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掙紮4.(1)

城中媒體想必最近不會太閑。

大美女宛雲踹走妹妹,取代宛今和馮簡結婚,其中的詳細內情無人知;馮家入住李氏企業三天,李氏企業大改革,兩公司煥發新活力;李家企業內部股權變更,李二小姐宛靈對采訪保持沉默——

奪人眼球的好題目,怎麽寫都充滿八卦味道。

向來靈敏似犬科的媒體卻集體保持緘默,仿佛是熱鬧前的最後緘默。

在此之前,馮簡和宛雲在試穿婚紗照時所需禮服。

馮簡拉開男士更衣間的簾子,皺眉走出來。

黑色西裝,開兩個扣子,禮服本烘托人氣質,但此刻,男人臉上的煩躁表情已經壓過英俊,不甚得體地松着領帶喘氣。

何泷徑直走過去,往他背後一拍,道:“小馮,腰再挺直些。”

自從脫離貧民線自己當上老板,馮簡很少被如此不客氣地對待,不由眯起眼睛看向何泷。

而何泷才懶得照顧他心情,退後一步打量馮簡,心情不豫。

他們圈子裏端得是內斂低調,但本質仍然熱衷追求繁複昂貴。

習慣了李家男士領帶動辄都七八十條擺滿衣帽間,何泷得知馮簡衣櫃裏名貴西服總共才兩套,都是三年前的款式,還只在正式場合所穿;而領帶襯衫鞋子一幹都選得基本款,力求最大利用……

這絕對不是成功人士的內斂低調,這就是活生生的鄉土氣息。

何泷再次對這婚姻産生巨大懷疑和不值。

想當年李家鼎盛,再加上宛雲的相貌,真真是無人不可選,無人不可及,偏偏她萬花叢中過,半葉不沾身,如今落到馮簡這暴發戶手裏——罷了!

何泷噙着慈祥而殘忍的笑容,打算讓馮簡滾回去換他第十四件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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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簡年少時脾氣就不算好,此刻只面上依舊平靜,耐心就要被耗光。他牢牢地站立不動,倒要看看何泷能耐自己何。

妝扮好的宛雲掀開簾子走過來,幫馮簡把前襟緩緩整理好,道:“這件不錯了。”

何泷眯着眼盯了馮簡足足十五秒鐘,才非常勉強地首肯:“那就它吧。”又利落指揮裁縫,“肩線再改改,你沒看到小馮垮肩麽?”

馮簡不理何泷——什麽西服款式;領帶長短;袖章講究;皮鞋孔數;他聽着這些名字都覺得頭有兩個大,怪不得李家逐漸式微——不式微才怪,這麽個折騰法,置辦壽衣都沒那麽華麗。

對上宛雲近處清亮的雙眸,馮簡皺皺眉,不動聲色拉開些距離。

宛雲伸手再幫他扣上襯衫最上端的扣子,輕輕提醒他說:“你以後是必須要習慣這些啊。”

馮簡一皺眉。

她這話什麽意思?是必須習慣這樣的妻子和丈母娘?還是混入他們的圈子要必須習慣這些繁榮缛節?

馮簡此刻才想着看了眼穿着婚紗的宛雲。

她今日化得妝極濃,偏偏沒有任何滞澀感,倒把漂亮輪廓勾勒清晰。雪白緞子婚紗,高跟羊皮鞋,真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乍動顏色,在那明亮的禮服映襯下非常紮眼。

攝影師自她出來,便連連謀殺菲林,贊不絕口:“fabulous!”

其實她并非二八。女人的容顏難抵歲月,氣質更是需要多年熏陶。為了培養出宛雲這樣的萬年美女,李家需要耗費多少財力和心血?

