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病房裏的人神态各異,艾尼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淩峰危險的神色,反而還打算繼續的道謝甚至正在想怎麽答謝別人,救了他最好的朋友,只口頭道謝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嗎?

周晨拉了艾尼斯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擋在了艾尼斯前面,因為此刻的淩峰神色的确是太過危險了點。

淩峰看着周晨的動作,臉色更是一僵,但是卻也強迫自己消了眉目間的戾氣,只是心裏怎麽想的,就不是其他人能看出來的了。

勉強的柔和了臉色,淩峰不想一見面就把人吓走,楊宣不是說,這些日子以來,這個黃毛基本上都不去公司的嗎?難道他們在德國的時候關系就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一想到這裏,淩峰心裏就不由自主的又陰郁了一下,若非此次安德森的實習生計劃,他的小天難道還打算一生一世都不出現在中國了嗎?

想起楊宣所說,小天和他閑聊時說的,這次來中國是有點不得已的因素在裏面,過幾個月就回德國的事情,淩峰就更陰郁了,當時聽到的時候,他就已經恨不得直接去将人綁起來,不再讓他離開了。

只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将這種總是在誘惑他的沖動給壓下去的,在往後,他也會故意的忽略這件事情,反正最終他的小天總歸絕對走不了了。

已經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怎麽也不會讓再次失去的事情發生的。

但此時,在德國牽絆住他小天的那個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着實讓他有些忍不住,要花費更大的精力,才能讓自己的危險情緒不漏與外!

“不介紹一下,這位是誰嗎?”淩峰貌似平和的問道,平靜的語氣裏察覺不出來一點不好的情緒,反而就像是很自然而然的問一句罷了。

他不願意稱呼他的小天周先生,也不敢貿然的叫小天,所以還是将稱呼匿了吧,聽起來也顯得親近一些。

周晨雖然還是有些警惕,但淩峰要故作無事,他也不可能在淩峰救了他的時候翻臉,那就一起裝好了。

“這位是我的朋友艾尼斯,艾尼斯·安德森。”周晨加重了安德森三個字的語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淩峰看起來很不喜歡艾尼斯,但是艾尼斯也不需要在乎淩峰态度,只是就怕淩峰哪根筋不對的找艾尼斯麻煩,畢竟他的不喜太過明顯,安德森這個名字,或者說艾尼斯的哥哥或許能讓淩峰忌憚一二。

“哦,朋友嗎?幸會。”淩峰心裏其實更是窩着一股火,安德森怎麽了?莫非他的小天還以為淩氏比不上安德森嗎?這個結論還真是讓人生氣啊,尤其有這個想法的人,竟然是他的小天的時候。

淩雲天對他父親和他弟弟的你來我往沒有興趣,頂多同情一下他父親的隐忍,順便心虛一下自己惹出來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個中二期,表現出來的狀态也各不相同,他就是一時之間被迷了心智,中二的後果嚴重了一點罷了。

不過,若是他不中二一番,他父親恐怕永遠也不會想到他還有個弟弟這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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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天想到這裏,不由得挑眉,或許他有點真相了說不定,他父親沒有把他弟弟失去蹤跡生死不明的火牽連到他身上,或多或少的,很可能和這個也有點關系。

所以在他察覺到他這個弟弟的朋友就這樣大喇喇的闖進來有點不對勁的時候,他就直接出了病房,想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了。

一出病房,就看見他父親的兩個保镖,臉色難看的與兩個人對峙,而站在病房外,不動聲色的看着的那個外國人,他認識。

“安德森先生?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父親也很久沒有與您見過面了。”淩雲天難得的把驚訝擺在了臉上,對在這裏能看見安德森的掌權人,自然是驚訝萬分的。

不過,思緒一轉,就想到了那個撲在他弟弟身上的黃毛,不漏痕跡的掃了一眼安德森頂上的淡棕發色,有些後知後覺的想到,即使腦袋上的顏色不一樣,但是兩個都是外國人,都是德國人,又都同時出現在這裏這一點,說兩人沒有關系,恐怕都沒人相信了。

安德森眼裏的詫異一閃而逝,很沉穩的點點頭,客氣的說道:“家弟放肆了。”

雖然這樣說着,但是口氣中卻找不到一點歉疚的意思,反而就是一句開脫的話而已。

“安德森先生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父親與令弟之間,或許有點誤會。”淩雲天說完話抿唇,的确是誤會,但不僅僅是有點,起碼他能看到他父親故作平靜下想殺人的心态。

