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圓又想到阿芸說沒有人來看他的事情，“為什麽沒有人來看你？他們不知道你生病了嗎？”

周子明黯然地看着兩條廢腿，嘴上卻說：“嘿，這也是我想知道的。你說他們都到哪裏逃難去了呢？”

這人還有心情開玩笑，“……你父母呢，他們也不管你了？”

“噢，我父母。”周子明像是第一回想起世界上還有這種生物，“他們大概是世界上最希望我斷氣的那一批人。”

幾乎是脫口而出：“因為你做的事情？”說完才覺得自己說錯話。

周子明并不怪她，而是用欣賞的眼光鼓勵她說下去似的，“你知道我做了什麽事？”

小圓想說自己知道，但思緒在她心裏如車輪疾速碾過，說出來的卻是“我……我對你知道得不多。”

周子明擡頭看着天花板，好似兒童張眼星星，“反正他們不會來，這樣也最好。”

不知道他在說真話還是假話，唯一能确定的，他和他父母關系真的很差。

“那你朋友呢？”

“在這裏。”周子明伸手敲敲下面的屜子。

小圓打開抽屜，裏面只有一部手機，于是她擡起頭，“你要我幫你打電話給他們？”

周子明滿不在乎地答：“189個電話，188個打不通。”

他打過了？他的朋友沒有人願意接他的電話，也沒有人願意來看看他？

“那還有一個呢？”小圓忽然想到。

周子明神秘兮兮地看她一眼：“還有一個，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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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轉過身，張開雙手胡弄一番：“因為惡魔會跑出來。”

“什麽惡魔？”

周子明很認真地思考：“大概是會讓人傷心的惡魔。”

小圓只覺得他的話完全聽不懂，出于好心，她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要我幫你打？”

周子明沒耐心地沉默了會，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知道誰給我交的住院費嗎？我知道醫院總不會讓我白吃白喝。”

“我也不知道，在終端繳費的。”

周子明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圓把手機放回去，不經意碰到手機指紋識別處，才發現手機根本沒有反應，“你手機沒電了，我幫你拿充電器來。”

“也不用，反正沒有人會找我。”

“……”小圓看着他，這個時而嬉笑時而沉默的男人，有着貨真價實的孤獨，如果沒有人，他就好像會在這間房靜靜地等死一樣。

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就像阿芸明明勸她別管，周子明明明說沒關系，但是她還是決定去拿充電器來。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是很重要的。”

她總覺得周子明不是那麽壞的人，也許其中有什麽誤會，等到這個誤會解開，愛他的人就會回到他身邊。

周子明臉上的面具似乎沒有破裂：“誤會能解除，那錯誤呢。”

“什麽錯誤？”

周子明笑笑，沒有回答。

見他不肯說，小圓要走，又聽到他的聲音，“我的腿，還能好起來嗎？”

小圓的腳步一頓，她不回頭不敢猜測周子明的表情，他其實遠沒有他表現得那麽風輕雲淡、無動于衷，這才是他所關心的，他想要問出口，卻怯于問出口的問題。

“……只要你配合治療，會好的。”

大概是她的聲音發了抖，露出破綻，周子明輕聲地笑了，像是自嘲。

小圓關上門，在門口站定，不意對上另一個男人的目光。

距離被無限拉長，在走廊的盡頭，樓梯旁那扇窗戶，本應有光的地方，卻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

“……”小圓直覺他們的目光是相撞的，随即又意識到，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她身後的房間，23床的病人！

她踏前一步，那個黑影卻很快轉移他的目光，往樓梯那邊去了。

“你是不是周子明的家屬啊？”小圓追問道，“喂，你別走啊！”

那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一往無前地走。

“啪！”小圓被病房裏的聲音吓到，她打開門，原來是周子明把花瓶砸碎在地，他自己卻拼命伸出頭去看，并大喊：“李虔！”

大概是被他撕碎面具下的聲嘶力竭所吓到了，小圓竟一時無法作任何反應。

直到阿芸走進來拍了她一下，并語氣不善地指責周子明：“你在幹什麽，這裏是醫院！”

周子明坐在那裏，捂着臉笑，發出像哭一樣的聲音，“他不要我了。”

