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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天從公司下班出來,正打算邀約好些天沒有碰面的朋友碰個面的時候,接到了管家趙叔的電話。

“大少爺，先生出事了！”

二話沒說，淩雲天立刻轉頭往淩宅趕去。

回到家裏，淩雲天看着林宇帶着幾個護士裏裏外外的忙,也沒上去打擾。

心裏有些焦急,拉過管家走到一邊，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父親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吐血昏倒？”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說今天先生找到了程明，去見了一次，直接就昏倒了。”趙叔心裏其實倒是有些猜測，事關程明,又能讓淩峰這麽在意的或許就只有那個先生的小兒子了。

這麽想着的管家，在他從小看大的淩雲天面前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一些神色。

淩雲天驀然沉默了一下，才說道：“父親他竟然還未放棄？我以為他早就……”

早就什麽？淩雲天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他父親這樣的态度，讓他很不适應，他一直覺得就算他父親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了，頂多也就像之前那樣罷了，雖然心有黯然，卻依然不漏聲色。

他父親身邊，甚至還有了另一個不同于別人的人，不是嗎？

此時的淩雲天才想起來，當初偶然間聽林宇提到的，他父親偶有失眠的情況。如今看來，恐怕不是偶有失眠的事情了，而是已經很嚴重了吧？

再轉身看着林宇已經忙完了，從卧室裏出來了，連忙上前問道：“林醫生，我爸沒事吧？”

林宇嘆了一口氣道：“多虧他經常鍛煉，身體底子好，吐了血也就暫時沒事了。你父親這個人，真是的，哎~”說着搖搖頭道：“把心思藏得太深了，就算現在暫時沒事了，但是關鍵卻要看他自己想不想得開，不過看他今天的表現，恐怕難了。若長久這樣下去，沒病也會成大病的。”

“平常一派只是懷念的樣子，誰能想到你那個弟弟對他影響這般的大？我問過你父親的保镖了，聽說你那個弟弟真的死了，還是被你爸逼的自己尋死的。喝~你們淩家人，心思怎麽都這麽讓常人難以理解呢？”林宇真是敗了，一個個那都是正常人嗎？

以前還以為淩峰的那個小兒子和淩家父子不是一路人，現在看來，還真說不準！

淩雲天沒有說什麽，他無話可說，難道要說他父親還真不是為了一個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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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父親的保镖叫過來，問他：“那個程明親眼看見人死了嗎？”

保镖一愣，但是細細想想卻說道：“那倒沒有，不過據說在送程明下游輪之前，已經心存死志，後來過不久游輪就爆炸了，而且據說，他并沒有和程明一起下游輪，而是一個人呆在了上面，應該的确是沒命了。”

淩雲天又詳細的問了關于他父親這次見程明的細節，聽過之後，倒是真覺得他父親吐的這個口血不冤，若他父親真像他現在所想的那樣在乎他的那個弟弟的話，那程明就真是拿着尖刀往他父親的心肺上面戳了，而且還是一戳一個準兒。

想起今天看見的那個人，淩雲天心有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父親這件事情呢？

他本來只是有些好奇那個人，并沒有往他父親身上想過，哪怕就真是他的那個弟弟，他也從來不管他父親的私生活的。

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私生活這麽簡單的事情了，關系到他父親的身體健康，現在能心有郁結吐了血，淩雲天可不相信真的吐了一口血之後就把他心裏的心結一起給吐出去了。

淩雲天進了房間，淩峰已經醒了過來，只是整個人一下子沉默了起來，精氣神仿佛被放掉了大半。

蒼白的臉色，虛弱的躺在床上，有種百無聊賴的頹廢感。

嘴唇依舊緊抿，眼神卻有些飄忽的迷茫。

見淩雲天走了進來，整了整神色，迷茫和頹廢感隐藏了下去，卻也沒有恢複成以前的精氣十足的樣子。

“……爸，你還好吧？”淩雲天輕聲的問道，然後繼續說：“不如我把楊宣叫過來陪你吧。”

淩峰愣了一下，擺擺手：“別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也沒那個意思。我沒什麽事，只是這些天，公司裏的事情，我會給你加點擔子，你好好操點心。”

淩雲天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裏在劇烈的掙紮，到底要不要把他今天見到的事情跟他的父親說呢？

看着他父親現在的這個樣子，他心裏無論如何都安不下來。

他的父親在他心裏的感覺是仿佛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大山一樣，虛弱，蒼白，頹唐這些情緒，他從來沒想過會在他的父親身上看到。

有種信仰破裂的感覺在心裏堆積，但又仿佛是看到了他父親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內心一樣。

而且他父親現在的這種狀态，對淩雲天産生了很大的沖擊力，所謂的感情對一個人真的有這麽大的影響嗎？這在淩雲天看來，是無法理解的。

但心底卻存了點矛盾的感覺，或許他這樣從來沒有過因為一個人而變得不像自己的人生，不太完整吧？

他對會産生這種影響的感情心存抗拒，但是卻不得不說，心裏有點遺憾。

“爸，你放心吧，公司裏的事情我會更努力的，而且林醫生也說了，您的身體一點事情都沒有。”淩雲天最終還是沒有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父親。

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那個人不是的話，豈不是又要讓他父親失望一次嗎？

淩峰微微的閉着眼睛，難得柔和的笑了笑，卻輕輕的說出來一句仿佛是一種感嘆的話來：“不是身體的問題。”

