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結婚3.(1)

何泷原本坐在外面的房車裏等待,但心裏七上八下,坐立不安,索性下車走到門口。

他們這些人結婚,其實不需和普通人一般注冊,統統交給律師處理了事。但她堅持讓宛雲和馮簡親自完成這些儀式。何泷自認是傳統的人。而對于讓宛雲嫁給馮簡這決定,自認傳統的何泷內心依舊猶豫。

商業聯姻麽,地位和財富是有保障,但感情基礎和個人了解到底不如自由戀愛來得穩固。若是馮簡有什麽隐疾或怪癖自己沒調查到,再誤了心肝女兒的終身大事……

何泷想着馮簡一張嘴便嗆人說不出話的嘴臉,帶着不耐煩實際卻把事情做到滴水不露的性格;看向宛雲時冷淡得像碗涼水的表情——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後悔。

笑話!這男人哪裏是喜歡宛雲了?

何泷暗中惱怒李家人跟着起哄,自己利益攻心,維護宛雲的心居然産生動搖,怎麽就轉變立場哄着雲雲去嫁人?

正跺腳要沖進去時,馮簡大步從大廳出來。

何泷愣住,看那臭小子嘴角微翹,心情顯然是極好的。

看到她,馮簡停住腳步,随後點點頭再朝她走來。

何泷電光石火間卻斂起臉上的表情,心思是又繞了三個彎,靜靜地在原地等待。

——舉止缺乏世家子弟特有優雅安靜,說話時尾調輕輕下沉而總帶有諷意,看人時眉梢上擡顯得沒有禮貌——然而馮簡說話和做事時那種沉穩風态,總能讓人一眼就從衆人眼中區別他出來。

何泷暗想,真正能打動自己讓她同意把自己女兒嫁給馮簡的原因,大概就是這種風态。

簡單來說,是一種很強烈的成功者的味道。

馮簡也許外貌并不是最出衆,也許缺乏與生俱來的貴氣雍容——但那種華麗的空洞無非是水中月,不值一提。這個男人目前所取得的所有,都是靠他少年時闖蕩社會,兩手空空、一點一滴、腳踏實地歷練出來。而任何人只要和馮簡接觸久些,都能感覺出這個年輕男人絕非池中物。

話再說回來,馮簡最初能給見人頗多且眼界甚高的何泷留下深刻印象,原因卻無他:嘴賤而已。

話如此之少,表情如此之煩,沒什麽特大資本還敢甩臉子給倒插門的丈母娘一家看,真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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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泷和馮簡過招幾次,很遺憾地發現這臭小子雖然又狠又世俗,熱衷斤斤計較外加勢利自私——但記仇卻不小氣,自私卻有全局觀,更重要的是頭腦清醒,有原則也能妥協,身上沒有讓人讨厭的下層人士為拼搏出頭的油滑勁,倒是不可小觑的潛力股。

何泷想着剛才看到馮簡走出注冊處唇邊露出罕見的笑容。不同于他平時的半死不活,那笑顯然是發自真心,大概慶幸娶到了宛雲,真情流露。

唉……這男人,大概是真愛女兒的。這才最最重要。何泷內心又喜又愁加一疑。

喜得是她為宛雲操心都操碎了,此刻終于能找到分擔對象;憂得是總覺得自家雲雲就這麽低嫁了,這男人最初是宛今不要再撿漏的;一疑卻是——

“你簽完字了?雲雲呢?”她板着臉。

何泷經歷風雨,但第一次做丈母娘,不知道怎麽把握對女婿的度,明明态度想柔軟,說話聲音依舊僵硬,“你是男人,走路快,怎麽從來不知道等人?”

馮簡不快地挑眉,對眼前的貴婦依舊沒什麽好感。

何泷下午時親自逼他簽下和宛雲的婚前協議。不同對待宛今的婚姻放任,何泷幾乎苛刻地對待馮簡,完全确保了不管宛雲是嫁給馮簡還是和風雲離婚,都能占據或帶走馮簡的大部分財産。

想到這裏,馮簡簡直後怕。下午真是暈了頭,居然簽了那破東西。幸虧如今反應過來沒瘋到結婚。不然奮鬥十年,還真是替李家大小姐打工!

