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風波2.(1)
李家昨晚的誤會,比十年前宛雲生日發生的小騷亂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出所料,第二天,各大媒體紛紛扔出的标題是“豪門姐妹雙雙奪夫”、“商業新秀不為人知的故事”、“妹妹情灑訂婚場”、“老牌豪門陷入窘境”、“婚前協議引出的血案”。
添油加醋地把昨晚鬧劇形容一番。
即使最保守的經濟媒體,報導完李家幺女悔婚的消息後,也隐晦地提到宛雲和馮簡的舊事。
何泷放下雜志,在餐廳掃了一眼,問宛靈:“宛今在哪裏?”
宛靈道:“虹影幫宛今訂了去倫敦的機票,現在飛機已經起飛好幾個小時。”
何泷面色一變。
李氏股票連續下跌,外界輿論不斷,銀行對李家開始苛刻查賬,如此四面楚歌——宛今還當自己是家裏的大小姐,居然飛去國外度假?
何泷壓着氣:“長途飛行十幾個小時,她到了倫敦豈不是更倦?”
宛靈也對宛今的行為略有不滿,但此刻維護妹妹,譏嘲道:“母親,宛今……”
何泷沉着臉:“待會和我一起去公司!想想怎麽向家裏人解釋這事!”随後離開餐桌,根本不理她的話。
宛靈在餐桌上獨自握緊了刀叉,垂眸間,正好看到何泷之前放下的八卦雜志。
封面照片攝得是宛今狼狽逃跑的場景。少女聽聞長姊和未婚夫有染,臉上全是不可置信、軟弱、難堪——宛今原本長得平淡無奇,即使被精心打扮,在那種狀況下也完全喪失風度。
往後翻一頁,打了宛雲一掌的虹影也在其中,媒體極力渲染完她越俎代庖的暴力舉動,順便把虹影不良高中的成績都翻了出來,連番譏諷這個豪門小太妹自小就毫無家教,只會武力行事。
宛雲身為主角之一,也在雜志上被刊登玉照。
在此百口莫辯的場景裏,宛雲只要露出任何了悟、驚奇、委屈地表情,都顯庸俗可卑。幸好她沒有。宛雲穿着薄裙,在衆人莫測眼光下清冷如澗地站在大廳,沒有表情,只眸子裏略微疑惑,神情卻又似洞察似厭煩似無奈——旁人看了照片,只會不由自主地想:啊,誰把這佳人拉入如此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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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靈扔下雜志,微微露出冷笑。
啧,這照片選得多好,隐隐拉動輿論導向,踩低原本的苦主宛今,讓人憐惜宛雲。城中媒體向來尖酸刻薄,熱衷醜化名流豪門。不知為何,宛雲向來是他們寵兒,多加愛護,甚少打擊。
其他人沒有這待遇。
宛雲同樣被昨晚的風波鬧得一宿沒睡,很早就醒來在花園裏修剪花木。
清晨的空氣有泥土和植物的清新,素白的灌木花星星點點地在大片葉子裏,剪刀要伸長才能捉住多餘枝節,又要防止竹葉上的清露滴到發間。
宛雲正全神貫注,聽到自家門口有人說:“先生,不好意思,您找誰?”
馮簡顯然沒料到李家的家宅如此之大——草坪之外,花園之隔,居然還要行駛很遠才能靠近別墅。此處風景極好,不知在鬧市中,怎麽開辟出這番半山景色。
他降下車窗,皺眉剛要說話,看到一人自不遠處蔥蔥花草中站起身。白衣青景,身後是已經亮得徹底的藍天,加上非常好的相貌,非常安靜的表情,似林間仙子。
目光相觸,對方習慣性地先眯起了眼睛,随後點頭讓守門人退下,走過來替他打開升降鐵門。
馮簡只好緩慢地把車開進來,再懷着種無可奈何地心情下了車:“李小姐。”
“早晨好。”宛雲也點頭。
昨晚的誤會給兩人平添了又一分尴尬,但原本他們就并無交情。馮簡不多加寒暄,直接步入正題:“我昨晚給宛今打電話到現在,她一直沒有接。所以我來到這裏,宛今在嗎?”
宛雲略微皺眉,卻道:“你是怎麽打聽到她住這裏?”
馮簡一愣:“什麽?”