馮簡插着兜,漫不經心地在旁邊計算着蓄養這類麻煩生物的成本。

太好了。他想,以後不愁自己沒花錢的地方。

随後挑婚戒仍然不算是太愉快的過程。

馮簡以為自己所做的只需要跟着這一大一老的小姐到珠寶店去,然後他會忽視盡量價錢盡快結賬。但何泷直接把他們拉到郊外別墅區,那裏正在舉辦什麽私人珠寶首飾設計展。

展覽的名字是Ragnarok,諸神黃昏的意思。所有珠寶的名字都出自希臘神話,設計出自名家之手,價格出自死亡之手。

何泷進門後熟門熟路地直奔VIP看圖冊,中途被相熟的夫人拉走。

馮簡抱着冤大頭的心情,随意參觀展覽區展品,看到一條項鏈擺在展廳最中央,上書“鵝掌”。

巨大的鑽石被立體切割在中央,是項鏈的主石,旁邊是橙色寶石圍繞。整條首飾是複雜的工藝雕琢而成,上尖下散,成為楓葉型。在燈光的照耀下,濃郁寶石和晶亮鑽石交纏,一顏色鮮亮,一顏色閃爍,華貴優雅到極致,不和諧卻甚是般配美麗。

馮簡再瞥了眼參考價錢,随後眼觀鼻鼻觀心。

但那項鏈倒的确精致美麗,到底還是停駐多看了幾眼。

宛雲察覺他的凝視,溫和說:“馮先生眼光真好,這裸石叫The swan diamond,所以項鏈成品叫鵝掌。希臘傳說中,宙斯被公主麗達的美貌所吸引,但懼怕赫拉妒忌,變形為一只白色天鵝。麗達看宙斯所化的天鵝美麗,屈身相抱,因此和宙斯結緣。這件雖然是仿品,但真品是Eideann珠寶大師最後的作品,就是以剛剛的故事命名。而鵝掌,大概意為‘動情的腳印’。”

馮簡抽了下嘴角,慢吞吞道:“噢,我讀過的書不多,但我聽到的版本是宙斯對複仇女神涅墨西斯一見鐘情,女神為避開宙斯,變身為不同的動物逃走,最後仍未能擺脫宙斯的追逐,終被宙斯化身的天鵝逮住施暴。”他諷刺道,“我看,這鵝掌不是什麽‘動情的腳印’,而是‘曾經屈辱過的化身’吧。”

宛雲對他的拆臺只一笑,随後輕嘆道:“它真的很美,是不是。”

馮簡既然知道首飾真品的價格遠非自己承擔,倒也不怕宛雲張口讨要,只冷哼道:“這種東西,好看雖好看,但買來又有什麽用?”

宛雲沒有移開目光:“可以送人啊,也可以自己戴。”

馮簡抱臂看着她,有點好奇卻不感興趣:“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宛雲便直起腰,笑道:“也不是,”她歪頭,“女人想要的東西,其實都很簡單。”

馮簡随口問道:“那是什麽?”

宛雲沉默片刻:“是送禮物的人吧。”

☆、4.1 下

聞言,馮簡頗不置可否:“李大小姐又想收禮物還想要得人心,真是貪婪。”

宛雲聽後,斂去神色裏的少許傷感,略有戲谑道:“我還以為商人把貪婪看作好品質。”

馮簡根本不屑和她讨論這些,只譏嘲:“在成功的商人身上,貪婪才是好品質。”

宛雲不經意地微笑,把手搭在他的臂上。“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啊,”她溫柔地說,“你在我眼中就是最成功的商人。”

馮簡語塞。他明顯覺得有些邏輯不太對勁,但一時間又顯然說不出點什麽不太對勁法,于是僵硬地挪開宛雲的手:“公衆場合。”

宛雲的興趣已經從珠寶轉移。她看着他,忽然問:“馮先生喜歡這條項鏈嗎?”