何泷見馮簡不答,又從他眼中看到不屑,也猜到了原因。她蹙起細細的眉剛要刻薄,但随後想到馮簡已經正式娶了宛雲,便溫言道:“婚前協議上的某些條款,在婚後,我們還是可以商議改動些的。之前簽署的那些,你也知道,只是為了安家裏別的長輩的心。”

馮簡微微挑眉,他目前已經誰的心都不需要在乎,現在就極想向何泷痛快地宣告這婚姻作廢。

但有了昨日的教訓,馮簡決定先找到個隐蔽安靜處再談。

他皺眉說:“李夫人……”

何泷板起臉:“怎麽現在還叫李夫人?”

馮簡面無表情:“李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何泷簡直覺得馮簡太不識趣了,她沉下臉:“馮先生——”

有人走過來,輕輕摟了下何泷的腰,再自然而然地挽住馮簡的手臂。

“媽媽又不高興什麽?”宛雲輕聲道,再轉頭對馮簡說,“我們還差一個照相才完,馮先生可能還要再過來一下。”

馮簡第一個反應自然就是沒反應過來。随後,他的臉色大概和之前的何泷不相上下。

馮簡剛想皺眉甩開宛雲的手,但轉念一想,宛雲也許希望是由她首先向她家人公布取消婚約這消息,便任宛雲把自己拉到一邊。

何泷在他們身後卻轉怒為喜:“哎呀,雲雲你倆互相稱呼怎麽還那麽客氣。”

馮簡僵硬而不自然地任宛雲拽着他來到照相處,随後掙開:“夠了吧,李小姐?你可以先去和你母親與家族通信,随後把過失盡量推到我身上。”

宛雲卻把他推到布景前:“我們先照結婚照,人家馬上要下班。”

馮簡退後一步,皺眉道:“什麽結婚照?”

宛雲靜靜地看着他:“剛剛馮先生就那麽先走了,其實我還想再問你個問題。馮先生現在有喜歡到非她不娶的女人嗎?”

馮簡蹙眉:“你在說什麽?”

這意思大概是沒有了。宛雲便換了個角度:“或者說,你有過曾經喜歡到非她不娶的人嗎?”

馮簡簡潔道:“我的私事和李大小姐你無關吧。”

宛雲嘆口氣:“那馮先生,你曾經有希望和誰在一起長久生活過的想法嗎?”她靜靜說,“我看過馮先生你的資料,這廿年來,你好像也一直都是單身一人。”

馮簡愣住。

有那麽一瞬間——在很短的一瞬間裏,馮簡想起來自己早亡的父母,沒錢醫治而死在醫院的叔叔,早期做生意卻卷走他全部創業資金的兄弟。深更半夜從地下室被趕出來睡在天橋下,又餓又冷,天還沒亮的時候又下起大雨——

自己的生活向來艱難,孤獨的太久,已經喪失需要陪伴和被人安慰的想法,與其說是對苦難妥協,不如說是自我保護。

再說了,利益關系還不足夠麽,銀錢兩訖的東西向來最公平。他寧願花費心思在這方面,至于陪伴——哼!

馮簡轉過頭,他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向大小姐普及悲慘人生的需要,只平淡道:“沒有,我不需要任何人。”

宛雲目光微動,只是不語。

在旁邊等到哭泣的攝影師,抓住他們談話的間隙,借機拍了照片。

閃光燈一晃:“好了。”

電腦把照片打出來,早在旁邊等待公證的人,迅速把馮簡和宛雲照好的照片黏在文件上,再蓋上政府見證的鋼印。

“文件已經全部完成,證件在此,祝兩位以後百年好合。”笑眯眯地送來祝福,再遞來最終的結婚注冊文件,希望這對夫妻迅速滾蛋。

上一秒還悲秋傷月地感嘆人生,這一秒就榮升為有家之夫的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的宛雲伸手接過來文件。

馮簡慣常不耐煩的臉和眼睛在照片上卻顯得出人意料的英俊,帶着一股奇異的剛強質感。宛雲低頭盯着照片,她不确定在回答自己問題的時候,男人的表情是否有些失落劃過抑或依舊是無動于衷。

“你表情挺呆的,”宛雲用手指戳了下照片上馮簡的臉,還算比較滿意,“但人這一輩子麽,總要呆一次。”

馮簡問:“……這是什麽?”

宛雲擡起頭,補充一個笑容:“我們的結婚文件。”

☆、3.2

十幾秒鐘之內,馮簡只是面皮微僵,瞳孔收縮。

他鎮定地問:“什麽?”