宛雲解釋:“這裏的确曾經是李宅,但上個月這所別墅就已經準備出售,媽媽和宛今宛靈早就搬回公寓。暫時就留下我一人收拾舊物。”
馮簡回過神來:“宛今現在已經不住這?那你方便透露下她現在住的地址?”
宛雲苦笑,她剛從何泷那裏知道宛今昨晚去了英國。
“今今現在不在家,”她言簡意赅,“我把另一個電話留給你,你打去找她。”
馮簡依言在手機裏輸入號碼,立時察覺:“這好像不是國內的號?”
“是酒店的號碼,”她心算了下航班,“你過三個小時後再打。”
馮簡盯着那一連串的數字,想到宛今昨晚清純天真的臉,此刻再知她已經跑去國外——可惜馮簡的年齡、閱歷都已經不足矣他去欣賞和體諒一個少女的心情,只覺得這種作風非常莫名:“怎麽去了英國?昨晚的誤會不是已經解釋清楚?”
宛雲沉默片刻,輕描淡寫:“不是每個人都有我臉皮那麽厚,”又說:“需不需要我把她的酒店地址也抄下來給你,也許你想……”
馮簡簡潔道:“我會打電話給她。”
拒絕意思很明确。馮簡不可能放下自己手頭工作,為了個明明可以電話解決的小誤會親自去英國,找到酒店追她回來。又不是偶像劇。
不錯,馮簡憐惜宛今,對昨晚的烏龍非常抱歉,也想依着承諾“對她好”——但如果宛今想要更多關注,恕他欠奉。
宛雲看了對方一眼,沉吟不語。
昨晚宛今跑出大堂,馮簡要是想追,早就能立刻追上解釋誤會。但被盤問聯姻是否出了問題的媒體和銀行的高層一圍住,他也就沒有堅持。比起未婚妻不足挂齒的誤會,馮簡顯然覺得向銀行和李家聲明“即使娶了宛今并不代表他樂意做李家只會賺錢的冤大頭”這事更為重要。
宛雲推開大驚小怪的何泷,追出去向宛今說清楚烏龍。
宛今性格再溫和,年齡小,但她到底也是大家小姐,只希望未婚夫親自再向自己說清楚以顯重視,随後任性地挂了馮簡打來的電話。
☆、2.2
馮簡在大廳撥宛今幾次電話不通,又見宛雲已經追出去解釋明白,索性放棄,打算第二天早上見宛今時再道歉。在他看來,這只是個不大不小的誤會而已,并沒有質疑公司現金流出現問題的銀行高管來得更重要。
夜越深,宛今站在別墅外面苦等。
她少有的任性,只希望給個回應能讓自己下臺。可惜夜越深,未婚夫遲遲不出現,到最後連關心電話都無,反而是宛雲陪着她。
宛今又氣又恨,對姐姐越疑,對未婚夫越氣。她不常做主角,懵懵懂懂答應了為家族出力而聯姻,訂婚儀式又出了這茬風波。到底是未滿雙十的少女,對即将而來的婚約産生抵抗,又懼怕第二天媒體說出什麽難聽的話,索性拜托虹影偷偷訂了深夜機票,逃一般離城。
──事情發展到如此,不能說馮簡薄情寡義,但肯定不是個重情和關心別人想法的男人。而從各個細節顯示,馮簡選擇這個聯姻完全出于商業利益考慮,并不如宛今在乎這婚姻。
之前說的“戀舊恩”,大概只是安慰宛今的借口。
這男人。宛雲思籌,大概從來只會做任何他認為該做或想做的事情,內心恩怨分明,但也不會湧泉相報,真是非常典型……商人的性格。
馮簡見宛雲盯着他,不知她正在心中苛刻評價自己,也皺眉打量回去。
晨光微熹,照在對方眼下,她細膩似透地肌膚上如被人描繪出的黑眼圈無法被忽視,馮簡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面對的是誤會裏的另一主角。宛雲昨晚堪稱遭遇了無妄之災,可能姐妹間還因為自己起了龌語。
馮簡沉默片刻,道:“昨晚……”
宛雲淡淡截斷馮簡:“昨晚的事,我再出頭解釋只有越說越亂。只能你自己解決。今今年齡還小,性格單純,煩請馮先生以後也要多讓着她些。”
馮簡其實想就昨晚的烏龍客氣地對宛雲解釋幾句,再順便勾銷十年前的舊賬──比如,他并沒有特別在乎手上的傷疤;比如,他昨晚說的話也有不妥之處;比如,他有些抱歉把宛雲牽扯進來……
但此刻宛雲擺出過于平和的長姊表情,顯然不想再和他有瓜葛。
馮簡頓了頓,宛雲美則美矣,可惜自己沒有那麽閑,還去費心哄她對自己有好印象。沉默片刻,馮簡深覺和眼前人再無話可說,索性轉身上車。