他自己也清楚，不是身體的問題，是他心裏的問題，他的心從撕心裂肺到麻木無感，變換的太快了，快到他來不及反應，只是一口血的距離。

然後，感覺周遭的事情，仿佛突然無關緊要了很多，有些懶懶的提不起興趣。

連淩雲天誤會他和楊宣的關系，也只說一句，再懶的說什麽了。

他的小兒子啊，逃得真幹脆，真幹淨，真…徹底。

程明他最終沒有把他怎麽樣，他的小天不是想要程明活着嗎？那就讓他活着吧。

至于怎麽活，他的小天如今卻是管不到了。

呵呵，不過沒準兒他的小天本來也沒想管過，否則的話怎麽能真的那麽幹脆呢？

心裏空落落的難受，胸中如同通了風的涼意，屋子裏一如既往的溫度，卻都抵擋不了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裏吹來無孔不入的寒風。

淩雲天從淩宅裏出來，也沒有心情去找朋友聚一聚了，滿腦子都是他剛進房間的時候，他父親快速收斂起來的那些負面情緒。

擾得他的心，萬分的不安，又萬分的煩躁。

說實話，他其實不太想他父親找到那個弟弟的，那種感情太過不正常，對象也不正常，還不如那個楊宣。

而且他和他那個弟弟之間，還有一段恩仇在裏面，以他父親現在的态度，以後會向着誰，還真不好說。

淩雲天在心裏努力的想着各種各樣的原因，各種各樣的陰暗想法，想以此來平息他對他父親撒謊了的內疚感。

他只是做了對他有利的選擇，僅僅是如此而已。況且，他也不确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那個弟弟，讓他父親空歡喜一場也不好，不是嗎？

好吧，很義正言辭的說法，但是淩雲天自己心裏清楚，光憑那副長相，他已經确定了，那個人是他弟弟的可能超過了九成。

一踩剎車，淩雲天停在路邊，半仰着臉，靠在了車椅背上，閉着眼睛。

驀然間，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盤上，刺耳的喇叭聲響起，淩雲天強行調轉車頭，往淩宅開去。 “我今天看見了一個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在安德森。”淩雲天站在他父親的床前，貌似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只是背在身後的一只手，猛地攥緊複又放棄般的放松了下來。

看着他父親的眼裏慢慢的透出不一樣的色彩，淩雲天心裏長嘆一口氣，卻輕松了起來。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看着他父親真的就如他剛才那樣下去的，他父親，是他最親近的人，是他的父親。

血緣親情加上這麽多年來的父子感情，他父親能為他做很多事情，而他，自然也可以。

第一句說出口了，後面的話就容易的多了。

“我也是今天才見了，雖然我沒有确定，但是那個長相騙不了人，聽說是去德國的留學生，和安德森的小少爺是一級，這樣的話，他去德國的時間，大概就在三年多前。

……到底是不是，父親自己去确定，應該更清楚一點。”淩雲天最後說道。

淩峰心裏慢慢的升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說不清是喜悅還是畏懼，說不清是渴望還是躊躇，或許是很多情緒糅雜在一起的，分不清楚。

只是猛然間，胸腔裏的那股氣，漸漸的消散了。

沒有太多的喜出望外，也沒有再失态，淩峰此時的狀态非常奇怪，仿佛很冷靜很理智，但是卻有與以往不同的鼓噪在心底裏蟄伏着，仿佛在等待一個被釋放的機會。

靜靜的看了一下他的大兒子，淩峰輕抿一下嘴唇，輕輕的勾了一下嘴角，卻感覺不到隐含有什麽笑意：“你能站在這裏跟我說這些話，就說明的确是他。”

“第一眼看去，你和他除了眼睛之外，鼻子和嘴唇下巴都很像，他的臉在那裏擺着，除了我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了。我絕對不可能再有別的和你們一樣大的私生子了，這是肯定的。”雖然淩峰不動聲色，但是語氣裏淩雲天卻實實在在的聽出了不同于剛才的生氣。

淩雲天此時不得不承認，他父親的話是正确的，他的确是第一眼就已經在心裏确認了那個人的身份的，可惜，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

沉默了一下，淩雲天問道：“看着和我相似的那張臉，爸你不會別扭嗎？好吧，換一個說法，看着我和他很像的這張臉，爸爸你你不覺得別扭嗎？”

淩峰挑眉，他感覺他的情緒，心情，仿佛在慢慢的蘇醒過來，這種感覺，很美妙。他壓制着心裏湧動的鼓噪，理智的躺着，淡淡的挑眉，淡淡的說話。

“呵~我說的是第一眼很像，或許對別人來說，你和小天一直都很像，但是對我來說，即使沒有小天的這幾年裏，我看着你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因此而想到他。

最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你們長得很像，但是越到後來，卻覺的越不像，不管哪裏都不像，在我的眼裏完全沒一點相似的地方。你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

淩峰說着，腦袋裏出現了他的小兒子的那張臉，鼻子不像，輪廓不像，下巴不像，嘴唇不像，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獨一無二的他的小天。

淩雲天沒再說什麽，他自然聽得懂他父親沒說完話裏的意思，就像他父親也懂他問那個問題的意思一樣。

不過，不管他父親對他的那個弟弟是什麽心思，貌似他那個弟弟卻從始至終到現在都不知道的吧？

如果知道了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