“我們剛才已經結婚了,拍完照片了。嗯,法律上講,已經被證明互相是各自的合法配偶。”宛雲再思索道,“我之前從沒做過妻子,對這方面沒有經驗,只能竭盡全力做好。”

馮簡看了宛雲十幾秒,劈手從她手裏拿過結婚證。

——自己的照片平生第一次和另一個女人并排擺着。宛雲明明離他的距離沒那麽近,但照片上又好像把兩人的距離嚴重縮小,有些依偎地感覺。

馮簡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一分鐘之久。

他覺得不僅僅是整個宇宙都被縮小,而且整個宇宙都安靜了下來。

宛雲淡淡地解釋:“我剛才在馮先生扔下的同意書上簽字了。”

馮簡霍地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宛雲依舊雲淡風輕的臉:“開什麽玩笑??!!”

宛雲依舊是很平淡的模樣:“我從來不開玩笑。”

馮簡倒抽了口冷氣:“你簽……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你是沒聽明白還是沒聽懂?”

宛雲溫和道:“馮先生說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馮簡低頭再看着結婚文件上的名字,堪稱刺瞎雙眼,他直接拒絕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從未想娶你!”

宛雲微微皺眉:“為什麽?”在馮簡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她解釋道,“馮先生之前的話,我理解的意思,是無論你娶我或者娶宛今,對你并沒什麽本質區別——既然馮先生現在沒心愛之人,娶妻只是想和李家人沾邊,那為什麽不能考慮娶我呢?”

馮簡簡直張口結舌,他把之前冷抽出去的空氣再吐出去,捏着結婚證明,轉頭問工作人員:“怎麽辦離婚?”

“如果馮先生想和我離婚,根據之前簽署的婚前協議,你目前的一半家産都會是我的,而你剩下的另一半家産,也将作為我的精神補償費。”宛雲十分鎮定地提醒,“馮先生如此恃才傲慢,從昨日到現在先譏嘲我家人,又氣走我妹妹,現在才結婚就又想和我離婚——即使我不在乎這事,但我相信李家的長輩應該會很樂意支持我打離婚的這場官司。”

這大概是馮簡聽過宛雲說的最長一番話。他過于震驚後反而冷靜下來,眯着眼睛盯着宛雲不說話。

之前隔着一堆事,馮簡從未全神細看這女人。

尖尖下巴,極漂亮的眼睛,柔軟的長發。依舊是招牌的淡然表情,全無所謂的,永遠旁觀的——然後這位全無所謂,永遠旁觀的大小姐就那麽把自己嫁給了他。

宛雲慢慢道:“結婚後,我會對你好的。”

馮簡還在腦中高速思索自己怎麽被眼前的蛇蠍美女陷害落入陰謀詭計,一時沒反應過來,只發了個象聲詞。

宛雲繼續道:“關于其他的事情,嗯,你以後可以随便利用我。我都沒有意見。”

馮簡又幹巴巴地說:“啊?”

宛雲已經用一種“懂了嗎?”的表情看着他。

馮簡不甚懂。

手中足有千斤(千金也可以)重的結婚證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前一秒還能擺脫李家,後一秒就結了婚,馮簡完全沒法冷靜。

他陰冷道:“李宛雲,如果你因為家裏企業所以想設計嫁給我,我早對你講過——你、嫁、不、嫁、我;我馮簡該做的事情都不會因為你有絲毫的改變!你要是自大到想影響我,別白費心機!”

宛雲點頭:“你剛才提過的公私分明,我是很贊成的。”

馮簡沉默片刻。“所以發什麽瘋要和我結婚?不是為了錢,為什麽要嫁我?想替家人出氣?因為我最初選的是宛今,你想在我這裏證明自己的魅力?就像你沒腦子的家人,認為所有男人都該愛你如命?”他臉色鐵青,“多個妻子我能有什麽不樂意的?但整件事,我是男人沒有任何吃虧的地方,而你就把自己的一生随便搭進去?”

宛雲搖頭說:“我沒有随便選人。”

馮簡徹底被激怒:“沒有?”他冷笑道,“李大小姐不會想說你因為十年前的事感到歉疚,于是如今要對我以身相報吧?那你可太瞧得起我,也太瞧得起你自己!”

