分?
婦人眼睛裏的一瞬間的愧疚和心疼被蘇宛芷敏銳的捕捉到了,所以她故意表現的虛弱無力,借以婦人的口撕開蘇婆子的僞裝。
即使不能完全揭穿蘇婆子的真面目,撕開一條縫兒也是好的。
想到這兒,蘇宛芷眯了眯眼睛,繼續往前走。
河邊,村裏的女人們蹲了長長的一排,蘇宛芷自覺的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
距離蘇宛芷最近的婦人邊洗衣服邊聊村裏的八卦,無意中發現蘇宛芷瘦瘦弱弱的小身子,舉着比手臂粗的棒槌艱難的敲打衣服。
她悄悄捅了捅身邊的婦人,斜斜眼示意:“這不是那個蘇家小姐嗎?”
“是啊,她怎麽來洗衣服了?看着不像是自己的。”
“難不成是蘇婆子的?”一個年輕一點的嘀咕道。
不一會兒,河邊洗衣服的女人都悄聲議論蘇宛芷。
起初發現的那個女人最終忍不住火熱八卦的心,輕咳兩聲道:“蘇小姐,你家衣服怎麽不是下人洗?”
“嬷嬷,嬷嬷她去串門子了,讓我把衣服洗幹淨,把院子掃幹淨。”蘇宛芷瑟縮發抖,聲音越來越低。
即使這樣,也讓婦人清晰的聽清她說了什麽。
不多時,女人們擰幹手裏的衣服,端着木盆陸陸續續離開了。
河邊只剩下蘇宛芷一個,她緩緩放下手裏的棒槌,揉了揉即使假裝使勁兒錘衣服,卻也酸痛的手腕,唇角揚起勾起一抹淺笑。
也難怪原身被蘇婆子蹉跎,實在是她手段頗為高明,先是不給吃的,再是非打即罵,以至于原身膽小如鼠,唯唯諾諾的按蘇婆子的吩咐在家洗衣服。
這麽多年來竟然沒被人發現,以至于大家都以為蘇婆子真的盡心盡力伺候主子,蘇宛芷這樣都是自己作的。
可惜現在的蘇宛芷今非昔比,早就換成了現代而來的靈魂了。
待蘇婆子知道多年的僞裝逐漸被撕開,不知道她的表情會如何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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