馮簡現在說話前終于記得要想一想。而想了想之後,他認為重複宛雲之前的話最為保險,便敷衍道:“還行,看起來很亮。”

宛雲便再一笑。

馮簡還沒來得及湧起新的不好預感,就眼睜睜地看到宛雲姿勢優美地按下保護座上的一個按鈕。

很輕的“滴”一聲。

原本安靜的大廳,一些客人聽到這聲音回頭凝視他們倆。而能進入私人展廳的都是有頭有臉地人物,他們認不出馮簡,但看到宛雲熟悉而美麗的臉都開始低聲議論。

馮簡只覺得自己前半輩子被衆人盯着看的機會都沒這兩天和宛雲在一起的多,他臉色僵硬,克制着用平穩的口氣對宛雲說:“什麽聲音?你是不是按錯防盜保險了?”

宛雲目光越過他,對走來的經理說:“我要訂這款項鏈。”

他怔住。

經理笑容滿面,連連點頭,随即帶着保安戴了手套取了珠寶,快步離去到裏間包裝。

馮簡回憶着項鏈的價錢,只覺得大腦裏的血流得異常歡快。他也許會想到宛雲會給自己下馬威,但沒想到那麽快速迅疾,一擊中的。

“你想買它?”馮簡盡量心平氣和,“你也看到那項鏈的價錢,我恐怕難以負……”

宛雲漫不經心地截斷他:“哦,我付錢,送給馮先生你當禮物好了。”迎着馮簡震驚的目光,她微笑道,“真品自然是買不起的,更不會出現在這裏。但這仿品價格合适,也很漂亮,既然你喜歡,便擺回去擱我們的家裏吧。能時刻欣賞。”

馮簡沉默半天才咬牙說:“謝了,我不需要。”

宛雲眼也不眨:”白來的禮物,收下又怎麽樣呢?“

馮簡瞪着她。十年過去,這女人不能說沒有成長,顯然她此刻的作風比曾經的跳牆少女又惡劣了幾分。偏偏言行淡淡,說話口氣慣來輕柔,再配上她那容顏,誰也不會反感,只惹人憐惜。

可惜馮先生除了蟑螂外,至少十年沒養過寵物,缺乏發現美的眼睛和心。他随後只是深吸氣,出于商人的本性,瞬間作了收下這項鏈的決定。

何泷聽到拍賣聲急忙忙地走出來,皺眉問馮簡:“戒指挑好了嗎?哪一款?”

宛雲微笑說:“馮先生很喜歡這個‘鵝掌’的項鏈,恰好我同樣覺得好看,索性就把它買下來。”

何泷沒見着項鏈,她不動聲色地瞄了眼殘留的标簽價錢,便淡淡地笑成前仰後合的模樣:“哎呀,雲雲你先挑戒指嘛!怎麽淨買些沒用的,讓小馮這麽破費!一件仿品而已,不值得呀。”

拿着項鏈盒子複雜走出去的時候,馮簡覺得伴随着婚姻的展開,自己的視野和胸懷都走入了新的境界。

比如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那麽花哨的男裝,這輩子第一次付錢買了那麽昂貴的鑽戒,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送了女士項鏈。而在娶到宛雲之前,他從來沒思考自己是更需要個失蹤了的未婚妻,還是需要個大腦發瘋的妻子。

下車前,馮簡皺眉對宛雲說:“你……”

托下午項鏈的福氣,何泷只在旁邊微笑說:“雲雲,你下去跟小馮說完話再上來。”

馮簡下意識覺得自己盡量不要和她有任何獨處機會。“不用,我就想你什麽有空間時間?”簡略解釋道,“我覺得有必要再和你談談。”

宛雲挑眉說:“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們家的地址?”

