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噓,小聲點

次日晌午時, 刺史府收到消息,天子和花夫人一起回來了!

嘩的一下,趙刺史滑倒在了地上。

丫鬟小厮連忙去扶, 個個驚慌失措。

趙刺史摸摸額頭的汗, 擺擺手說道:“沒事,我只是太高興了。”

嘩的一下,趙夫人也滑倒在地。

丫鬟們連忙去扶, 個個驚慌失措。

趙夫人擺擺手自己站起來,“沒事, 我也太高興了。”

嘩的一下,衆人擡眼望去,就見趙慕儀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她已經擔心得一整天沒喝過水了。

趙氏一家三口靜默一會兒,忽然劫後餘生一般大笑起來,趕緊帶着人前往迎接。

剛剛到門口, 就看見遠處的夜幕裏走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騎在馬上的天子和花夫人。趙家夫婦将兩人從頭看到尾, 确定沒有任何不妥, 這才終于敢出口恭迎。趙慕儀站在他們身後, 先是看了一眼花姐姐,确定她安然無恙後,又往隊伍後頭張望, 卻始終沒看到自己想見的人,不由面露落寞。

不過此時并沒有人理會趙慕儀。

趙家夫婦忙着迎接天子,副統領帶着人将那些俘虜帶回牢裏嚴加看管,這一趟曹得閑也去了,他自覺心細, 跟着醫官幫忙安排傷者……等到一切安頓下來,已經是酉時正了。

花宜姝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安墨抱住了。

安墨一直忍着,從得知花宜姝平安回來就在忍着,看見花宜姝進了刺史府也在忍着,看着花宜姝吃飯也在忍着,一直到花宜姝走進院子裏來,終于才忍不住了。安墨抱着她哇一下就哭了。

花宜姝嫌她哭得難看又吵,按住她腦袋往外推,“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還沒死呢!”

安墨以前很聽話的,這一次非和她較勁兒上了。花宜姝越是往外推,她就越是要往花宜姝懷裏擠,腦袋靠在她胸前不停地嚎。“嗚哇你總是這樣,你說了不去冒險的你又這樣!你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啊嗚嗚!”

眼淚就跟沒關的水龍頭一樣不停往外噴,安墨實在是太害怕了,她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她在這裏沒有任何親人朋友,她只認識一個花宜姝。她們兩人一起推過大老板,一起拉着手逃難,一起在山上的冷風裏抱着過夜,一起合謀勾引男三……走到現在,花宜姝已經不止是她的庇護者了,她實實在在把花宜姝當成這個世界上的親人了,要是沒有了花宜姝,她該怎麽辦?

如果能選,安墨倒寧願在危險的時候自己代替花宜姝死去。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實在太害怕孤獨了,這個世界只有花宜姝相信她認可她。她流落到這裏,她已經失去了所有血緣上的親人,她再也不能失去花宜姝。

花宜姝本來還在推她,但是當對上安墨的眼神時,她愣住了,任由安墨靠在她胸前把髒兮兮的眼淚鼻涕抹在她衣服上。

在下九流裏混了那麽久,花宜姝怎麽會分不清什麽是真正的關心什麽是虛情假意呢?

只是她着實沒有想到對于安墨來說她居然這麽重要。這叫花宜姝有些小小的心虛,畢竟她雖然有考慮過給安墨找一個好歸宿,但對于安墨,她的确是利用多過于真心的。

罷了罷了,看她這麽害怕,讓她多靠一會兒吧!

一開始,花宜姝這麽想。

然後,等安墨的淚水越來越多,多到浸濕她的衣裳甚至透進胸衣裏去後,花宜姝不耐煩了。

雖然安墨是真心關心她,雖然這令她有小小感動,雖然她也想多多安慰安墨一會兒,但……她實在很不喜歡這樣黏黏糊糊的。

大不了日後她更多地為安墨考慮不就好了?

花宜姝打定主意,趁安墨哭累了終于一下把她推開,口中嫌棄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你看你,把我衣裳都哭髒了。你可得給我洗幹淨啊!”