宛雲卻又想起來什麽,走過來又叩下他的車窗:“馮先生?”目光透過玻璃,看着馮簡的手腕處,再輕輕道,“非常對不起,關于十年前燙傷你的事情。”
馮簡皺眉再望她一眼。
宛雲此刻打扮得如尋常花農,像模像樣地佩戴袖套和帽子,只露一着張雪白精致的臉在外面,單手拿着剪刀有些滑稽,和昨晚盛裝名媛判若兩人。
沒變的依舊是她泰然自若到輕慢的态度。
宛雲道歉的語氣和昨晚請求他移開沙發時別無二致──非常禮貌、非常客氣、非常生疏,絕無居高臨下之态──骨子裏卻怠慢之極,根本不在意道歉的後續和被道歉人的心情。
別人樂意原諒她,不原諒她,是否記得她,不記得她,是否喜歡她,不喜歡她;諸如此類,對宛雲從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更或者她自負是姿容出衆,世間人都會忍不住縱容她。
宛雲道完歉後便不再多言,只指點:“馮先生從這裏倒車後繼續按原路返回吧,前方那家在修游泳池……”
沒說完,不由一怔。
馮簡不耐煩地升起車窗,把她沒說完的話全部隔絕到窗外。他直接開車離去,居然連話都不肯聽她多講一句。
——這已經是這人第三次忽視自己,還真是記仇。
宛雲為人極少有尴尬,此刻靜靜地站着看他的車遠去,頗有無奈。又站了會,随後繼續走回灌木中修剪花木。
半山拐角處,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地開車,打着方向盤。
和十年前一樣,馮簡實在很不喜歡這家的大小姐,李宛雲。
李家成員在會議廳愁得卻是另外一件事。
昨晚的風波一見報,之前放出和馮簡聯姻消息而稍有漲勢的家族股票迅速跌落,且這跌落還在持續。
二叔坐在桌前,陰陽怪氣:“不過是小誤會而已,馮簡不都解釋清楚?還害得雲雲無辜被打了一巴掌!宛今自己一個人跑去倫敦,還讓虹影訂得票!弄得圈裏人盡皆知,留下我們一家子替她收拾這殘局!當自己是小姑娘?”
三姑姑更加刻薄:“若不是她姓李,那馮簡肯娶她?肯看她一眼?呵,利益婚姻而已,此刻她倒擺起兒女情長,還以為馮簡對她是真愛?這麽心性不穩定,怎麽能當個好妻子?”
除了宛靈微微蹙起眉,在場沒人同情宛今的遭遇,且都對宛今充滿怨言。
豪門家族是一艘大船,人人都是乘客,享受慣船艙上的舒适生活,外面的海水鹹澀、低等、冰冷,更需獨自游泳拼搏——自小從蜜罐子裏泡大的小姐們和少爺們絕不想嘗試。
“方才我接到電話,馬來西亞的子公司讓趕緊派個主事的過去,說那邊趙董突然辭職,公司上下一團糟!媒體馬上就知道這事,不知又會怎麽胡寫!”何泷轉頭對宛靈說,“事發很急,靈靈你飛去看一看?”
宛靈為難:“我目前的權限難以代表……何況明日不得不去去香港參加審計。”
“我的肩周炎也不能坐長途飛機。”何泷蹙眉。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李家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卻是楚翹,最後養得一群游手好閑地中老年纨绔。其中也就何泷能拿點主意。但何泷到底是後嫁進的夫人,說話力度不大。衆人只在需要出苦力時想着她。
何泷心裏鄙夷,故意問:“怎麽辦?現下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二叔沉默片刻:“讓宛今趕緊訂票回來!不管怎樣,趕緊先和馮簡訂婚!馮簡大概還能獨善其身,我家卻指望他。”欣慰地點頭,“若是他正式和宛今結婚,這事可以派馮簡出頭。”
☆、2.3
何泷不禁再揚眉。
還嫌馮簡昨晚說的話不夠難聽直白?
她譏嘲想幸虧宛今跑走。就那沒主見又嬌氣的性子,夾在那樣的丈夫和這般的家庭裏,怕是落得更慘。
宛靈同樣欲言又止。
二叔見都不說話,有些急躁:“怎麽?”
