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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17
傅紅雪痙攣、反胃, 蜷縮在地上劇烈的顫抖,在他看到中原一點紅那張帶着殘酷笑意的臉時,他感到了一種刻骨的羞恥、還有一種無法抑制湧上心頭的……狂亂的殺意。
他的目光迷惘而散亂, 而他的意識也逐漸慢慢消散,他最後看到的, 是中原一點紅惡狠狠地抓着他的頭發,把一塊破布塞進了他的嘴裏。
然後,他就陷入了最絕望的黑暗之中。
在這片黑暗之中, 他看到了他母親花白鳳的臉, 那是一張永遠都對他不滿意的臉,無論他的刀法多麽的精妙、無論他多麽努力的在練功, 他的母親從來都對他不滿意。
于是傅紅雪想, 所有仇人的血都流幹的那一天, 母親會對他笑的。她那雙幹癟的手會重新柔軟起來, 輕柔的拍一拍他的頭,或是煮一碗粥給他喝。
傅紅雪滿身冷汗的驚醒。
公主坐在他的床前, 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他即使在夢裏也緊緊抓着刀的左手。
傅紅雪吓了一跳, 身子立刻坐了起來。他咬着牙、瞪着公主,似乎在說:你在做什麽?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公主皺了皺眉,似乎對他過激的反應感到有點傷心,她嘆了口氣, 輕輕地道:“你不要緊張, 我又不會吃了你。”
傅紅雪沉默地盯着她看,半晌之後,才嘶聲道:“你不該管我!”
公主冷冷地道:“然後呢?讓你死在萬馬堂?”
傅紅雪冷笑:“他們殺不了我。”
他太倔強、又太孤傲。
李魚對付這種人,可謂是輕車熟路, 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我舍不得叫你受傷。”
傅紅雪的右手忽然緊緊的抓住了被子,他的手指是那麽的用力,以至于青筋暴起,骨節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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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外間聽到這句話的一點紅則是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
他很确信自己當初的确是被這個心黑公主給套路了,現在她又用這把戲去套路另外一個倒黴蛋。
……他怎麽那麽想把傅紅雪弄死。
再說傅紅雪,他咬着牙沉默了許久,忽然嘶啞地道:“你騙我,你沒有什麽是舍不得的。”
一點紅聽着牆角,心道:哦?這小鬼心裏居然挺明白?
然後他就聽見公主繼續攻略:“你覺得我是鐵石心腸?”
傅紅雪道:“不是。”
他垂下了頭,盯着自己握刀的左手,然後慢慢地道:“你只是不會……在意我罷了,我們只是陌生人。”
沒錯,他們滿打滿算,也就只見過幾面而已,傅紅雪覺得自己對公主的旎思來的莫名其妙,但他不覺得公主也會有這樣莫名的感情湧出。
亦或者說……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可以被愛、被關心,因為這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公主笑了,她道:“你錯了,傅紅雪,在我還沒有見過你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舍不得你受傷了。”
傅紅雪擡眸,那雙漆星一樣的黑眸之中滿是迷惘。
公主道:“我知道你是怎麽長大的。”
傅紅雪的眼神冷了下去,他冷冷地盯着公主,像是一條被打斷了腿的惡犬。
公主忽然問了一個不想幹的問題:“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麽?”
傅紅雪跟不上她的腦回路,也不知道自己渾身的冷氣到底該不該繼續發散,半晌,他才張了張嘴,道:“……李魚。”
公主又問:“哪個李,哪個魚?”
傅紅雪乖乖:“木子李,水中魚。”
公主微笑了一下,道:“你錯了,是多餘的餘。”
傅紅雪愣住了。
多餘的餘?
……是誰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樣的名字?而且……她不是公主麽,尊貴的、集一國之力奉養的那種……千金之軀。
公主淡淡地道:“所以我的名字的意思,其實是……生我出來很多餘的意思,我的母親想生兒子,卻生了一個我,占了名額,你明白麽?”
的确如此,她出生的那個年代,一家只能生一個,他們家生了閨女之後,她媽媽還偷偷哭了幾場,說自己的肚子不争氣。然後起名的時候就報複性的給她起名叫李餘,最後還是上戶|口的時候,民|警覺得太難聽,才改成李魚的。
更可笑的是,她媽還經常拿這件事來當做她愛她的證據,意思就是,如果我不愛你,我就真的叫你李餘了,哪裏會懸崖勒馬。
李魚當時心裏想:我可真是謝謝你沒叫我招娣!
