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這個拆拆繡

“娘,”錢芳館走上前,已是滿面淚痕。

“不要哭,娘生平最不願的便是看到你哭,”錢老夫人擦去她的眼淚:“你們兄弟姊妹八個,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怪娘不好,不該從小慣着你,養得你這般無用,後來又倒了眼睫毛,将你嫁給那負心漢!”

“娘,女兒不曾怪過您……”錢芳館眼淚更加洶湧。

“你可知,當初嬌兒為何會早産?”錢老夫人話鋒一轉瞧向一旁的雲嬌。

衆人皆知面面相觑,雲嬌似有所悟。

錢芳館愕然:“不是因着女兒身子弱嗎?”

“身子弱?”錢老夫人輕嗤一聲:“你可曾想過,身子弱為何你生雲庭之時平平安安的,不曾有這諸多毛病?

嬌兒是你第二胎,該比雲庭還順暢些才是。”

“這……”錢芳館倒是不曾想過這些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當初你是吃了粽子之後便早産了,”錢老夫人接着道:“你可還記得那個吃了餘下粽子的婢女,叫做菖蒲的?”

“記得,婆母不是将她打出去了嗎?”錢芳館倒還記得當初之事。

“我與你大哥後來去尋了她,給了她些銀錢,問她吃了那粽子身子可有不适,”錢老夫人扶着椅子把手,似乎坐着有些吃力:“她才肯如實告訴我們,她身子并無旁的不适,只是頭一次來了月事,肚子有些微痛。”

“這有何相幹?”錢芳館仍然不明就裏。

“你糊塗!”錢老夫人看着不争氣的小女兒,真是恨鐵不成鋼:“那粽子裏頭自然是摻了大量活血化瘀之藥,才會催的從未來過月事的女孩提前來了月事,你懷胎七月,吃了那粽子,豈有不早産的道理?”

“是有人要害我!”錢芳館這才明白過來。

錢老夫人嘆了口氣:“你可知那人是誰?”

錢芳館想了想,家中夫人及幾個姨娘皆有可能,一時間還真說不出到底是誰。

“罷了,你啊,成日裏渾渾噩噩,我原不與你說此事,也是曉得你便是知曉了也拿人家沒得法子,倒不如不曉得活的還自在些。”錢老夫人嘆了口氣,朝着雲嬌招手:“嬌兒你來。”

雲嬌乖巧上前:“婆奶奶。”

“倒是嬌兒性子與我有幾分相似,不愧是在我跟前養大的。”錢老夫人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頭頂:“你這親娘她是護不上你咯,往後怕還要指望你護着她呢。”

“嗯,”雲嬌點頭,姨娘是她親娘,哥哥常年不在家,在把家,她與姨娘相依為命,她自然是要護着姨娘的。

“婆奶奶這次要走了,以後不能陪着嬌兒了,嬌兒萬萬要照應好自己,替婆奶奶看顧好你這個不争氣的親娘。”錢老夫人眼中有了哀傷:“婆奶奶也不得旁的東西給嬌兒,便送你件衣裳,留個念想。”

“婆奶奶……”雲嬌心中泛酸,心頭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李嬷嬷你去,”錢老夫人吩咐道:“去榉木箱子最裏頭,将那件绛紫色褙子拿來。”

李嬷嬷答應一聲去了。

丁氏眼巴巴望着,老虔婆定然有好東西要給這最疼愛的外孫女了,她絕不允許!

大寡婦拿走了一個老酒鋪子也就罷了,左右那鋪子也不大,而且她也還是錢家的人,日後等她死了她那兩個女兒可沒資格來承繼那鋪子,還不是他們家勝哥兒的?

可雲嬌就不同了,她姓把不姓錢,一個外姓的賠錢貨,有什麽資格拿錢家的東西?老虔婆也休想拿錢家的東西充好人!

李嬷嬷很快便出來了,手中拿着錢老夫人所說的那件褙子。

那褙子看着有年歲了,顏色陳舊,樣式也是經年的老樣子,打眼瞧着并不起眼。

雲嬌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她幼時學繡花之時,繡給外祖母的第一件褙子。

外祖母要她在大襟與領口上繡上繁冗複雜的荷伴仙鶴,且還要雙面繡,要那畫繡出來正面與反面瞧着一模一樣。

雲嬌起初興沖沖的,可繡了幾回,外祖母都不滿意,總是叫她拆了重來。

時日一長,次數一多,她便沒了耐心,每回拆了重來,她都急的要哭,直問外祖母:“這個拆拆繡,我要何時才能繡完?”

“可還記得這件衣裳?”錢老夫人捧着那衣裳,慈愛的望着雲嬌:“這是你給我繡的第一件衣裳。”

“婆奶奶還留着呢,”雲嬌聲音澀澀的。

“自然留着,這是我外孫女對我的一片孝心,”錢老夫人拍了拍那衣裳:“如今我也沒旁的東西給你,這衣裳便留給你做個念想。”

說着,将那褙子交到她手中。

雲嬌接過來便雙手奉到丁氏跟前:“二舅母,您請過目,若是您同意了,雲嬌便收下了。”

錢老夫人瞧了雲嬌一眼,暗暗點頭,這孩子是個做事穩妥的。

若是常人,孩子将她當個人,這般說了,總歸是笑笑不會真去瞧那衣裳。

可丁氏不是常人,她瞧着婆母平日對雲嬌的喜愛,怎麽着也不信她最後只給她留下一件破舊的衣裳,她生怕這衣裳裏頭動了什麽手腳,藏了什麽房契鋪契,還真接過那衣裳,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翻了一遍。

結果自然是空無一物。

她晦氣的将那衣裳丢給雲嬌,沒想到老虔婆到最後倒精明了,到底不曾将家中的東西給個外姓的賠錢貨,算她識相。

雲嬌接過那衣裳也不着惱,笑吟吟道:“既然二舅母已經過目了,雲嬌便收起來了。”

“收起來收起來吧!”丁氏故作大度的擺手。

雲嬌将那褙子交給蒹葭:“好生收着。”

“是。”蒹葭鄭重接過。

“雲嬌,李嬷嬷跟了我一輩子,如今我護不住她了,她無依無靠的,你将她接回去養老吧。”錢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嬷嬷。

“老夫人……”李嬷嬷老淚縱橫。

“你我之間,不必客套,”錢老夫人擺了擺手:“世海,我累了,你扶我回房歇會。”

錢世海連忙上前,幾人一同搭着錢老夫人回了房中。

錢老夫人問錢世海道:“今日怎不曾見你那女婿呢?”

“他不慎摔斷了腿,在院子裏養着呢。”錢世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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