還是祈禱他與父親心上的人之間,真的只是朋友關系最好了,否則他可能會給安德森的面子,他父親就不一定了。

安德森察覺到淩雲天的話裏,有隐含的意思,不由的眉頭一擰,剛剛見面的兩個人,而且還是他弟弟朋友的救命恩人,怎麽也不會出現什麽不太友好的情況吧。

不過也說不準,他的那個弟弟就是一個被他慣壞了不會看人臉色的家夥,這種看着很自來熟,卻總是不經意間得罪人的性子,能有周晨這一個交心的好朋友已經是他弟弟的幸運了。

安德森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不過随即有松開了,算了,他弟弟這種性子,他也喜歡的很,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擡腳随着淩雲天的一起踏進了病房,病房裏的氣氛果然有些古怪,跟他弟弟不一樣,安德森對人的心情神态總是很敏感。

一眼就看出了看似雲淡風輕的淩峰一張平靜的臉孔下,隐藏着的淩厲。

心裏嘆一口氣,只得走了過去,一只手抓住周晨身後那個人的衣領,将人拎到了自己懷裏,以一種所有者的語氣說道:“淩先生好久不見了,家弟性子有些直接。”

說着淡淡的掃了一眼想掙紮想開口說話的艾尼斯,成功的讓人閉了嘴,安安分分的呆在他的懷裏。

這個弟弟,總是讓他放心不下,可是他就是喜歡這份放心不下。不管多繁忙,有這份放心不下,他心裏就不是寂寞的。

淩峰心裏驚訝了一下,看了一眼總算松了一口氣的小天,再看看安德森很有占有欲的姿态和剛剛還大喇喇的黃毛乖巧的姿态,心裏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露出一個看見了艾尼斯之後唯一一個真心的笑意,笑着說道:“好久不見,既然是令弟的性子問題,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不過即使是朋友,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別人自己拿主意的,不是嗎?”

轉頭看着他的小兒子,眼神一遇到他的小兒子就柔和下來的神态也沒有遮掩。雖然他的小兒子一聽到他的這句話,臉上的表情更加淡了,也抵不過他此刻的好心情。

誤會解除,威脅解除,他怎麽可能不高興,虛驚一場罷了。

看着弟弟抵着些懇求的眼神,安德森也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周晨,好吧,總不可能真讓他弟弟的生命中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別人,朋友什麽的,他也是能接受的。

擡頭看了一眼淩峰的兒子和周晨的長相,安德森心裏也有點譜,開口說道:“也要看是什麽事情,淩先生恐怕不知道,周晨他孤身一人,沒有任何的親人,作為周晨朋友的家弟,也只是擔心他有什麽難處總是自己扛罷了。能幫的上的,家弟從來都不吝啬。”

周晨看了一眼安德森,對他口中的意思心裏笑了笑,有點羨慕艾尼斯有這樣一個處處為他着想的哥哥,甚至連他弟弟的朋友,也能得到一定的庇護。

看見了淩雲天和他的長相,恐怕也只有艾尼斯能視而不見,完全不會有什麽聯想的了。

周晨沒有對此發表什麽看法,只是彎了彎嘴角。

他是沒有任何親人的周晨,跟這裏姓淩的人都沒有關系,所以要努力的完全摒棄以前的所有恩怨,只做周晨。

“淩先生說的也有道理,那不知道

淩先生有何想法,若我能做到,絕不會推辭。”周晨索性直接問出來了,反正看樣子在艾尼斯出現之前,淩峰心裏已經有了想法了,不是嗎?

能做到的他自然不會推辭,他也不是以前那個淩天了,所謂救命之恩自然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情他做不到,也不想做的,卻絕不會再去做的。

他已經變得更加的自私和虛僞了,雖然嘴上說着不推辭,但是心裏已經在想着如何拒絕淩峰的過分條件了。

若換一個人救他,或許他就沒有這麽多的複雜心思了,可見即使他嘴上心裏說的再多的和以往沒有關系了,發生過的,卻總是留下了痕跡。

聽到安德森話,淩峰心裏被勾起了很深的愧疚,即使他已經盡力忽視了,否則很多時候,會讓他為自己的感情而絕望,但卻還是被一句話勾了起來。

沒有任何親人,孤身一人?

這都是他的錯!

“……一個人呆在醫院裏無聊,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想要你這幾天下班後能多來陪陪我,你應該不會推辭吧?”淩峰擡擡已經被打了石膏的左臂,努力平靜的含笑問道。

這個要求,倒是真的出乎了周晨的預料,的确不難,他也能做到。雖然若有可能,他一點都不希望見到淩峰。但如果連這種簡單的要求他都不答應的話,恐怕就真的要和淩峰為了以前的事情扛上了。

那些過往,已經被周晨密密麻麻的纏裹起來,放到了心底最深處,他不願意再一次被挖出來,放在外面曬。

“淩先生這麽簡單的要求,若我再不答應,豈非不知感恩不識擡舉。只是我這個人也有些沉悶,希望到時候淩先生不要介意。”雖然不清楚淩峰為何要提出這個要求,但周晨還是答應了下來。

是因為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原因在裏面嗎?莫非淩氏或者淩峰又有什麽事情要用到他這個活道具了?或許今天離開之後,他要拜托艾尼斯幫他查查淩氏最近的事情了。