傅紅雪的身體忽然開始忍不住的輕顫起來,他很慌亂,但又想要極力避免這種慌亂被她看出來,于是他繃緊身體,用力咬住牙齒,強迫自己和李魚對視。
很奇怪的是,他在李魚的眼睛裏沒有看到悲傷、也沒有看到仇恨,她只是很平靜的看着他。
她繼續平靜的道:“所以在我長大的過程中,我從沒覺得我的父母是愛我的,後來我就想,如果我知道很多很多知識,如果我變得非常優秀,他們會不會對我笑一笑。”
傅紅雪額角的青筋也爆了出來,他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陣強烈的感情……仇恨、心痛、絕望……憐惜。
他是在憐惜公主?還是在憐惜自己?
傅紅雪的嗓子幹啞:“……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話。”
李魚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人會對有相似經歷的人産生感情,所有我并沒有不在乎你,你明白了麽?”
傅紅雪怔住。
他的心緒慌亂,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下意識的要避開公主的目光,可是剛垂下頭,公主就伸出了她白生生的胳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以一種強硬的姿态擡起了他的下巴。
!!
傅紅雪已驚呆了!
論理說,公主孱弱,而傅紅雪身材精壯結實,是決計沒有躲不開的道理的,可是他偏偏就沒有躲開,還偏偏以一種非常被動的姿态,被公主捏住下巴擡起。
他的目光又倉惶、又可怖,他渾身都繃的像是一張快要斷掉的弓,似乎是連動都不敢動,或許他在忍耐,因為他怕他一動,理智就會失控,他就會傷害到公主。
這是一個……他不想傷害的女人。
她……太脆弱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不,甚至于說,她比大多數不會武功的女人還要更病弱一些,他能感覺的到,捏着他下巴的那兩根手指是多麽的無力,像是在替他撓癢癢。
傅紅雪僵硬地道:“……你、你做什麽?”
公主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他的臉龐,然後忽然笑了,她說:“你總是不肯看我,我要讓你看着我說話。”
傅紅雪的手指痙攣了起來。
公主總能勾起他心底最深的那種……欲念。他不敢看她,就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恥。
他的眼神裏好像有炭火在燃燒,他伸出自己顫抖的右手,緊緊抓住了公主纖細蒼白的手腕,他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難道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要如你所願麽!”
李魚笑了,道:“這世界上并沒有很多事如我所願,但我也有能力去控制另外一些事……比如說,你。現在的你已不像我第一次見你時那麽冷漠了,對不對?我已經……我已經把你撕開了,對不對?你在我面前,已經無法再裝作是一個強大的人了,對不對?”
她說到最後,語氣裏面竟然還有幾分奇妙的雀躍感,傅紅雪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個純潔的孩子殘忍地殺死了一只蟋蟀。
他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咬着牙吼道:“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麽……!”
他的眼睛裏,似乎也快要流出淚水。
李魚就這樣看着傅紅雪被自己的言語刺激到奄奄一息……一張崩的太緊的弓,很脆弱,很容易斷。
她伸手,把傅紅雪攬進了自己懷裏。
傅紅雪渾身無力、奄奄一息,已毫無反抗之力。他的目光迷惘而散亂,渾身發抖的癱在公主的懷抱裏,這個女人太可怕、又太可惡……可是神奇的是,在她柔軟而清香的懷抱裏,傅紅雪居然慢慢的感到了放松……
她身上的香氣,同沈三娘那種妩媚女人香不同,是一種很清新……令人安定的香氣,傅紅雪聞了這香,只感覺到眼皮子都擡不起來,就像安心的這樣睡過去。
在他意識消失的前一秒,他聽到公主說:“永遠不要把別人想的完美無瑕,我也是一樣的,這樣你才不會太偏執,知道麽?”
傅紅雪的眼淚流了下來,他沉重的點頭,顫抖的應道:“嗯……”
公主又道:“就算你再努力,你不愛的人也不會愛你的,別奢求他們回應你,你明白麽?”