作者有話說：

獻給渣渣雪童鞋。

3、木槿花

◎-◎

等到中午，小圓去看周子明的時候，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在那裏玩手機。

“謝謝你的充電器。”他笑着說，臉上看不出任何陰霾。

小圓清粥放在餐桌上，“沒事了？”

周子明喝了一口粥，“好香。”眼睛笑得眯起來。

“那個李虔……”是你什麽人，小圓想問，又覺得太唐突了。

“嗯……”周子明卻好像不在乎的樣子，只說：“你要是給我送一束向日葵，我就告訴你。”

小圓沒有想到他完全沒有隐瞞的意思，猶豫可以為了自己的好奇心這麽收買人家嗎。

這時，向來冷清的病房竟然有人敲門。

“誰？”小圓轉過身，門口站着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白衣女子，穿着職業裝，目光淩厲，顯得幹練，手中提着一個水果籃。

然後就聽到周子明的聲音，“翁虹，你怎麽來了？”

打扮樸素，其貌不揚的女子笑笑：“你都在醫院鬧成這樣了，他們打電話讓我過來。”

“怎麽會找上你？”周子明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模糊。

“我給你送的醫院，我給你付的醫藥費，不找我找誰？”翁虹站在病床的左側，把水果籃放下。

小圓見兩人要說話，便先離開，囑咐有什麽事情可以叫她。

待目送小圓走了，翁虹才對周子明說：“看來你在醫院過得挺好的啊，在哪都不耽誤你勾搭女生。”

周子明把粥放在一邊，“這麽多天沒來看我，一見我就和我說這個？”

“可是你要我說什麽好話，我也說不出，畢竟我站在李虔那邊。”她和李虔本來就是同事，認識的時間更長，感情也更深厚。

“你難道就不是我的朋友？”

翁虹找了張凳子坐下來，“你的朋友可多了，不缺我一個。”

周子明無可奈何地笑笑：“你這麽不喜歡我，當時不救我不就好了嗎？”

“你當我是想救你，我想救李虔來着呢。”

“你喜歡李虔？”

“欠打啊你？”要是周子明不住院，她肯定打他一頓，“我是喜歡李虔，不過是朋友關心的那種。”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還是周子明問：“李虔他還好嗎？”

“喲，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我這個問題，看來你還是關心他的。”翁虹給周子明遞了一盒切好的西瓜，“他啊，表面上看上去沒什麽問題，不過他以前也這個樣，有什麽事情，他會壓在心裏，不會說出來。”等周子明想用叉子吃西瓜，她像一下子反應過來似的說：“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這個，你還是別吃了，等我問了護士吧。”

周子明輕捶了一下桌子，“翁虹，你故意的吧？”

“沒啊？“翁虹表現得一臉無辜。“不是說李虔嗎？關于他，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

“我有，”她直接搶了話頭，“你可把他坑慘了，以前我逮不到你說這些，逮住了你也不聽，現在你可跑不了，只能坐在這裏聽我講了，恕我直言，周子明，你這是報應。”

周子明趕緊往天上看，“好姐姐，你要要看我哭嗎？”

“行啊，你痛快哭，我也痛快看。”翁虹伸一只手讓周子明表演，“你還可以哭，我可從沒有看過李虔哭呢，他可不是會哭的人，他要是有眼淚就會往肚子裏咽。”

周子明沒哭，他搶回了他的西瓜，慢條斯理地吃着，“你為什麽會覺得他會哭，我就覺得他不會。”

翁虹捂住了他的西瓜盒子不讓他下手，“周子明，做人要講良心，我們都看得出來，李虔，他是喜歡你的，像他這麽死心眼的人，這輩子可能就吊死在你這顆爛樹上，你還不明白嗎？”

拿不到西瓜的周子明，擡眼與翁虹對視。

那一瞬間，周子明什麽都沒說，但是翁虹敏感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少年，永恒不敗的金玫瑰周子明老了，心靈枯萎了，她不能還繼續假裝他沒心沒肺，生死之間一定有什麽東西悄然就改變了他。

“你說李虔喜歡我，但依我看來，李虔已經不要我了。他沒有來看我，哪怕一次。”

“小祖宗，你還記得，是你跟他離的婚嗎？”翁虹險些無語。

“是我離的婚，再在一起也沒有意思……”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