馮簡表情像是又吃了什麽過鹹的東西。

宛雲便忍住笑,輕輕推他下車,關上車門。

那條鵝掌項鏈價值不菲,儲蓄被劃走一大半,相當不值。但至少在随後挑戒指的過程中,馮簡面對何泷和她對戒指的意見,謹慎到再也沒有發表任何不同政見。她不得不說面對馮簡那張臉,也是非常有樂趣的事情。

宛雲微笑着撐着頭,看車窗外景色,想到馮簡說的話:她和十年前沒有改變。

應該是有些生氣,有些在意的。對這句話。

還有,這些眼淚這些年。

鵝掌。

☆、4.2

何泷打算借着宛雲的婚事,轉移大部分私人財産到女兒頭下去避風頭。

她曾經在李氏企業撈過的好處不要太多。但何泷為人謹慎,拿到利益後立刻換成穩妥地長線投資,安全是安全,但若發生現金緊張的情況,也不好公然更售。馮簡已經開始接觸李氏企業,宛靈也蠢蠢欲動地查清財務,何泷覺得自己有必要從那渾水裏先澤清自己。

宛雲随手翻了翻何泷那一堆古董首飾和旁邊的一沓房産證明:“三輛車全轉到我名下?還有旺鋪若幹、房産若幹……”笑着說,“我何時那麽有錢?任何人都能看出貓膩。”

自十八歲開始,宛雲在李氏企業中沒有得到任何股份和分紅,論起私財,她在三姐妹算最瘠。

何泷早有對策:“一般人都發現不了。若有人懷疑你,到時候我們就說那是馮簡贈與你的聘禮。”

宛雲拎起盒子一條珠光寶氣地手镯欣賞,玩笑道:“媽媽那麽有錢,還要把我嫁出去!”

何泷順手給她戴上,佯怒:“我這都是為誰啊?以後這些東西還不都是你的!”

宛雲的手腕很細,在古董手镯的映襯下,指上的婚戒便顯得越發平淡。

盡管那戒指是自己監管而選,但何泷看見後又開始不樂意:“鑽石還是挑小了,連指節都蓋不住。”再皺眉,“明明是買自己妻子的婚戒,馮簡那小子當初付賬時怎麽仍然苦着臉。”

宛雲把過于誇張的手镯取下:“我覺得這戒指很好,媽媽太苛刻。”

何泷哼一聲,再把手镯戴到宛雲另一支手上:“我可沒有歧視馮簡,我只是不喜歡窮人。”

宛雲忍不住再笑:“李家如今也不會很富。”

何泷堅持:“但我們從未當過窮人。”

——諸如此類的話,比如門當戶對,財富分配,生活高低,向來自诩貴婦作風的何泷就算心裏計較得再緊。但她自矜身份,在女兒面前也很少公然吐露這些。

一般何泷在說這種話後,宛雲會知道她後面真正想跟着得是什麽。

果不其然,何泷淡淡說:“馮簡再不好,也會比那個人好。”

何泷冷笑:“若不是那個人,雲雲你十年前也不會……”頓了頓,以肯定語句說,“如果沒有他,以雲雲你的頭腦,李家的企業板上釘釘全都是你的,宛靈算什麽!”

宛雲看着自己的戒指。

馮簡看向她時壓抑下的略微諷刺,對她生活作風所表現地強烈不贊同,想改變她但又懶得計較的表情——不同的人,相似的表情。和馮簡在一起,很容易讓宛雲回憶起十年前她曾經愛過的那個少年。

不,應該是十一年前。

初次見面,他對自己笑着說:“我沒有太多錢,但我會給你世界上最大的快樂。”

如果現在聽了這話,宛雲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給出更精彩的回複,至少不會是十年前,少女微微皺眉:“你腦子進水了?“

後來他帶她翻牆到游樂場入座高聳的摩天輪之上。當摩天輪滑行到最高點時,那個人笑着對她說,他之所以喜歡這裏,是因為這是他能靠近雲的最近距離。

——無聊的初戀情願,老土的親近手法,酸腐的表白,最最真摯的內心感動。

老實說,宛雲記得自己當時和他在一起,她唯一的遺憾就真的只是那個人什麽都擁有,為什麽沒有太多錢。

再後來,宛雲慶幸又從那個人身上懂得,原來錢真的可以買來一切的開始與結束。

何泷連連叫了她幾次,宛雲才回過神來。

何泷懷疑地盯着女兒,七分玩笑三分認真:“雲雲,你不會還喜歡十年前那個窮光蛋吧?”