傅紅雪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睡着。
李魚放開了他,讓他躺好睡覺。
然後她就轉身出去了。
一點紅正在外間,他仍打坐,閉着眼沒有什麽表情。那只好奇的大橘貓好像對一點紅情有獨鐘似的,一直在他身邊喵來喵去的。
李魚道:“可累死我了。”
一點紅冷笑:“我看你折磨他折磨的挺開心的。”
他在外頭聽着,都覺得傅紅雪很有可能情緒失控直接一刀砍了公主,這樣對待一個脆弱的男人,實在是過于殘忍。
李魚淡淡道:“傅紅雪這樣的人,你給他好臉他反倒不會搭理你……我可沒有那個耐心,花很多年去焐熱一塊石頭。”
傅紅雪的性格太過于擰巴,不下猛藥沒辦法。
一點紅沒說話,也不理會李魚,李魚看了他半晌,忽柔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可怕?為了得到一個助力,居然要去這樣揭人家的傷疤?”
一點紅無語凝噎。
怎麽着……剛折磨完人家小年輕,現在又跑到他這裏來嘤嘤嘤求安慰?
一點紅沉默了半晌,才道:“沒有。”
李魚大剌剌地往他身邊一坐,很不講理道:“哼,你肯定覺得我很可怕!”
一點紅卻認真地道:“不,你不可怕。最起碼,你是真的救過我。”
把他從一個偏激毒辣的殺手,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的心裏總是在關心很多人的,她也的确在一步一步的讓自己身邊的人過的更好。一點紅陪着她,看着她是怎麽樣廢寝忘食的研究那沼氣燈,又是怎麽樣興奮的告訴他遲早她要讓整個銀州城的夜晚都亮起來。
“那個時候,補衣服的女人們可以不用被油燈熏眼睛,窮人家的學子們也可以挑燈夜讀,街道整晚都是亮的,任誰也不用怕走黑漆漆的夜路啦!”
這句話讓一點紅的胸中激蕩不已,也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虛度了這麽多年之後,終于有了意義。
李魚聽着一點紅隐忍的剖白,露出了一絲微笑,并不說話。
一點紅又道:“你剛剛在裏面說的……是真的麽?”
李魚道:“啊?什麽?”
一點紅眸色暗了暗,道:“名字,李魚的由來。”
李魚頓了一下,道:“當然是騙人的。”
她不是很喜歡跟很多人都說自己的事,對一點紅也是一樣。
一點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
然後,他又道:“那小子現在睡在你的床上。”
李魚:“……對哦。”
一點紅的臉上就露出了那種譏諷的表情:“所以請你自己找住處去吧,我要睡了。”
李魚:“…………”
李魚:“??”
李魚:“等等,你不是我的貼身近衛麽?就這麽趕我走??你是打算今晚護着傅紅雪麽?”
一點紅道:“不行?”
李魚冷笑:“得了吧,我看你是想等着我不在的時候一劍捅死他。”
一點紅切了一聲,好像在說:被你發現了。
李魚得意洋洋:“這有什麽發現不了的,我看你們兩個,簡直就像是天生的仇人一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許多敵意。”
一點紅懶得解釋:“你不懂就算了。”
李魚打了個哈欠:“我懂與不懂,也不甚重要……好了,我困了,今晚我睡哪裏?”
一點紅面無表情:“你随便。”
李魚道:“那你讓開,我要睡你的榻。”
一點紅的嘴角勾了勾,他不想再擡杠,翻身從榻上下來,道:“此榻床褥太薄,你怕是要硌着。”
李魚笑道:“那你來給我當床墊?”
一點紅的眸色便暗沉了下來,他掃了一眼公主,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說這種話。”
李魚立刻:“好嘛好嘛,我錯了!”