安墨破涕為笑,點點頭說“好”。見花宜姝的衣裳都被她弄髒了,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畢竟這衣裳還挺貴呢!

屋子裏其他三名也一直在擔驚受怕的侍女看着這一幕,頗為羨慕,卻不敢上前。

花宜姝這才終于覺得解脫,吩咐人準備熱水沐浴,奔波了一天半,可累死她了。

三名侍女這才殷勤地上前,把啥也不會的安墨給擠到了一邊去。安墨吸吸鼻子,見沒人理她,也去洗澡準備睡覺了,擔心得一夜一日睡不着,可累死她了。

浴房裏熱氣氤氲,美人一張臉籠在霧氣,美得朦朦胧胧更引人遐想。

花宜姝腦袋靠在浴桶邊,一邊享受着侍女的服侍,一邊眯着眼睛想,不知道小處子有沒有沐浴,他那麽愛幹淨,肯定一回來就洗了吧!

想起初見時李瑜心裏發了瘋一樣喊髒,軍隊一來就立刻讓人準備熱水換洗的情景,她不由勾了勾嘴角。

小處子果然也洗了,花宜姝披着一身熱氣出來沒多久,李瑜就進來了。一身沐浴後的熱氣令他冷峻的眉眼都多出了幾分暖意。

然而沒多久,這股暖意就散了,他坐在那裏便如寒冬臘月的一塊冰,屋子裏的幾個侍女都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侍女紫雲瞅了瞅坐在梳妝臺前的夫人,再小心地瞥了一下天子的面色,心中有些發愁,暗想:陛下今日怎的如此冷漠,進來了也不和夫人說話?莫非是因為夫人昨日被劫了,所以陛下惱了?可不是都說夫人是為了陛下才被劫走的?夫人被劫後立刻就被陛下救了,不是什麽都沒發生麽?陛下怎麽會突然冷落夫人?夫人也是,怎麽也不和陛下說話?

幾個侍女心裏着急,兩位當事人卻各自坐一邊不說話。

看出了這些侍女的緊張,又見花宜姝那裏不需要人伺候,李瑜終于開口:“都退下吧!”

侍女們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還将門給帶上了。

花宜姝正在給自己唇上塗抹胭脂。

身後太久沒有動靜,花宜姝終于慢騰騰地發現手指上的頭發失去效用了。

也是這兩天太忙了,竟然忘記這根頭發是兩天前拔的。哎,一根頭發只能用個一天。

将沒了用的頭發扔掉,花宜姝終于塗抹好了胭脂,她站起身朝李瑜望去,“陛下,怎麽不說話?”

李瑜看她一眼,“沒什麽可說的。”

喲呵,這是怎麽了,忽然火氣這麽大?

花宜姝笑道:“陛下生氣了?”

李瑜薄唇微動,吐出兩個字,“沒有。”

啧啧,這還叫沒有。換做往常你哪一次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往我這靠,這次坐得那麽遠,話也格外少,居然還說沒有。

花宜姝管他說什麽,只管往他身旁一座,貼着他道:“陛下騙我,我知道你在生氣,你生氣了為什麽不說呢?你如果不說,妾身哪裏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又或許,妾身什麽都沒做錯,全是陛下自己瞎想誤會了呢?”

李瑜這才又看向她,薄唇抿緊,平素冷淡的雙眼終于忍不住洩露出一絲氣憤來。

【朕才沒有瞎想!明明是你自己做錯了!】

【明明是你一直在玩弄朕!】

【是你先冷淡朕的!】

花宜姝心裏喲呵一聲,不得了了啊,頭一回見小處子如此硬氣呢!

這悶騷鋸嘴葫蘆,要不是能聽見他的心裏話,花宜姝才不稀得搭理他。不過她現在心情好,于是就道:“那陛下告訴妾身哪裏做錯了,妾身改還不成嗎?”不成不成,當然不成,我花宜姝怎麽會錯呢?就算錯了也不改嘻嘻嘻……

李瑜瞪了她一眼,他抿着唇不說話,心裏話卻一句接一句往外冒。

【你明明說過!你那個地方只給朕碰的,可是安墨想靠就靠想碰就碰!】

【你說話不算數!】

花宜姝:……喲呵,原來症結在這裏?可是陛下,安墨她也是個女的,你跟她吃什麽醋?