宛雲沉默片刻:“總有一天,我會全部都忘記他。”

何泷聽後面如冷霜:“忘記他?雲雲,你當初可是為了那個混蛋放棄李氏經營權,差點從族譜除名!你全身而出從李家企業而出去要嫁他,結果呢?他最後居然還——”

宛雲托着腮:“其實當初要是硬嫁,我也是能嫁成他的——”

何泷厲聲說:“硬嫁?你敢!”她撇着嘴角,根本不想提起害宛雲落得那麽慘的窮光蛋和勢利鬼。何泷探身握住女兒的手,囑咐道:“對了,以前的這些事情,千萬別主動向馮簡坦白,男人麽,表面說不在乎,內心卻都能糾結到死。”補充句,“尤其是馮簡那種斤斤計較地類型。”

宛雲想起馮簡的個性,笑說:“他應該都不會主動問。”

何泷不以為然,連連囑咐她:“大概能聽到些風聲。但如果他問了,你便說:往事不可再提。”直到宛雲回屋,她還追着宛雲的身後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你要對他說,往事不可再提,不可再提!“

馮簡暫時是沒抽出時間來和宛雲去詳細讨論他們的相處之道,或者再閑到去打聽宛雲各種往事。

他很忙,公司裏的公事有許多,總是需要加班加點地處理。而至于私事,馮簡必須要讓自己去适應手上新多的那枚刺眼戒指,以及生活裏驟然多出來的賬單。

前者經常被他丢在床頭櫃裏、轎車的卡槽邊,盥洗間的肥皂架子上;後者則通常穩定地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桌面,而一旦他拆開信封,裏面的內容通常能影響馮簡至少十分鐘的心情。

今天的賬單顯示了宛雲去了家居館。

馮簡盯着那張紙上一連串的數字,希望宛雲至少買了足夠兩人用到死的床單和被褥,不然這個價錢的确難以解釋一切。

忍無可忍,馮簡拿起電話準備給宛雲打過去。

秘書敲門進來:“總裁,您準備好……”

看到馮簡黑成化石的臉,他生生地把剩下的話咽下去。

馮簡只好放下撥了一半的電話,想起來今天要開宏森自動和李氏企業的聯合發布會,宣布兩家企業的合作事宜,以及——公布他和李家大小姐的婚事。

走入發言廳的時候,馮簡一眼就看見了宛雲也來旁聽。

她坐在角落裏,安靜聆聽坐在她旁邊的某個男人眉飛色舞地講什麽。沒有任何動作,穿着也并不妖豔,只無端地就吸引人的目光。

馮簡目光所能看到的僅僅只是擺在宛雲腳下一堆五顏六色地購物袋。他皺眉,原本的臉色更黑黝幾分。

在馮簡內心穩定而冗長的鄙夷着這個女人時,新聞發布會終于開始。

沒什麽特別新鮮的地方。慣例地介紹公司現狀和展望前景後,慣例地雙方簽署合同後,慣例地讓人拍照握手後,發布會也到了慣例的記者提問時間。

明明是財經企業媒體主導,但仍然有不和諧地八卦之聲。

馮簡聽到宛靈用平穩的聲音在他身邊回答:“……沒錯,家姐已經嫁給宏森自動總裁馮簡馮先生。”她幹巴巴地答,”公事上我們是同僚,而私事上,馮先生已經是我姐夫。“

盡管之前已經有風聲走路,但真真假假地,臺下各人倒抽一口冷氣。

馮簡面對臺下閃爍地照相機,表面一貫地平靜,內心很不耐煩。他一直用餘光瞥着表,希望他們能問出點更有意義的問題,或者趕緊結束這新聞發布會放他回去工作。

他的希望總是破滅。

“下一個問題,我想問馮總裁——”

記者舉起話筒伸到一直沉默地當事者面前。

“聽說馮先生十年前就認識李宛雲小姐?而原本馮先生的結婚對象是其妹宛今小姐?”