當道具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別這麽說!……只是個請求而已,沒有那麽嚴重。”淩峰聽到小兒子的話,一句話脫口而出,随即又覺得他太激動了點,連忙換了個語氣,淡淡的說道。

不知感恩,不識擡舉這種詞語從他小兒子自己口中說出口,說他小兒子自己,即使只是個假設,卻也讓他心裏微顫,很是心悸。

因為這兩個詞語,讓淩峰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這幾年最不願意想到的他小兒子的那兩句話。

‘我不欠你了’他這幾年裏無時無刻的希望他小兒子一直欠他的,是不是他就不會離開了。

但是現在看來,反倒是他欠了他的小天很多。他能理解他小兒子最後跟程明說的話了,他此時此刻不就是希望他小兒子永遠欠不夠的人嗎?他也絕不會再有讓小天還的想法了,他一定能讓小天幸福的生活的。

他欠了小兒子這麽多年的幸福,他以後一定會加倍的還回去的!

‘雖然我沒說,但是我一直都清楚。’

等以後,他一點都不希望他小兒子什麽都清楚,但是都不說,他希望有一天他的小兒子永遠也不用再擔心他會傷害他了。

淩峰聽到了淩天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心裏激蕩,覺得很多事情已經可以開始期望了!

只有緊緊的捏着手掌,才能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而不至于失态。

淩峰的态度其實已經與他以往的狀态大不相同,或許今天的事情讓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的太嚴重了,已經失去了鎮定和冷靜,心情更是一直随着眼睛裏的那個人轉變,畢竟是淩峰渴望了好幾年的第一次面對面。

淩雲天都看在眼裏,心裏其實很不是滋味的,好在他也知道了他父親對他這個弟弟的感情不是父子之情,如此一想,便也沒了多少抵觸,随即好笑的想着,若等他父親的理智和冷靜回來了,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惱羞成怒,而且失态已經失态到外人眼裏了。

看看一直邊緣化的楊宣總是猶猶豫豫的看一眼淩峰,然後自己糾結的表情,就知道他父親今天,與以往多不一樣了。

不過這也說明,他那天的決定是正确的吧?

安德森拉走了在淩峰冷氣直冒的情況下想‘共患難’的艾尼斯,管家找人送走了楊宣,然後在淩峰的暗示下,與淩雲天一起回去了。

醫院的病房裏,就只剩下了病床上的淩峰和坐在一邊,小口小口的吃着外賣的周晨了。

淩峰沒有得寸進尺的讓小天喂他,雖然他也很想,但是卻知道很不現實,甚至可能招致那個人更加的抵觸和反感,所以他只能慢慢來。

好在他右手完好無損,吃個飯還是勉強可以的。

不過,他沒多少胃口,少量的吃了一點就放到了一邊,看着認真吃飯的小兒子。

或許此時安靜的病房裏,對周晨來說,是相顧無言的尴尬,但是對淩峰來說卻是靜谧的溫馨。

偶爾交談幾句,也是周晨吃完了收拾了之後,偶爾問淩峰一句,還吃嗎,要喝水嗎,要吃水果嗎,等這些蒼白的問題,淩峰也不會故意的指揮周晨,淩峰只是想,和他的小天能就這樣沒有別的事情,只安安靜靜的呆一會,讓他好好的沉澱沉澱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

後來淩峰看他的小兒子在他注視的眼光下,實在有些坐立不安,尴尬煩躁的神情的時候,只得讓人拿了一份報紙,讓他的小兒子給他讀一下新聞。

有了事情做,轉移了注意力之後的周晨,心情總算漸漸的平複了下來,讀報紙的時候,也能将病床上的那個人暫時的忽略一會兒。

沒有讓小兒子陪他太久,畢竟才第一天,淩峰在心底再次強調,要慢慢來,要慢慢來!

周晨聽到淩峰放他離開的時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雖然他知道對于剛剛救了他性命的人有些不應該,可是那個人是淩峰,他就無法只純粹的将這個人當成是他的救命恩人。

感激是有,但是這個人的身份,已經将他的感激降到了最低。

臨走之前,周晨猶豫良久,終于還是直視着淩峰的眼睛問他:“……為什麽要救我?”

他不想在幾年後還是以前的習慣,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裏,讓自己解脫不開,所以他問了。

至于能不能得到答案,得到的答案他信不信,他此時不想去管,他只是将自己內心的疑問問出來罷了。

但随即又覺得他的問題很有歧義,像是承認了認識淩峰一樣,随即再加了一句:“淩先生看起來不太像熱心的人,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書 香 門 第論 壇淩峰卻沒有證明回答,反而伸手拉住他的手說道:“我不是熱心的人,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被握着的地方染上了淩峰手心的溫度,周晨垂下眼,抿唇,然後輕輕掙脫,道:“淩先生的話,我不太懂,或許是對象錯了吧。”

然後也不看淩峰的表情,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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