宛靈擡起眼:“家裏還打算讓今今繼續嫁給馮簡?現在宛今出國的消息已經走漏,報社報道的話都很難聽……”
三姑整理着手套處的貂毛:“這是小事,我們待會就向媒體發出通稿,解釋昨晚都是誤會……”
“沒人關心昨晚是不是誤會。”宛靈冷靜地截斷。
聯姻本是擴大利益團體,講究共榮共退,對當事者的基本要求是夫妻情感無須真摯但必須穩定——甚至只需維持表面的穩定。
李家當初對馮簡出乎意料地選宛今作為妻子人選比較滿意。
年輕一輩裏,宛雲早就放棄經營權;宛靈野心大,心思深;宛今年紀輕,耳根軟,想必以後會向着娘家,易于掌控。誰知昨晚鬧了那麽一出,宛今立馬顯示出“年紀輕”和的優勢——居然撂擔子自己跑走。
原本對李家和馮簡聯姻有期望的股東和銀行,此刻都在觀望風聲。且目前放出的口風,都是不信任和懷疑這聯姻
“現下已經流言滿城飛,即使宛今和馮簡立刻結婚,那些財團在确信婚姻穩固前,只會袖手旁觀——但咱家目前已經經不起等待。”宛靈簡潔道,“宛今還是太小,本就不适應婚姻,我們不要逼她。”
“你說得倒輕松,我們不逼她,就會有人逼咱家?資金還好說,如今不借機把馮簡拉下水,誰來管公司這些事?”二叔頓了頓,突然內心雪亮,他換下焦躁表情,只假笑道:“靈靈,你不會又要游說我們把全部經營權和股權轉到你家手下吧?”
何泷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二女兒。
李家人頗向慈禧太後學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李家人比慈禧太後更過分,他們顯然也不太信任自家人。
宛靈精明,十幾歲就參與企業經營,若讓她掌權,企業也許能起死回生。但比起企業,李家更清楚地是對待宛靈不能像對何泷般用時器重,不用時冷落。如再随意調撥公款,處事幹脆如宛靈恐怕直接把他們打出家門。
因此才一直打着聯姻的主意,他們要找第二個何泷,比起自家人,他們寧願大權外放,誰确保自己的舒适生活才是關鍵。
宛靈恐怕昨日也是故意放妹妹走的。只要妹妹和馮簡聯姻不成,宛靈能借機向家族讨要更大的權力。
三姑轉頭對何泷柔聲道:“您看我李家的女兒,在您手下一個兩個的倒真有出息!”
宛靈微笑地接下話來:“我有沒有出息還不知道,但我自信不會比馮簡做得更差。”又看着何泷,“即使做錯了,也有媽媽幫我。”
口氣隐隐有逼權和拉攏繼母的姿态。
何泷只笑而不語,才不攪渾水。
二叔氣結。這可了得,何泷和三個女兒那戶已經占了企業最大股票,若再讓宛靈獨大,家裏哪裏還有他們的立足之地?早知如此,當初他也就生個孩子來争争,好過被宛靈威脅。
但如今怎麽辦?似宛靈所說,宛今這場婚姻現在确實雞肋。
坐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大伯,終于放下把玩的雪茄:“我倒是還贊成聯姻。”
宛靈回過頭對大伯露出微笑:“伯伯,我不是已經解釋過宛今的情況并不适合……”
“宛今是不大适合這聯姻了。”大伯慢悠悠地問道,“但昨日的主角可不是只有宛今一人。”
他話畢,宛靈還沒反應過來,何泷卻微微色變。
“宛今和馮簡的聯姻的确已經走入僵局——那我們索性換人,讓宛雲嫁過去如何?反正,昨晚風波本就因她和馮簡之間的舊事而起,我們不妨順水推舟。這樣外人都以為馮簡對宛雲一往情深,如今我們把宛雲嫁過去,外人不會起疑這婚姻不穩固,而馮簡也能立刻入主李家,”他擡起下巴,微微笑道,“這樣一來,兩全其美。”
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功差一篑,宛靈的臉已經不好看。
何泷冷笑,面如寒霜,她一字一頓道:“讓宛雲嫁?想都別想。”
李家以一種客氣地過分語調,請馮簡盡快到李氏企業的辦公樓來一趟。
走出自己辦公室前,馮簡略微思索三秒昨夜自己是否過分。也許他不應該在沒娶到宛今前,就先和李家劃清立場——但不如此,也沒其他辦法。
馮簡早在旁邊冷眼瞅着,李家人雖然外皮華貴,內心都是不求己上進,只求別人為其賣命的吸血鬼。他父母雙亡,唯一的叔叔也早死了十來年,沒那麽多心思去供養野生父母。
至于要娶的小姑娘……
馮簡複雜地回憶對方清純的眼眸,雖然和宛今相處不多,他似乎不大能指望妻子徹底站在自己這邊,和娘家決裂。
但宛今又顯然比她滿臉精明相的姐姐和另一個……怪女人,不知道好到哪裏去。
也許自己應該到英國去追宛今回來?