原本略有嘈雜和低語聲的大廳立刻安靜下來,只聽見西服的摩擦聲以及攝像機器的運作聲。

記者借機問:“馮先生娶宛今時,曾嚴厲警告李家不要過于貪婪,并要妻子和李家決裂——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馮簡表情還好,旁邊李家人立時尴尬起來。

宛靈沉下臉,替馮簡回答:“無稽之談。”

“為了現在能和李大小姐順利成婚,馮總裁又親自違背之前的諾言,心甘情願地又簽署了李家對您很苛刻地婚前協議,請問這件事情屬實嗎?”

馮簡皺眉:“我不會回答你假設地問題。”

“那您有簽署婚前協議嗎?”

馮簡再冷漠說:“我不回答任何私人問題。”

場面被馮先生弄得有些尴尬。

那記者強笑坐下,內心在罵馮簡。

何泷頭一次覺得馮簡的說話風格不那麽讨厭,但和媒體交惡也不是她的作風,咳嗽一聲,就要親自出面——但另一名記者站起來把下一個問題抛出來,将何泷的話堵在當場。

“馮先生有自己的企業,如今又接手李氏,兩家并進,您是怎麽保證自己公私分明?畢竟一個是自己創立的企業,另一個是愛妻的家族企業,您有特別偏向嗎?經過可靠消息,我知道宛雲小姐的陪嫁十分豐富,在此之前,她沒有這些收入來源,這是否證明這些都是馮先生送給未來妻子的陪嫁?那這些財産的來源是什麽?您又怎麽打算和自己的股東解釋?”

馮簡從不知“陪嫁”此事,剛想皺眉否認,瞬間卻看到旁邊何泷用她保養得體的手抓緊了合同。

……所以這對該死的母女又背着自己做什麽了?馮簡終于感到大廳裏有些悶熱。

盡管很想按照他的作風張嘴反駁,但手上的婚戒提醒馮簡該閉嘴。他現在已經結婚了,和臺上愚蠢的李家人是利益共同體,一言一行代表兩個企業。

一小段沉默後,馮簡回答道:“換別的問題。”

☆、4.2下

馮簡作為合格的商業新秀,曾經出席過幾次發布會。馮大總裁說話次數不多,但毫無疑問給記者們留下深刻印象。

現下,記者們都對他的回避非常感興趣。

眼前的記者扶了扶眼鏡,以周圍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您對我們這種小人物,怎麽也‘見人只說三分話’?”

馮簡得忍着才沒把尖銳地諷刺之話漏出:“換個問題。”

這一位記者倒面不改色。他比上一位更有職業道德,但顯然也更難應付。

“馮總裁之前聲稱,您和李氏的聯姻是出自雙方情感和利益的最大考慮。但據婚姻注冊處的工作人員透露,你和李小姐曾在登記那天發生過強烈争執。當時有一方是本不打算簽結婚文件,另一方卻強行逼迫——“

爆料過于獨家,連何泷都暫時忘記自己的事情,微微地側過臉來瞪他。“怎麽回事?”她用只有馮簡一個人聽見的聲音嘶嘶地問,“你還逼雲雲?”

馮簡面無表情,他內心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曾經豬一樣的路人,如今分別變成他的丈母娘和妻子——何泷難道還不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裏!而到底是誰,每次害他在大庭廣衆下變成一個必須承擔自己沒做過事情的蠢貨?

“您和李大小姐的婚姻,是否是在雙方自願原則,尤其是女方自願的情況下結成?”

