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鹹陽渡西市(上)
“壯男帶胡姬?胡人帶漢女?啧啧啧,你們小小年紀,作什麽營生不好,非得當人牙子!傷天害理吶!還專一混着賣漢胡男女,豬羊配種呢?啐!真晦氣,早知道你十四郎家裏做這行當,咱兩口兒才不救你,由着你倆淹死在河裏算啦……”
一聽李元軌打探帶着少女的漢胡男子,船娘頓時發作,也不由得別人插口解釋分說,絮絮叨叨一面數落一面劃船扳槳,徑直将李元軌主仆送到最近的河北碼頭。船頭靠上木棧,婦人糙手一揮,兩個少年倉皇上岸。
這地方其實就在便橋邊上,往東看過去,那座石礎木梁的跨河大橋近在咫尺,橋面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兩岸橋頭附近都建了不少房屋,北岸這邊屬鹹陽縣該管,正式官稱為“鹹陽渡”,又有個別號“小西市”,是形容渡口鎮上商旅繁華、胡人衆多。
李元軌帶了阿沉,從岸邊走上一道長長的階梯,轉入東西橫街,頓覺五光十色目眩神迷。他不知道官府是否敕準這裏興建市署,但臨街不少房屋都開門作了店肆,還将布帛陶器等大批貨物擺在門外木榻上叫賣。有些人家竟然在興建二層樓屋,幾幢已建好的小樓,檐下挂了布幡酒旗,花花綠綠迎風招展。
街上到處都是挑擔小販和運貨的騾車。路口正有駝隊走過,幾峰高大的駱駝背負貨物,以粗繩前後縛成一串,頸中挂着鈴铛,牽駝人幾乎都是高鼻深目戴卷帽穿翻領袍的商胡,丁當聲響徹一路,卻沒多少行人注意他們,看來都見慣了。
不等李元軌吩咐,阿沉自動跑着去一家家店鋪詢問“是否見過帶着帷帽胡姬的高壯男子,或帶着漢女的商胡”。問過兩三家,都不得要領,再往前走,一陣焦香氣味飄過來,李元軌馬上聽見自己肚內的叽裏咕嚕聲。
“哎呀……嘿嘿嘿,十四郎,”阿沉揉着肚子轉過臉來,“大……哎,阿郎也該進點膳食了,從清早到現在,還水米沒沾過牙呢!奴婢想起來就心疼,這要回去讓陳長史知道了,還不得給奴婢一頓脊杖?前頭就有個胡餅店……嘿嘿嘿……”
“哪裏來的這多廢話!”李元軌沒好氣,“你就直說,你肚子餓了想吃飯,不就得了!”
他們确實需要休息和進食,磨刀不誤砍柴工。這會子還不到晚飯時候,前頭那家門面不大的胡餅店剛剛開始添柴弄竈,賣餅老漢正在揉面,竈口烘着幾個中午賣剩的胡餅,胡麻油面的香氣一直飄到街上。
附近也沒別的現成飲食,阿沉打問幾句,主奴二人進店坐地,一個老媪先端了兩碗熱漿水給他們喝。
這胡餅店門面狹小,店內除了一座高爐竈和揉面打餅的木案板外,只放得下一具食案和幾個又髒又破的蒲團。這時節也嫌不得腌臜講不得規矩,李元軌揀個略幹淨點的蒲團盤膝坐了,又示意阿沉也坐,自己端起粗陶碗啜口熱漿水,只覺一道暖流順喉而下,直通五髒六腑。
漿水滋味很淡薄,勝在熱乎。李元軌幾口喝光了一碗,老媪又給他倒上。阿沉吞咽得比李元軌還急,抹着嘴“阿婆”長“阿婆”短地跟老媪套近乎,逗得這五六十歲的白發布裙老婦人笑開了滿臉皺紋,二人閑談得很是投機。
李元軌卻在看那老漢打胡餅。老漢從地上一只木桶裏揪出一團團發好的面,以手蘸着案板上陶盆裏類似脂油的白濁膩膏,反複揉搓面團,把它拉平、折疊、壓扁、揉成團,再拉平、折疊……重複三五次,才用木棍将面團擀成圓圓的胡餅狀,上面刷一層清脂,撒些胡麻粒,放置到案板一邊待烘烤。