馮簡按了按太陽穴,還沒結婚就開始花錢,真是……婚姻真是人生墳墓。
走進李家辦公室,馮簡先看了眼四周,明知故問:“宛今沒在?”
李家人一愣,顯然沒料到馮簡不知道宛今去了英國。随後,他們才想到馮簡的确不應該知道。
二叔尴尬地笑,連忙朝何泷使眼色。
“馮先生還問宛今?噢,我還想為這事埋怨馮先生——昨日聽聞您要她和我們這些家人了斷關系,我家小女兒異常傷心,因此趁着訂婚前獨自飛去倫敦遣散心情。”
馮簡皺眉道:“怎麽發生這等誤會?我現在就給宛今打個電話解釋清楚。”
何泷語塞,話趕話之下,她不敢讓馮簡給宛今打電話。萬一宛今氣頭上一口拒絕這婚事,李家更順便把宛雲推給馮簡。
她臉色非常不好,想這臭小子簡直是虛僞到卑鄙!
二叔咳嗽一聲,和顏悅色:“昨晚的事情,我們剛想解釋——唉,宛今明知昨晚是誤會,居然還為難馮先生和自己的姐姐。如今又自己出國散心——我家實在對她寵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管得住她,更不知道在她身上繼續我們期待的那種婚姻關系是否恰當,宛今年齡到底還是太小……”
馮簡沉默片刻:“解除婚姻?”
二叔不似何泷和馮簡有過接觸,不太适應那種個性和說話風格,他被打斷話後沉默片刻才道:“我的意思是,宛今不是聯姻的恰當人選……”
馮簡知曉他們沒放棄這婚姻,內心其實也重重松口氣。
李家雖然落敗些,但以馮簡的身份娶他家女兒,仍屬高攀。雖然嘴上說的硬,但馮簡只敢警告李家人在結婚後別把自己當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地錢包,內心早做好了婚前任李家人從自己身上敲一大筆禮金竹杠的準備。
這話先不提。如今宛今不在,李家的口氣顯然想把另一個女兒塞給自己?
那會是誰?
馮簡擡頭,如有所悟地看了眼宛靈。在場李家唯一的女兒。
接觸到他的視線,對方随即垂眸。
很好。馮簡淡淡地想,宛今不行,宛靈也可以接受。她并不如長姊有驚人的美貌,但長相仍堪稱清麗,性格麽……馮簡回憶着自己和精明能幹女人共事的經歷,思籌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如果宛靈當他的妻子,他應該也能适應得很好。再至于宛今,他以後會補償。反正馮簡面對那小姑娘,總有在摧殘幼女的錯覺。比起人生利益,兒女情長總歸是小事,當下還是應該盡快和李家女兒結婚,誰知道以後又出了什麽變故。
馮簡到底是商場人物,此刻完全接受現實,不再做任何意氣之争。
他颔首說:“我沒什麽意見,自然願意娶——”
這時門敲一敲,随後開了。
宛雲走進來,有些驚奇地看着李家人和中間站着的馮簡,微微一笑。
何泷猛地站起來:“宛雲,你怎麽來了?”
宛雲皺眉:“姑姑不是說,媽找我過來,有事商議?”
何泷一怔,随後氣得手都發抖。
她回頭死死盯着目光游移地小姑子,目光冷硬道:“你把雲雲叫過來幹什麽?她早放棄了經營權,你們這些腌臜事如今想着倒來找她!”
三姑低聲說:“宛今能嫁,宛雲就不成?哪那麽多偏心。她不也是李家人?”
至于馮簡,從宛雲一走進來就當場呆住,并非驚豔,內心湧上的不好預感讓他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又不太能相信這預感真的會實現。
不至于吧……李家企業情況到底有多差??