馮簡惡毒地想,如果爆料,為什麽不索性爆得徹底些。他很想看看如果別人知道真相後的嘴臉。

在場的媒體雖大多是財經記者,都見過宛雲的照片。在宛雲完全不輸明星樣貌的美麗下,任何人都找不出她有任何向馮簡逼婚的理由,于是懷疑和鄙夷地目光就落到某人臉上。

馮簡又是一片沉默。

“再換一個問題。”他說,陰沉的臉在外人看來是格外的惱羞成怒。

“李大小姐簽完結婚文件後就大病一場。而這幾天,您新購入了李府的舊豪宅,還入手了一昂貴項鏈。這表明您的投資方向和興趣發生轉移,還只是——您為了讨李小姐歡心而作出補償——”

“換問題。”馮簡盡量控制着自己的語調。

那記者臉終于挂不住了,強笑道:“我還沒有問完——”

馮簡冷冷說:“問個正常問題。”

“什麽才算正常的問題?如果馮先生不想回答……”

“換問題。”馮簡厲聲截斷他,“如果我能回答,就會回答。”

戴着墨鏡的宛雲坐在臺下微微挑眉。

還真是非常簡單幹脆的處事态度啊,直接打斷,全盤否定。很勢利也很強硬,然而也是當不能說實話就不屑撒謊的男人。

幾次被馮簡用“換問題”打發後,不能完整問問題的記者有再好的心理素質也終于色變:“您總得我回答一個問題,不然——“

“鵝掌。”

“什麽?”

馮簡的耐心同樣快被耗盡,要是他的內心有表面的一半平靜,馮簡的嘴就不會因為厭惡而扭曲。“那條項鏈叫鵝掌。”他厲聲說,“你剛才不是問它的名字?我回答了。”

第二名記者坐下時顯然充滿了怨恨和憤怒,但已經有第三名和第四名的記者紛紛站起來準備提問。而在情況發展到更糟前,見識到新姑爺犀利作風的李家人迅速結束了這場新聞發布會。

臺下嗡嗡嗡地聲音仍然響起,何泷正思慮怎麽對宛靈懷疑地目光作出合理的解釋,宛雲正眯着眼睛端詳之前提問為難馮簡的那幾位記者。而馮簡的眼睛如果能噴射毒汁,他正在看那兩個根本不在看自己的女人。

☆、4.3

又是非常不愉快的一天。

在讓人印象深刻的新聞發布會後,馮簡推掉江森自動的例會,把自己和何泷關在會議室。

誰也不知道他們讨論了什麽,而等馮簡和何泷走出來,兩人的面色雖然都異常難看,但至少達成一定程度的和解。

随後和李家其他人讨論的東西依舊非馮簡所喜。

經過無數打擊、抗打擊、講道理、假裝不懂、繞圈子,一言中的——真正有關經營和治理方面的話題在讨論時間中占得比例可憐。

不同發布會上的憋屈,有了何泷的隐隐支持,馮簡獲得了全面勝利。但李家顯然也沒全面吃虧就是。

等終于回到辦公室時,外面的天已經擦黑。

馮簡沒開燈直接走進來,第一個動作是先撸下戒指,随後抛到桌面。小小金屬圈在打着溜的旋轉,最後觸到什麽才停下來。

其實何泷的眼光極好,挑得男士戒指簡潔低調,尺寸合适。可惜馮簡每次戴着那破戒指,只覺得那金屬在緊緊箍着自己。

馮簡揉着自己的手指,剛從豺狼虎豹群中脫身,到獨自一人時才吐出口濁氣,随後感到腹中空空。

饑餓是習慣的。早些年獨自拼搏時不至于吃不上飯,但忙着忙着就會忘記飯點。這也很像孤獨,剛開始是不得已的只想湊合,時間久了便成了麻木。到如今荷包也不是沒錢,但一個人

坐在高級餐廳裏用餐怎麽想怎麽傻。

早知如此,還不如娶個尋常家的女子,擅長做飯,會做家務,笑時溫柔,不添麻煩,安靜寫意——只可惜擁有此類特質的良家女子每次都要先和自己談場戀愛,真是麻煩。

馮簡十分厭倦地皺眉。

在把自己婚姻都當成前進道路上的籌碼時,他從不覺得會錯過什麽。年少打工,馮簡曾聽女工描述陷入愛情中的感覺,用的詞語是“只需看他一眼,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頃刻間便被改變”。