一點紅現在已很了解李魚的風格,她就是那種調戲人調戲的很熟練,要收也收的很快的那種人,實在要說的話……可能是個女版的楚留香。
一點紅不願做出什麽令她、和他都會後悔的事情。
公主和衣躺在了他的榻上,拉起了薄被子。一點紅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眼神忽然柔和了幾分,他沉聲道:“我在角落裏打坐,安心睡吧。”
李魚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傅紅雪醒來時,才終于意識到自己昨天晚上是躺在那裏睡着的。
這裏他曾來過好幾次,這裏是公主的閨房。
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像雲朵一樣的床榻之上,躺在這張床榻上睡的這一晚,是他這輩子最放松的一晚,那種清新的、令人安定的香氣一直萦繞在他的身邊,溫柔的托着他,讓他的肌肉慢慢的從緊張變成松弛。
他偏了一下頭,看到了枕頭旁邊墜着一支紫玉釵,傅紅雪的身體忽然僵硬,他死死的盯着那支紫玉釵,耳根慢慢的變紅。
然後,他就猛地轉頭,不再看那支釵子。
正在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公主的聲音從屋子外頭響起,只聽她道:“恩,端進去吧。”
然後,就進來一個身着紫衣的女孩子,這女孩子他也見過,是公主身邊的婢女,名字叫紫杉。她手裏端着一個盤子,盤子的正中擺着一只潔白的瓷碗,瓷碗之中,粥濃而米香。
紫杉笑道:“傅公子醒啦?來喝完粥吧,好叫胃裏舒服些。”
傅紅雪看着那粥碗,眼神動了動。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冷冷地道:“我不喝。”
紫杉的臉上便出現了一絲慌亂的表情,她勉強笑道:“傅公子,聽聞您昨夜也沒吃東西,若這麽餓着,身子會不舒服的,還是喝幾口吧……就一口、一口如何?”
傅紅雪的目光忽然放在了紫杉的臉上。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五官鋒利、棱角分明,如高山積雪一般,既讓人心馳神往、又讓人害怕。
紫杉被他這麽一瞧,只覺得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端着托盤的手也微微發起抖來,她不甚自然的移開目光,就聽傅紅雪淡淡地問:“這粥是誰煮的。”
紫杉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然後輕輕地說:“自然是……廚房的廚娘……”
傅紅雪的目光也投向了被打開的門,門外陽光大勝,一抹深紅的裙角從陽光的罅隙中露出,傅紅雪看到了上頭綴的團花與紅梅。
這樣華麗的衣裙,整個銀州城裏,也只有一個女人穿的起。
傅紅雪想到昨晚的公主……他的心裏忽然又湧起了一種奇異的情感,他明明被公主逼的那麽狼狽……可是現在,他居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輕松,好似大汗淋漓之後的驟然松弛。
他忽然發現,這世上并不只是他一個人深陷苦難與絕望之中。
他忽然發現,原來在他受苦的時候,芸芸衆生陪他一起嘶吼,而公主……就是那個離他最近的煎熬者。她是那麽坦誠的告訴他……因為他們相似,所以她對他有了感情。
他垂下了頭,伸手端過了那碗加了一點點青翠菜沫的白粥,仔細一看,粥裏還放了肉糜。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傅紅雪:“…………”
靠!好鹹!怎麽會這麽鹹!
傅紅雪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好像吃到什麽有毒的東西一樣,再看紫杉的表情,也是一臉糾結,急急忙忙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現在傅紅雪确信這碗粥真的是公主殿下親自煮的了,因為廚房的廚娘絕不可能在一碗粥裏放這麽多的鹽。
傅紅雪艱難的把那口粥咽下去了,他的表情猙獰的要命,紫杉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傅公子……還、還吃麽?”
傅紅雪保持着那種痛苦的表情,慢慢點了點頭。
然後紫杉就心驚膽戰的看着傅紅雪自虐一般的一口一口堅持……把那碗鹹的能讓人脫水而死的粥給吃完了!
吃完之後,傅紅雪喝下了一大杯茶水,總算能說出話來了。
他說:“告訴李魚,粥……很好。”
有一個人為他做了一碗熱粥,這已經很好了……他的夢裏,早已無數次出現這個畫面。
紫杉僵硬的點頭,僵硬的端起碗就跑。
跑到外面,公主和一點紅正在呢,紫杉看公主的眼神就充滿了崇拜。
公主果然厲害!
這粥當然是廚娘煮的,只不過公主舀了三勺鹽丢進去了,紫杉當時頭皮發麻,勸阻說這粥喝下去人要被齁死的。
結果對她說:“你進去就暗示他這粥是我親手煮的,如果他要是喝完了,就說明昨天沒白忙乎,如果他沒喝……那就說明此人還未完全折服。”
結果果然不出公主所料,這傅紅雪已徹底拜倒在公主的裙下!
公主果然厲害!
紫杉星星眼。
一旁的一點紅一臉冷漠。
呵,套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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