二叔親切地招呼道:“雲雲來了,”又假笑道,“你是見過馮先生的,我正好想問你,你認為馮先生這人怎麽樣?”
這麽突兀地問話,實在太直白。
宛雲沒立刻回答,先靜靜掃了屋內裏人一眼。
黑白分明的秋水眸子,除了面色鐵青陰沉地何泷和自我安慰地馮簡兩人以外,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目光。
☆、2.4
何泷已經抛開她在乎地貴婦風度,拼命向宛雲示意:“宛雲,你有什麽說什麽?”
她冷笑,誰真敢逼宛雲婚!
宛雲淡淡說:“馮先生年輕有為,罕見得是明斷決識、又很識時務,是我非常佩服的人物。”
除了之前的那兩人,屋裏人都露出如釋重負地表情。
二叔樂滋滋道:“我家是最公正的家庭,如果雲雲不樂意,我絕不勉強——所以我問句,這等人物,雲雲覺得是否為良婿?”
宛雲笑道:“自然。因此我相信妹妹和馮先生會白首到老。”
何泷哈地笑了聲,有點得意。
二叔咽了口氣:“噢,宛靈和馮先生這婚約,恐怕是要取消。”
宛雲聽後面無表情,片刻後卻看着馮簡道:“哦,馮先生又向我家提了什麽新的財務條件?不妨說來也讓我聽聽。”
馮簡抽動嘴算是冷笑,不屑回答。
二叔很尴尬,吞吐道:“和馮先生無關,是宛靈不适合這場婚姻。”
但剩下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宛雲只安靜。
其實她進門時,就已經猜到幾分叫自己來的真相?母親的臉色,宛靈若有所地的樣子,并不難猜,是不是?
她覺得自己當閑人當久了,到了對家裏的任何荒唐事情做到雲淡風輕。除了淡淡地思籌“不管怎麽逃避,恐怕誰也不能對家庭置身事外”,便再也沒法感覺到任何情緒。
生氣、惱怒、羞恥、抗拒、背叛,全都沒有。如果這是她的歸宿,自己已經逃避了十年。
二叔在宛雲面前依舊躊躇,良久都期期艾艾。
最後是三姑等不及,單刀直入道:“雲雲,你願不願意嫁給馮先生?”
馮簡和何泷的臉像死一樣。男人似乎比任何人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也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滿臉的厭惡和抗拒。
房間裏靜得連根針掉下都能聽見。
這天下午五點半,婚姻登記處距離下班還有半小時,然而裏面依舊熙熙攘攘的人在排隊。而有一個窗口是單開的,專門為這對特殊的夫妻準備。
旁邊人在路過宛雲時,都情不自禁地多看她一眼。在馮簡和宛雲旁邊等待登記的男人,簽署自己的名字時,眼睛不自覺地往宛雲身上瞟。他旁邊的的女孩勃然色變,起身離去。男人居然過了會才發現未來妻子不在身邊,慌忙起身去追。
而馮簡是迫不得已地享受着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在今天前,他還一直不太理解禍水和麻煩精這兩個名詞作形容詞的真實意思。
幾小時前,何泷不等宛雲回答,就做出堅決表态,支持宛靈當權,反對宛雲出嫁。
宛靈此刻卻猶豫,她不似何泷光腳不怕穿鞋的。宛靈商學院才畢業一年,打得是綿裏藏針奪政的主意,在大權落手前絕不想和家庭長輩徹底翻臉。繼母之前對己不聞不問,只有涉及到宛雲才支持自己,她性格向來謹慎,在不确認繼母這種搖擺能幫自己到何種境地,猶豫着沒有表态。
李家其他長輩,卻一致認為讓宛雲嫁給馮簡這招簡直太妙——宛雲性格好,不是宛今那種沒主見的性格好,非常有主見;宛雲識時務,又不是宛靈那種野心勃勃地識時務,性格很淡然。何況宛雲受長輩庇護寵愛多年,她出嫁後,不會對娘家的經濟情況不聞不問
再說何泷不喜歡馮簡,宛雲卻向來是何泷寵兒。宛雲嫁入馮簡,何泷為了女兒生活好過,必然會在公事上全力幫助馮簡。然而娘家向來是閨女的依靠,何泷也會全面維護李家利益不讓馮簡在李家過于傾覆——這樣互相制衡的關系,李家人非常樂于見到。