案板旁邊靠近門口的大竈,形狀也較特異,不是很寬敞,卻堆壘得很高,竈口快要超過老漢的腰。整竈是個圓筒子,只有一個火口,在正中央,此時裏面燃着了炭塊,閃爍的紅光映出火口,照在旁邊的土牆上。
火口由一大片瓦蓋着,老漢不時移開瓦片瞧瞧火勢,估量着合适了,往臂上澆點涼水,伸手抄起案上做好的胡餅坯,就往竈內拍去。
“啪啪”輕響中,李元軌立起身來,好奇地伸頭去看。原來老漢是将餅坯一塊塊立着拍在竈內,餅坯此刻是軟的,一拍就粘在傾斜滾燙的竈壁上不動,直接受中間的炭堆烘烤,并不需假借鍋釜等金鐵炊具。只是竈內此時極熱極燙,老漢忽進忽出動作飛快,赤祼着的手臂還是很快發紅。沒一會兒,二三十塊沾了胡麻的餅坯整整齊齊貼滿竈壁,他又蓋上瓦片,自己埋頭去做下一爐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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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餅是李元軌經常吃的主食,這卻是他頭一回親睹烘制過程,覺得頗有趣。等着烘熟時,他又心裏犯嘀咕:最底下的兩圈餅子離炭火極近,貼餅時淩空拍下去也就罷了,取個準頭巧勁。等烘熟了往外取時,莫不成這老漢也得突煙冒火地伸手去夠?他練成了金剛不壞體麽?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等到竈內一陣陣香氣飄出,揭示胡餅已熟,老漢伸手從竈邊角落裏抽出了一把……長柄大鐵鉗。
揭開蓋竈瓦片,依然以熟練輕巧的動作,老漢将烘熟的胡餅一只只夾取出竈放置案上。李元軌注意到他是先取下面近火處的,讓上面兩圈距離遠的餅坯多烤一陣。
此時香氣已在街上遠遠傳了開去,除店內的李元軌主奴外,門外也聚攏了不少客人買胡餅。老媪走到門口幫着包餅收錢,沒忘了先用小籮裝幾個胡餅給店內客人吃。
新出爐的餅子極燙,但李元軌和阿沉都是餓狠了的人,忍着疼用四手指尖合力撕開一塊胡餅,油香噴出,更顧不得性命了,張嘴就咬。
香,脆,外酥內嫩,以及……燙死人了。
兩個少年一面咝咝地吸氣喊痛,一邊大口咬嚼。李元軌狼吞虎咽,瞬間好幾塊餅子下肚,只覺“人間豈有這等美味”。他身邊的小奴則是一邊嚼吃一邊嗚嚕不清地誇贊“好吃”“丈人好手藝”“比大內禦廚做得還強”……
“咳!”李元軌咳嗽一聲,提醒這得意忘形的小奴別說過頭話。此時門外老媪與買餅客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麽今日要這多?這一爐剩得可不夠了,要等下一爐,何二郎急用不?”
“急啊,客人在店裏坐地等食呢!要不,某先送這幾個過去,回來再拿?”
“也行,辛苦你阿七多跑一趟。”老媪動手将案板上剩餘的胡餅往門外客人挎來的草籃裏裝,“唉唉,往日拿十個八個足夠,怎麽突然今天多要了?”
“大娘你不知道,剛才店裏新來了三個客,其中一個又高又肥,壯得象頭牛,坐下就拍案嚷着要吃食。看他那身量,說一個頂仨都是少的,何阿郎能不多備點餅糧麽……”#####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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