【還有,自從那天朕把鬼樓的事情告訴你之後,你對朕多麽溫柔啊!結果還不到一個晚上,你對朕就冷淡了!】

【之後酒後亂性醒來以後,你對朕也不溫柔,你還不搭理朕!】

李瑜的口吻滿是埋怨,花宜姝聽得微微一怔。鬼樓的事情?

她想了起來,那天試探李瑜成功後,她的确開心了許久,可是沒多久她就意識到自己那種狀态不對勁,之後更是被安墨點破了她對李瑜的心思。從那以後,她對待李瑜就不自覺冷了,包括剛剛來到荊州的那天晚上,她嘴上說着哄哄李瑜,實際上半點沒手軟,贏了李瑜一次又一次,把李瑜灌了個爛醉。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害怕受感情牽絆,以為自己是擔心這份情愛會讓她變得軟弱,變得像那些深閨怨婦一樣無能。可是在那之後,面對向李瑜獻殷勤的趙慕儀,她沒有分毫不喜,而她算計趙夫人、拉攏趙慕儀和楊靖也沒有絲毫手軟錯漏。

從這兒以後,她才恍惚明白。她不是怕自己,她是怕李瑜。

她怕李瑜動情太真,她怕李瑜用情太深,她怕李瑜……被她傷害。

當在帳篷裏,她心想将來坐上皇後,讓安墨當公主郡主,為她選無數美男時,她只想向安墨炫耀她所擁有的權勢與力量。她只想讓安墨做一個見證她從卑微底層踏上權力巅峰的見證人,以此來滿足她的虛榮心。

那個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假如她中途失勢,假如她倒了,安墨該怎麽辦?

當她打算為安墨謀求一個可以庇護她的歸宿,甚至将林侍衛納入考慮範圍時,她才将安墨放在了心上。

而現在,她害怕李瑜被她所傷,她不知何時起,已經将李瑜放在了心上。

這種感覺,有些微妙。花宜姝砸吧了一下嘴,竟然還有點甜。

摟住了李瑜的胳膊靠在她懷裏,花宜姝心想:動了心就動了心吧!有什麽大不了的。既然擔心李瑜受到傷害,那以後就盡量保護他,只要李瑜一天還愛她,她就愛李瑜一天,李瑜要是一輩子愛她,她就愛李瑜一輩子。反正她這個人心大,擔心李瑜讓她傷心,還不如擔心自己能當幾天皇後。

有花折時堪需折,逍遙一日是一日,自己的小處子都差點變成深閨怨婦了,還糾結個什麽勁兒?

李瑜冷着臉,心裏卻還在不停地抱怨。他本就敏銳,能感覺到花宜姝對他不上心,又看見花宜姝和別人那麽親熱,心裏自然不平。

氣狠了的時候甚至想:當初無論是拜菩薩還是拜道家祖師,他們都不支持朕,難道當初他們就知道花宜姝不是朕的良人嗎?

話說,朕好些天沒拜神上香了,是不是該去拜一拜,再算上一卦,算算要冷落花宜姝幾天她才肯回心轉意,再不跟除了他之外的人黏黏糊糊……

李瑜心裏正在“一天”還是“兩天”中間猶豫不決,忽然唇上一熱,柔軟的觸感在他唇上研磨一會兒後,忽然探了進來……

李瑜:!!!

他猝然睜大了眼睛。

半晌後,花宜姝才和他分開。她氣息不如他綿長,此時嬌喘微微,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媚,燭光下就這麽看着他,像引人堕落的豔鬼。

李瑜的表情空白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地、慢慢地……紅了耳朵。

他又抿了抿唇,舌頭不聽話地在頂來頂去,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嘻嘻嘻嘻……】

【怎麽回事?剛剛朕還很氣,現在怎麽就這麽開心了?】

【嘻嘻嘻嘻……可是朕就是好開心啊!】

【朕也太沒出息了,幸好別人聽不到朕在想什麽。】

【嘻嘻嘻嘻……她果然還是最在意朕的,朕一生氣她就這樣哄朕,她一定不會這樣子去哄別人。】

花宜姝笑看他。喲,還知道自己沒出息呢!大菜還沒上呢,一口飯前茶水你就美暈了,接下來你可怎麽辦?