宛雲勾起嘴角:”我之所以選馮先生,是因為馮先生要求很低。“

馮簡皺眉:”什麽?“

“馮先生,似乎不介意任何人當你妻子,你并不介意娶任何人當你妻子。而至于我——”頓了頓,宛雲再沒有表情地繼續,“我想,我也能嫁給任何人。”

依舊不甚懂的馮簡忍了許久,再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好好說人話?你關我什麽事?”強壓着氣,方慢慢說,“明人不說枉語,這樣吧,李小姐你現在要是有什麽難處,可以跟我單獨說,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想方設法地幫忙,這婚姻要是有人逼你……”

宛雲說:“我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逼我。”

馮簡冷笑:“巧了,我也同樣。”

宛雲卻搖頭:“馮先生這點做不到。”

馮簡張嘴,反駁不得,許久都沒感到如此胸悶,只好再冷笑:“你真以為簽了這結婚書,我就對這事沒辦法?”

宛雲看着他。

馮簡的确沒有辦法。他混跡商場多年,已經習慣思考事情發生的最壞情況并不忌憚面對。但此刻在腦子裏高速運轉,卻發現此刻沒有找到任何對策,能解決眼前情況。

他退後一步。

宛雲略微好奇:“馮先生,除了十年前的一次,我們還見過面嗎?”

馮簡沉默片刻:“沒有,從來沒有!”

那就奇怪了。宛雲想自己和別人相處,至多是冷淡驕橫,然而:“馮先生是我見過人裏,唯一一個特別怕我的人。”

能不怕麽?面對李家最美也是最大的瘋子,馮簡仍然處在一種震驚的半麻木狀态之中。問題是眼前的女人,即使在幹這種駭人聽聞地逼婚舉動時,仍然面色平靜,俏生生地站在對面,似乎對任何事情都無還擊之力的柔軟。

馮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宛雲等了片刻,估計對方已經接受悲催現狀,她安慰道:“和我結婚沒那麽可怕。我現在去找媽媽,你自己再冷靜一下,待會再過來找我吧。”

☆、3.3

馮簡回去後,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産品滞銷,投資失敗,股東撤資,債主上門。自己一無所有,再度過上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

馮簡從睡夢中醒來,出了整整一背的冷汗。

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呆。

床頭櫃上擺着兩個戒盒,按照慣例,訂婚戒由女方家庭所出,那是李家給馮簡的老式戒指,男士0.2克拉,女士1.5克拉——如果不出意外,他現在應該給宛今戴上;如果出了意外,馮簡應該退回鑽戒。

但現在的情況是……

馮簡下意識地回頭,皺眉往床的那側看去。

當然沒有人。

宛雲昨晚回家就發了燒,何泷和李家人在門外大驚小怪地把她接走——那個女人執意和他簽結婚書,莫非是當時腦子燒壞作的祟?

馮簡一直覺得李宛雲腦子很有問題。

十年前,侍者馮簡從醫院出來,徒步五站路往回走。馬路上幹燥炎熱,他還沒有吃飯,心不在焉地把工裝甩到背上。

富家大小姐的家人還算不錯,事後還能想着給自己筆錢去看燙傷。手臂處剛剛抹了藥,涼飕飕的,仍然不太好受——但會所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若是別的客人還好,李家是錦繡的大戶。即使李家不追究,經理肯定要給那外表厲害的夫人一個交代,估計結完這四個月的工資就讓自己走人。

其實自己不一定非要以身代替的。馮簡看得清楚,那大小姐是故意打翻他手中的托盤,生生自找麻煩。但那位尊貴的壽星大小姐一定沒想過發生這種情況,不管他沖上去沖不上去幫她,這事必然是旁邊的侍者有錯。

有些人的存在是為了讓另一些人生活的更好。或者說,有些人的存在是另一些人做無聊事情時所必須要的貢品。

馮簡對階級觀一直嗤之以鼻,但這不妨礙他認為溫室裏的花就應該待在溫室裏。既然社會規則如此,與其燙傷嬌滴滴的大小姐,還不如自己代替。

于是擋在那位小姐前。一手攬住她時,對方纖細的腰線握在掌中手感很好,雙目交接,她的眼睛不似想象中嬌蠻大小姐般地虛張聲勢,反而是有些反應不及地抱歉。

他有些意外。但除了退後一步,再垂下眼睛,馮簡沒有多想。

風花雪月?一見鐘情?那只是有錢人的意淫。

當時湧到腦中冒的想法,只是——受她所累這工作算是沒了;今晚的晚飯大概還能在這裏解決,但明天怎麽辦?馬上就要開學了,欠下的大學學費仍然差一大半,以後是繼續到夜市擺攤賺點零花還是去花費積蓄聽課……

