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曾母靜靜地坐在蘇芳剛剛的位置上,看着兒子比自己還清瘦的臉龐,她這個做母親的心底哪會好受。
「怪不怪媽不接受蘇芳?」
沒想到曾母一開口,半句都不提病情的事情,直接切入蘇芳的事。
「媽!」曾俊瑛啼笑皆非:「哪有孩子在怪母親的,更何況媽也沒做錯事,這些事情說到底都是我做得不好。」
「真這麽想?」
曾母不是傻瓜,她看過太多年輕人為了自己的愛情去頂撞父母,那些孩子都想要得到親人的祝福和認同,卻沒想過祝福和認同是需要時間,人與人相處是需要了解,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有感情,而非一下子就強人所難接受他們的決定,下意識認定父母就是要接受,一但反對,态度往往是加倍激烈,甚至認定父母是挾恩圖報。
「當然啊,媽。」牽住曾母發涼的手,曾俊瑛不可思議道:「我媽向來是最有智慧的女性,怎麽今天也說起傻話來。」
被曾俊瑛的話逗笑,曾母道:「真的是大老板,嘴吧真夠甜的。」
曾俊瑛愧疚道:「媽,對不起,讓妳這麽擔心。」
「我聽大弟說了,你是在病了之後才跟蘇芳一起的。」
「是啊……」曾俊瑛苦笑。
曾母責備:「不厚道。」
「是啊,媽說的是。」曾俊瑛慚愧。
「以後你讓他怎麽辦?」
曾俊瑞低下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問自己這麽多年怎麽辦,卻從來沒有一個辦法出現。
「那孩子對你是很死心眼的。」這些年給蘇芳臉色看,曾母已經知道蘇芳對曾俊瑛死心塌地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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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有好辦法嗎?」
「沒辦法,誰讓你給人家招惹的。我比蘇芳走運,我還有你們,他呢?你留再多給他,也都是冷冰冰的死東西。」
聞言,曾俊瑛笑得更苦,然後問:「媽,妳還不能接受蘇芳嗎?」
「不能。」曾母眼睛一瞪,口氣嚴厲:「你別給我逢年過節帶回來。」
曾俊瑛點頭笑道:「是,我知道了。」
曾母是傳統的婦人,她愛着自己的孩子,也樂意給孩子們幸福,但是在她這一輩肩頭還有扛着對祖先和先人的交待,總覺得死後是要面對曾家歷代祖先,也要給曾父一個交待。這是個死觀念更是沉重的擔子,不是一句時代不同就能撇下獲得新生,她可以對曾俊瑛和蘇芳之間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就是她做為母親能給兒子最大的幫助。慶幸這份苦心曾俊瑛能明白,所以自那頓飯後,曾俊瑛沒有再做出更出軌的舉動,所以她也不需要為了肩頭上的那個沉重擔子而做出為難誰的事。
曾母之所以不讓曾俊瑛在逢年過節待蘇芳進家門,是因為在她的觀念裏面,那些時間都是祭祀先人的日子,家裏會有老祖宗回來吃飯,被他們看見就不好了。
曾俊瑛很清楚曾母的想法,對于這些觀念他是不予置評,但是別給曾母添麻煩的這份孝心他是有的,既然曾母會擔心,他當然就不去給她添堵。
「真不怪媽?」
「真不怪。」曾俊瑛都知道那些過不去的想法和觀念,所以實在怪不了曾母,畢竟是已經被熏陶數十年。「這世上有兩全其美,但是真沒有十全十美。媽,我有空會多待在家裏。」
這句話讓曾母潸然淚下,就算避而不談腦瘤的事情,但是現實的殘酷并非不提就不存在。
「沒法治了?」
「國內外都試過,雖然發現得早,但是只能控制惡化的速度,不能停止惡化。」曾俊瑛抽着面紙給曾母擦淚。
「你這孩子,聽大弟說還被蘇芳打了一巴掌是吧。」
曾俊瑛苦笑,沒答是或不是。