“陛下。”她捧起他的臉,媚眼如絲,“良宵苦短,我們該歇息了。”

李瑜愕然地看她。

【是朕想的那個意思嗎?】

因為被耍了好幾次,李瑜現在超不自信。

然而花宜姝已經開始解他的腰帶了。

李瑜:!!!

【等等!等等!】

他一下按住了她的手。對上花宜姝疑惑擡起的眼睛,李瑜忽然羞愧地不敢看她,“朕今夜不想,明日吧!”

花宜姝:……

小處子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她渾不在意,繼續解他腰帶。

李瑜忽然往後縮,仿佛一個慘遭強迫的良家婦女。

【不不不不,朕不要出醜!朕……朕先去學習一下!】

花宜姝臉色一沉,學習?找誰學習去?

李瑜正想着去找本小黃書看看,忽然間就被花宜姝堵住了嘴。

他一下暈了頭,等分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推倒在床上。花宜姝還在解他衣裳。

李瑜:……

天子好慌。慌得手都在發顫,更可怕的是他一邊發顫,一邊不自覺興奮起來。

看着不受控制立起來的東西,他絕望地捂住腦袋。完了完了,怎麽這樣不知道矜持!難道是因為酒後有過一次,所以就這樣放.浪了嗎?

“陛下,我被劫去後,其實一直在與他們周旋,還獲得了一些情報呢!”花宜姝一句話轉移開他的注意力。

李瑜分神去聽花宜姝說的話,下一瞬瞳孔微縮,花宜姝褪下了衣裳。

明明曾經見過一次,可是此時的感受卻與那時全然不同。

“我騙了那個青衣副堂主,他帶着我去了庫房。陛下猜猜我在那裏找到了什麽?”

李瑜的心神已經徹底亂了,他完全聽不見花宜姝在說什麽了,聞言下意識跟了一句,“找到了什麽……嗯。”

他忍不住微微一顫,因為花宜姝咬了他胸前一口。

咬完還邪邪地沖他笑,“猜錯了,要罰你。”

李瑜:……

【啊啊啊啊啊……】

花宜姝:“閉嘴!”

李瑜心裏的“啊”猛一下停了。咕咚一聲,他喉結用力地滾動了一下。然後,他眼睜睜地看着花宜姝俯下身來……

天子難以抗拒,半推半就地閉上了眼。

再然後,他經歷了世間最奇妙的風景……

花宜姝看他睫毛不停抖啊抖,時不時心裏就“啊啊啊啊”一陣。

花宜姝憋不住偷偷笑,故意往他身上使壞,然後就會看到李瑜渾身猛地一抖,足弓和雙手都在不停地顫。

到了後來,他心裏倒是不叫了,只是眼圈泛紅地睜眼盯着她,渾身上下紅了個透,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羞惱,或者兩者都有。

她就坐在他身上看着他,還有空分心想。原來這就是處子的滋味麽?果真奇妙,難怪人人都喜歡處子。

只是這麽一想,忽然間眼前天旋地轉,李瑜摟着她翻了身。

擡眼看着撐在她上方的人,花宜姝眉眼間帶着初經雲雨的媚意,“陛下……”她聲音沙啞,“你還敢麽?”

什麽敢不敢?

李瑜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眼一閉心一橫俯身下去,決心要這個欺負他的女人也嘗嘗被欺負的滋味。

花宜姝唔了一聲,驟然掐緊了李瑜的胳膊,雪白的雙足在床褥上蜷縮扣緊,一陣緊繃的輕顫後,又驟然松了開去,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任由沉浮。

帷帳沒有人去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落了下來。

蓮蕊泣露,芙蓉濕透。

燭影不知,良宵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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