公主大人已經被拉走,周圍的人明明沒看清楚當時的狀況,議論都在指責自己。

馮簡冷笑,手臂上的疼痛被忽略,低頭先拾起被打翻的鍋盆。

“你沒事吧?”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好奇地說,“我有手絹,你要不要擦一擦?”

對方只是個小女孩,但馮簡蹲着收拾,她又坐在椅子上,所以遞來手絹的姿勢居高臨下。

馮簡的手腕仍然只是發熱,根據經驗,燙傷一般需要過會才能感覺到疼痛。在疼痛被遲緩的瞬間,馮簡因為陌生人的善意而感動,但又感到內心傳來一股極端地涼意,仿佛那熱湯潑在自己心上。

因為客人的無聊而把過失到歸咎侍者的事情,不會是第一次,想必也不是第一次。

如果想繼續幹下去,就必須學會不以為然。但只是因為沒有錢,沒有身份,只是因為他是侍者,所以只能強行忍受不公平的事情,軟弱地接受別人的好意,乖乖地把命運交給那些“更高級”地人主宰?

自己這一輩子就如此?馮簡并不介意做侍者,也不會無聊說養活自己的這個職業多麽低級。但如果這個職業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他為什麽還要持續這工作?

小女孩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前的男人回過神來,只是朝她飛快地點點頭,随後收好餐具再退下,只臨走前,深深地看了眼富麗堂皇的大廳。

馮簡走回會館時已經深更半夜。他做了個決定,心情愉快,決定主動去找經理說明。

在路過植被太好而路燈幽暗的花園,有人正靠在牆邊吸煙。

少女身着嬌俏地紅裙,煙頭微涼,指尖也随着火光仿佛在發亮,臉卻看不清。走過時,馮簡才看清楚她其實沒有靠着牆,而是靠着……垃圾桶。

姿态卻非常好看。

馮簡斜眼看到她手裏把玩的zippo打火機,心想可能是迷路的客人。

就當臨走行一善好了。他停下腳步,頗有職業素質:“需要幫忙嗎?

對方仿佛為他的停留感到驚奇,随後便把煙頭熄滅在垃圾桶上方,站直身體:“不好意思。”夜晚裏異常動聽的女聲,如同風鈴輕搖,她客氣地說,“你能把鞋脫給我嗎?”

馮簡沉默。

對方繼續用平淡的語氣解釋:“我想爬牆出去,但高跟鞋實在不方便,半途丢了一只鞋,還摔了下來。我可以光腳爬,但腿已經被割傷,實在很疼——所以想借雙鞋繼續爬。”

馮簡順着她的示意,低頭看女孩優美的小腿上果然有新鮮的傷口,以及——光着腳站在草地上,趾尖如玉。

爬牆……摔下來……還要繼續爬……這真的是客人麽?

女孩輕輕說:“如果很麻煩就算了。”

馮簡回過神來,皺眉:“……為什麽不走門?”

女孩簡潔說:“不能走門。”

馮簡在黑暗中又盯了她片刻,估計得不到更多解釋,他也并不特別好奇。如果是小偷也認了,他馬上就不再是會館的員工,別指望自己有更多善心和職業素質。

馮簡開始脫鞋,脫襪子,順便把治療燙傷的藥膏遞給她:“拿着吧,抹傷口的話應該都管用。”

女孩沉默而飛快地穿上鞋襪,動作自然而然,連藥膏也一并接過來。男人的鞋明顯過大,空蕩蕩的,更襯得她小腿纖長。

她取下耳朵上的兩個鑽石耳釘給他:“當做報酬。”

馮簡拒絕:“我馬上回宿,還有多餘的鞋。這雙你穿出去吧,不用還。”

女孩似乎很着急要走,見他不收也沒有堅持。她從自己的晚禮服包裏掏出筆,在一張面巾紙上寫下串數字:“我的電話。我叫李宛雲。今晚多謝你。”