——簡直太棒了,馮簡現在也同樣體會到那種人生被瞬時改變的感覺。

黑暗中想到宛雲的臉,馮簡的臉很難不扭曲。他低低咒罵一聲,就要把自己扔到老板椅裏,接觸到得卻是柔軟——

趴在桌上睡覺的宛雲被巨大的響聲驚動。她睡眼朦胧地順手打開桌燈,眼前卻無人。

馮簡不察屋內有人,頗為吃驚,連番退後時被宛雲帶來的那些購物袋絆倒,随後失去平衡在黑暗中摔倒。當看到宛雲無辜美豔的臉在燈下亮起,馮簡不知道殺妻是不是犯法,但這個念頭從下午開始便格外誘人。

宛雲眼睛适應了光線也看清來人,如果男人不是坐在地上,那他的樣子堪稱陰沉。

她忍住笑。“我吓到你了?”伸出手來要拉馮簡起來,“還好嗎?”

馮簡自己站起來,拼命壓着氣道:“你怎麽來我辦公——”

後知後覺想起新聞發布會結束,他曾經厲聲讓宛雲在辦公室裏等自己。然而和何泷談完話又想着去應付李家長輩,自己居然把這茬忘記。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宛雲已經幹等自己數個小時。

馮簡立馬閉嘴。

表面上,他只是再朝宛雲厭惡地挑眉,随後不動聲色地越過她,自顧自坐回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收拾桌面文件。

……但其實馮簡內心略怕。

也可能是歉意,但可能真是說不出來的更多東西,下意識裏,馮簡總想盡量先離這個女人遠些。

面對忽視,宛雲也沒動怒。她溫和對馮簡道:“現在才回來?”

馮簡繃着臉點頭,不确定這女人目前準備生氣還是已經生氣,便盡量用平常的口吻道:“抱歉,讓你久等。”

宛雲淡淡說:“我有些餓了。”

馮簡驅車帶宛雲去餐廳。

他客氣地說:“你有什麽喜好?”

真的只是客氣地問問,宛雲随後給他報得幾個餐廳大名如雷貫耳而且距離十分之遙遠。見馮簡一時無語,蹙眉看她。宛雲便笑着讓他自己拿主意。

馮簡從唇邊對她露出假笑,然後直接把宛雲拉到街邊熟悉的茶餐廳。

味道尚可、整潔尚可、清潔尚可,價格尚可。

都是尚可尚可尚可尚可,絕非頂級場所。

馮簡實在餓得緊了,只想吃完飯然後趕緊把李大小姐送回去。

進門時,馮簡的臉由于下午之事依舊陰沉,還勉強像個疲倦平凡來吃夜宵的下班族,并不引人注目。但茶餐廳裏面的人目光越過馮簡,都去瞥了眼跟在他身後的某人,而那一瞥完後再以遺憾的目光又仔細地看了眼馮簡。

馮簡依舊十分不習慣這種注視,再次覺得隐隐胃疼。

肇事者撚着手裏油膩膩的菜單,笑道:“我好久都沒來這種地方吃飯。”

馮簡掂量了下她話裏的諷刺意味,又感覺諷刺太輕沒掂量出來。随後也就懶得理會,自己要了碗素炒牛河和涼菜。

宛雲只點碗醪糟蛋。

馮簡面無表情,心想果真是大小姐,大概吃不慣這些食物,也不再相勸。

宛雲把兩人的餐具都用熱水燙了一遍,多少解釋道:“馬上婚禮,我總要保持身材。”

馮簡忍不住譏嘲:“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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