衆人的各番心思心思,都落在宛雲身上,只等待宛雲答應或不答應——當然她必須答應,大伯二叔三姑紛紛向宛雲灌輸“家族最重要”、“共同利益最重要”、“婚姻不會約束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繼母算哪門子蔥。”
馮簡簡直快嘔死了。
辦公室的場面再度一片混亂。
在場的長輩們都在盡力說服宛雲,她只沉默。何泷恨得眼珠子都紅了,再也不掩飾對馮簡的瞧不起。宛靈則借機提出馮簡可以娶姐姐,但必須簽婚前協議,限制馮簡入主李家企業的時間和購買股份。
沒人關心馮簡的想法。
盡管開始人人都默認馮簡不喜歡擺設花瓶。但不知為何,所有人都默認比起宛今和宛靈,若是宛雲嫁給馮簡,那就是一棵大大的國色牡丹插入一團排洩物。
馮簡對昨晚自己的沖動和嘴快報以十萬分的自責,但他還沒有骨氣到說“索性取消婚約”,更說不出“不然我去追宛今回來好了”和“宛靈你考慮嫁給我吧”這種話。
他的初願只是聯姻而已……
二叔在争執間隙問他:“馮先生,十年前的小事,你怎麽還能記得那麽清楚?十年後又立刻認出宛雲。你想必那時就對我家宛雲念念不忘,你對她印象十分深刻吧?”
馮簡聽到自己幹巴巴地說:“印象的确深刻。”
三姑再啓發他:“印象如此深刻,那必然是早就情根深種。你和宛雲結婚以後,不僅僅因為聯姻的關系,也會對宛雲極好的吧,對她家人也會極好的吧?”
馮簡再從嗓子眼裏擠出話來:“理所應當。”
何泷若有所思,終于細細地打量馮簡。
馮簡身材高大,面目端正,可稱英俊。但李家慣來出俊男美女,馮簡那點姿色又只能稱普普。然而何泷也知道,即使大女兒以後嫁給二郎神,她都嫌女婿有三只眼配不上宛雲。
宛雲那性子委實太寡淡了些,堪稱不近人間煙火。但女人麽,年紀大了自然是需要陪伴的,總待在烏煙瘴氣地李家算怎麽回事?
何泷想,索性借機把宛雲低嫁了也好。畢竟馮簡人雖勢利,但絕不是拈花惹草花花公子型。何況他有李家利益拴着,不怕對宛雲不好。若是馮簡敬她愛她,讓宛雲過上好日子,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2.5
何泷這般想着,态度就軟化些。卻又不放心,再冷問馮簡:“宛雲曾經拿熱湯潑過你,你不恨她?”
馮簡沉默片刻,搖頭說:“小事而已。反而我當初被會館辭退,随後能到大學聽課打工,旁聽不少知識,四年後創立了宏森。”
大伯挑眉說:“在碰到宛雲前,你怎麽沒想過去大學聽課打工?”
馮簡一愣,不解其意。
二叔接到哥哥的眼色,也明白過來:“所以,你是被宛雲激勵的?”
馮簡奇道:“什麽?”
二叔啧啧感嘆,笑道:“沒想到你少年時就如此風流,開始為女人發憤圖強,必然是當初愛宛雲愛到深了,自知當時的身份配不上宛雲,因此才想着努力——十年前,你大概只在夢中想可以娶我家宛雲吧?不料緣分當如此,十年後馮先生靠着自己奮鬥,出人頭地,最終達成宏遠。”
馮簡發現李家人從何泷宛雲到這位,說話都一個毛病,表面冠冕堂皇的用詞,一細品就怎麽想怎麽怪。
而對于他們的解釋,他同樣深覺無話可說。
但馮簡的沉默被當成默認。正在說服何泷和宛雲接受馮簡的李家人都一愣。
何泷心情有些得意,有些複雜,想自己昨日的猜測果然靠譜,馮簡雖然沒機會和宛雲有過什麽情史。但她家雲雲那般天仙般地相貌,還不是讓眼前這窮小子為了靠近她奮鬥十年?
這樣的人,倒是可以嫁。
但她沉着臉:“你若是喜歡我家雲雲,那你當初為何選的人是宛今?如果你現在娶了雲雲,打算怎麽向宛今交代?”
馮簡不知道聯姻為什麽在自己身上就那麽難,只好含糊答:“宛今才十八……我原本打算結婚後供她繼續讀大學,并出所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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