沒有再多餘的話,擡手把昂貴的包扔出院子外,接着踩在旁邊凸出的石頭上,屈膝跳起,雙手抓着旁邊的樹木借力,攀了一米多高,随後縱身一躍坐到牆頭。整個過程幹脆利落。

清風明月,一片寂靜,遠處蟲鳴不絕,周圍是花草樹木的香氣。借着微弱的光亮,馮簡仰着頭,終于看清高處她的容顏。

下午的肇事者,今夜的壽星公,走出便驚豔全場的女孩,害自己被開除的禍害靜靜地坐在牆頭,微微喘息。

少女身後是整片黑夜,全銀河的星光暗淡閃爍,光芒全都落在她眼睛裏。

宛雲着野玫瑰紅的晚禮服,着他差點要開膠的皮鞋,以街角孩子都難以做到的娴熟程度,輕松地翻到牆面,在夜色中逃走了。

馮簡依舊維持着仰望星空的呆滞姿态,良久後如夢方醒。只有腳下的涼意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他搖搖頭,随手把紙條撕碎,扔到垃圾桶裏。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馮簡對“妖精”和“神經病”的理解,始終停留在那晚。

在更長時間裏,那個女孩從高牆中輕輕跳下去的身影,仍然是和他頭腦裏“夢想”、“美好”、“自由”擺在一起的美好詞彙。

——僅此而已。

這真的不表明他想她、需要娶她,值得娶她。

馮簡扶着頭,宛雲昨天問他怕她什麽。

比起宛雲習慣從容做各種驚人之舉,馮簡想自己印象更深刻的是她的小腿——在碰到自己前,女生應該不止從牆上面摔下來過一次。鮮紅血漬在柔白小腿映襯下觸目驚心,她卻滿不在乎,不喊疼,連擦都懶得擦傷口,依舊淡淡地說話行事。

最後他看不過去,把自己的藥遞給她。她也就接過來,沒問他的名字。

十年過後,兩人再重逢。

宛雲自然不記得他,笑容一如十八歲時的淺淡。她不再當主角,但人人都會只看她。

她對他說傷疤不重要。馮簡實在難以理解,就像他不理解李家房子都要出售,她還在大清早親自修剪裏面的花木。

喜歡做無用功,不怕疼,不喜歡道歉,不喜歡道謝,不喜歡關心他人的女孩,卻又不僅僅是大小姐的任性脾氣,捉摸不定的女人,性格就像煙霧般隐藏着。要不然就是很任性,要不然就是心機過深,要不然——當然最可能的情況就是她是瘋子。

馮簡自認缺乏男人的占有欲——即使有,也只是對金錢方面。他的野心很大,但在某方面,他也只想過安靜的生活,不想在家裏放個會爬牆的妻子。

所以……

馮簡皺眉盯着訂婚戒指,回憶過去,似乎只能證明現在面對的一切,真的,真的,真的不是一個玩笑。

誠然他不介意娶任何人,但馮簡實在很覺得如果時間能倒回十年,他絕對不會古道熱腸地沖上去擋那熱湯,并且他決定一定要在那天夜晚繞道——堅決地離那個女瘋子遠些。

☆、3.4

宛雲高燒持續了幾日。

她在床上靜養,門被推開,何泷氣沖沖地走進來。

“臭小子!”何泷冷着臉,“剛從馬來西亞回來還沒把李家的位置坐穩,就直接約見資深離婚律師!虧了我和張律師是好友,哼,聽說馮簡居然咨詢了一下午怎麽解除婚姻!他想幹什麽?”

宛雲擡頭,好奇道:“解除了?”

何泷冷笑:“笑話!強行解除婚約要耗時間或金錢——你看馮簡對哪個大方?再說能娶到你,他樂還來不及,才不會做這麽賠本的買賣。”猜測道,“估計還是因為婚前協議簽得太狠,他要早作打算!但也不動腦子想想,他是你丈夫,我以後能不幫他麽?”