曾母一邊哭一邊點頭:「打得好,他若沒打,我也要打。有你瞞成這樣的嗎!」
「媽妳可別再打我了,會疼呢。」曾俊瑛很難得地對母親撒嬌道。
「疼才好,疼才知道怕!」
曾俊瑛笑着再抽兩張面紙替曾母拭淚,對他來說,人生這樣就已經很圓滿了。
過兩天是伍浩和李明健來載曾俊瑛出院的,剛進家門,蘇芳就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黃金獵犬球球在兩個主人腳邊雀躍,很高興看見曾俊瑛回到家中。
嗅着蘇芳的發香,曾俊瑛道:「你準備好中餐?」
「恩。」
牽起蘇芳的手,「我肚子很餓,來嘗嘗你煮了什麽。球球也來,一起吃飯。」
「汪!」
兩人一狗在落地窗迎來滿地陽光的餐廳內吃飯,從這一天開始,曾俊瑛沒有再去公司上班,他留在家中養病。
隔天早上──
在廚房忙碌好一陣子的曾俊瑛,滿意的看着簡單又營養的早餐擺放在餐桌上。他對着乖巧等候在旁的球球道:「走,我們去叫你的主人起來吃早餐。」
「汪!」
走進房內,就見蘇芳睡到只露頭發在被子外,整個人都縮在被窩中埋沒。
「起床了,該去上班唷。」
「汪汪!」球球尾随在後撲騰。
現在的齋心書店規模不小,有了可靠的店長管理書店,蘇芳這個老板常常當個甩手掌櫃。
聽見曾俊瑛的聲音,蘇芳立刻翻坐起來,柔軟的被子從光滑的肩膀滑落到腰處,青絲柔軟地散在春色無邊上。「怎麽起來了?為什麽不多睡點!」
「起來當你的高級男傭,早餐準備好。」彎腰在蘇芳唇上輕啄。
「書店不去也沒關系,我想留在家裏陪你。」蘇芳果斷地将曾俊瑛扯上床,拉過被子蓋上,現在的他恨不得這個男人24小時綁在自己身邊。
「不行!男人不能沒有事業。」曾俊瑛順從的任對方所為躺到被窩中。
「我有啊!」蘇芳嘟嘴抗議。
「丢給別人那不算。」
「不管,我不想去。」
曾俊瑛也不勉強,将蘇芳拉過來親嘴道:「不然我們來吃早餐,吃完我陪你去書店,我好久沒泡書店,等你忙完我們再去逛街。」
聽到曾俊瑛要陪他去齋心書店,蘇芳情緒就平靜許多,畢竟書店也是他的心血,他會抗拒去只是因為不想離開曾俊瑛。
用完早餐後,曾俊瑛牽着球球和蘇芳去齋心書店。
「等等我進去看賬目,你別離開書店。」進到齋心書店,蘇芳不放心的叮咛,孫勤醫生的醫囑他銘記在心,他說曾俊瑛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事,但是實際上已經惡化到末期的程度,幻覺、惡心、昏迷這些症狀都會出現在曾俊瑛的身上,所以他很害怕曾俊瑛昏倒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好,都依你,你放心去處理工作。」曾俊瑛的笑容洋溢溫暖,輕易地安撫蘇芳不安的心。
見蘇芳依依不舍的走進書店內部,曾俊瑛沒有告訴蘇芳,現在天色一片昏暗,他只能看見天花板上的燈光照出一點暈亮,店內所有的客人如同沒有模樣的陰魂,在他四周飄動,許多聲音都變成歪七扭八,像是透過厚厚的水質發聲,他聽不清楚也不明白,只有蘇芳才是這個世界唯一會發光發亮的人,他其實并不希望蘇芳離開,但是他不能這麽做,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他都不希望蘇芳因為他困住腳步,生命還有許多比他曾俊瑛更重要的事情能做。
尋個位置坐下來,球球似乎明白主人陷入在一個可怕的世界中,因此牢牢的貼在曾俊瑛的腳邊守護,而他就摸着球球柔軟的毛,試着用指尖的溫度平息這片幻覺所帶來的壓抑和恐懼。
鈴鈴鈴~悅耳的手機音樂聲響起,傳到曾俊瑛耳中卻變得非常詭異,從口袋中摸出手機,他猶豫着要不要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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