宛雲點頭,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書。

馮簡适應這件事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好。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馮簡随後只是沉默地跟上了她。高燒時聽說男人還來看過自己,但宛雲當時難受,也沒睜眼看他。

現在想來其實有點後怕的,自己是行了一路險棋。

宛雲微微笑了。馮簡當時聽說她簽了結婚協議後的臉,簡直三千萬都買不回來。扭曲着,厭惡着。她無法想象自己遇到相同的場景會怎樣,但想必心情不會愉快。稍有性子的男人被逼結婚,只怕都會憋口惡氣。

那男人看似不耐煩,然而骨子裏極其能忍耐。

或者說,馮簡是個凡事都喜歡自己承受的男人,對變化之事擅于接受。

拖他下水,真是抱歉。

“媽。”宛雲打斷還在數落馮簡不是的何泷,再靜靜重申,“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太為難馮簡。”

何泷眯着眼睛:“果然嫁出去的女兒。”

宛雲堅持:“媽媽。”

何泷這才道:“放心。世界上只有你不肯要別人,誰都不可能先不要你。”頓了頓,又說,“宛今來了電話。”

何泷不打算把具體內容告訴宛雲。

當時宛今在電話裏抽抽噎噎,用了些在何泷聽來非常惡毒的話詛咒大姐和原本是她夫婿的馮簡。何泷手頭公事一堆,還要忙着宛雲的後續婚事,百般安慰仍然無效。

“以後就讓宛今在英國讀書,先別回來了。平添尴尬。”何泷冷酷道,“做事拎不清,這時候才後悔!哪有後悔藥!”

宛雲剛要說話,傭人進來通告姑爺來看望小姐。

這是兩人自領完婚姻證明的第一次見面。

宛雲朝他一笑。馮簡卻只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宛雲便迅速移開視線,控制住想握住那女人的肩膀抽她的沖動。

何泷覺得馮簡在為自己做過之前的事情羞澀,她很不以為然地哼了聲。但也借機離開,給了兩人獨處的空間。

宛雲拍拍自己床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馮簡僵着表情,把椅子拉開距離床足有一丈,随後解開西服,依言坐下。

“這是你的房間?”他環視四周,幹巴巴地贊揚道,“布置的很雅致,李大小姐品味高端上流。”

宛雲溫和糾正他:“以後這是‘我們’的房間。”

馮簡沉默片刻:“結婚後總要獨立門戶。”又說,“你母親說你不喜住新房子,再加上我看李家舊宅此刻的價錢已經合适,便買了下來——也就是你現在住的那所別墅,我随後會搬進去,當做我們的新家。”頓了頓,他深意道,“你滿意嗎?”

宛雲笑笑:“怎樣都好。”

馮簡再咳嗽聲:“你病好些了?”又說,“這麽不小心身體,怎麽突然發燒了?”

宛雲回複:“大概之前我出去追宛今,受涼而已。”

馮簡一貫不變的面容露出幾分尴尬:“說到這個……三小姐昨天深夜倒是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但在那一端也不說話,只沉默。”

宛雲擡起頭:“然後?”

馮簡誠實道:“我坐完航班回來,當時實在很困,就說如果李三小姐你想好了說什麽,可以直接給我發短信。”

然後他直接挂上電話,第二天才有些後悔。

宛雲垂眸,過了會說:“我來處理好了……但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

馮簡再皺皺眉,随後客氣說:“她是我的小姨子,都是一家人。”

宛雲淡淡說:“一家人?其實宛今和馮先生該配成良偶,只可惜……”

馮簡扯動嘴角笑:“你我都已經結婚,現在還說這等廢話做什麽?”

宛雲嘆了口氣,身體向後靠在床上:“說的是了。”

屋子裏一時便很靜。

深色窗簾拉着遮擋午後陽光,加濕器吞吐煙霧,馮簡鼻尖似嗅有幽幽香味,但全神貫注時又聞不到——也許來自這個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她表情依舊溫柔冷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宛雲溫柔說:“渴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削個水果?”

馮簡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這房間不能待,太可怕了。他猛地站起來,索性不再掩飾情緒,又覺得前所未有地十分之窩囊,直接踹翻了椅子。

很大的一聲。

宛雲忍住笑:“我還以為馮先生你轉了性子,原來沒有。”

馮簡再也裝不下去,回身陰冷地盯着她:“李宛雲,你發燒還沒好?”

宛雲嘆口氣:“馮先生,該怎麽說你才相信我對結婚這事是認真的。”

馮簡又得忍了會氣才能說:“你以為婚姻是什麽?你的歲數應該已經足夠大到不會以為婚姻只是過家家吧?”

“嗯,我了解。婚姻有情感接觸,身體接觸。”宛雲說,“而關于最後這點,我希望你也能對我做出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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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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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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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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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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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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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