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臣等叩見陛下。”大臣們進了帳,立即跪到地上。

令玦慵懶地靠着椅子,冷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那些大臣應了聲,都起身站到兩邊,有些膽小怕事的大臣知道令玦狩獵遇險,生怕令玦大發雷霆,吓得啖指咬舌,大氣不敢出,時不時偷看一眼令玦的臉色,但令玦的臉上卻沒什麽怒意,反而比平日還要和顏悅色些,連習慣蹙着的劍眉都稍稍舒緩了。

他們面面相觑,都暗暗有些詫異。

令玦問道:“搜查的結果如何了?”

陸博武聞言,立即出了列,拱手恭恭敬敬地回道:“啓禀陛下,臣已加派人馬對獵場的個個角落逐一排插,均沒有發現可疑的線索。”

令玦聞言心下有些困惑,又冷冷問道:“朕的馬呢,可有找回?”

陸博武猶豫了下,才有些為難地回道:“回陛下,找到了……不過,找到的時候那匹馬已經撞死了。臣已命人将馬屍帶回。”

令玦聞言面色有些陰鹜,冷道:“擡進來。”

“是。”

陸博武忙應了一聲,向一側退開,對外面的侍衛高聲命令道:“你們幾個去把那馬屍擡進帳內。”

那幾個侍衛連忙道了句“屬下遵命”,退了下去,用一張大擔架将馬屍擡了進來。

衆人見了那馬屍都不約而同的倒抽了口氣,又是惋惜,又是後怕。

那匹馬是上好的寶馬,只可惜頭骨都已經被撞碎了,腦漿溢散出來,雪白的鬃毛被血染出大片刺目的腥紅,粘黏在一起,看起來觸目驚心。

展宴初看着那匹馬,心有餘悸地攥緊拳頭,幸而當時将陛下拉到了自己的馬上,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令玦卻不動聲色,只是收緊眼眸冷道:“驗過屍了麽?”

陸博武鄭重道:“回陛下,臣一發現了馬屍,就立即對其進行了檢查,但……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窦昆聞言,對令玦道:“陛下,既然陸将軍都這麽說了,臣以為,馬突然失控一事應當只是碰巧。陛下大可不必因此心神不寧。”

展宴初卻不放心的很,對令玦拱手懇切地道:“陛下,恕臣直言,宮中禦用的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良騎,陛下的馬更應是出類拔萃,訓練有素的好馬,卻接連兩次發生這樣的事,下官以為,這其中必有蹊跷,陛下萬萬不可大意。”

窦昆見展宴初這麽說,笑道:“展少将軍為何說這其中必有蹊跷呢?陸将軍已經對馬做過屍檢,并無異狀,少将軍莫非是對他的驗屍結果有異議?”

陸博武見窦昆有意讓人誤解他,氣道:“窦右丞這話是什麽意思?那麽多雙眼睛看着,下官便是想徇私舞弊恐怕也沒有機會。況且,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險些遇害,下官又怎會對此事有半分疏忽?”

陸博武正氣沖沖的辯解,孟秋白突然在一旁笑道:“陸将軍的忠心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

陸博武瞪他一眼:“不過什麽?”

孟秋白挑釁道:“陸将軍怎麽就知道馬一定是被撞死的呢?”

陸博武不耐煩道:“這還用說麽?那馬本來就是失心瘋了,橫沖直撞,頭骨又碎成那樣不是撞死還能怎麽死?”

孟秋白笑笑,沒有回他,只是出了列對着令玦拱手道:“陛下,不知臣是否可以當衆再次驗下屍呢?”

令玦知道孟秋白雖然不懂規矩,但素來聰慧過人,微微颔首道:“孟老将軍但驗無妨。”

孟秋白笑笑,走到馬屍旁邊悠悠地轉了一圈,然後蹲下身,看着馬碎裂的頭骨處,搖頭道:“啧啧……還真是慘不忍睹啊!”他笑了下,突然将手指伸進了那馬的腦殼,扣挖起來,腦漿和血一瞬間攢湧出來,糊的他整個手指都是。

周圍的大臣有的都已看不下去,惡心的幾欲作嘔。

陸博武忍不住罵道:“姓孟的,你做什麽?有你這麽驗屍的麽?”

孟秋白沒回他,抽出手指看了眼那手指上的腦漿,搖搖頭又繼續扣挖起來。

大臣們見孟秋白這副樣子,又有些好奇,忍住惡心看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陸博武不耐煩地斥道:“你都扣了半天了,到底能不能行?”

終于,孟秋白抽出手指看了看,面露喜色,站起來道:“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陸博武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過來。

孟秋白得意的對陸博武道:“陸老頭,先去拿張帕子過來給本官擦擦手。”

“你……”陸博武一時氣悶,憤憤地取了帕子來,沒好氣的甩給他:“給。”

孟秋白接過,用手帕包住手指細細的擦了下,然後攤開呈了上去:“陛下,請看。”

那雪白的帕子上,血和白色的腦漿糊的不成樣子,惡心的很。

令玦微微蹙眉,忍住惡心仔細打量了下,才發現,那帕子中間有個小小的紅色的東西,宛如斷了的紅針拼湊而成一般,仔細一看會發現末梢還帶着點絨毛。令玦有些詫異,凝眉道:“這是……”

孟秋白一字一頓道:“蠱蟲的殘骸。”

“什麽,蠱蟲的殘骸?”大臣們聞言都竊竊私語起來。

令玦沉默了。

“那個人為了避免留下證據,故意讓馬撞死,可惜這證據他毀的還不夠幹淨。”孟秋白笑笑,見衆大臣不解,又解釋道:“帕子上的正是奚尤的一種叫做血蜘蛛的蠱蟲。”

“什麽?血蜘蛛?”陸博武驚得忍不住看向孟秋白。

孟秋白笑道:“奚尤善毒,更善巫蠱之術,這血蜘蛛是上等的蠱蟲,極其稀有。能用這血蜘蛛的人,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巫師,必定在奚尤有着很高的地位。”

展宴初聞言,凝眉詫異道:“照這樣說來,此事的确是與奚尤有關了!可……獵場戒備森嚴,重重機關,他們是怎麽混進來,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呢?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令玦一時氣悶,冷哼一聲,沉聲斥道:“朕竟不知,天晉的守衛薄弱至這種地步,朝廷每年數十萬兩的軍饷,全都白養了一群飯桶麽!”

那些大臣連忙跪了一地:“臣等失察,罪該萬死!”

窦昆見令玦氣成這樣,又拱手應和道:“陛下,那些蠻夷之人實在可惡,不敢直面交鋒,只敢使些小人的把戲,陛下可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否則,有辱我天晉國威啊!”

“奚尤人如此嚣張,朕自然不會輕饒。但當下,是要找出那個下蠱之人。”令玦眯縫起眼睛,眼裏有了殺意:“朕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雖然已經調集了重兵封鎖搜查,白日的搜查卻并無更多的進展,令玦煩悶地坐在椅子上。

原本每年最舒心點的日子,就是去獵場狩獵,因為只有在那種時候,他才能不用整日悶在深宮之中對着一張張死氣沉沉的臉,才能暫時不去想那些處理不完的朝政,才能在縱馬馳騁中好好的釋放下自己心中的壓抑與沉悶。

可現下,連這最後的一點安逸都沒有了。

腳踝上的傷不斷的傳來鑽心的痛楚。令玦深吸了口氣,那裏怕是腫起來了吧……

他凝眉忽略腳踝處的疼痛,捏着眉心,細細思索着,奚尤人究竟是怎麽混進來的,是什麽樣的方式讓陸博武他們無論如何也搜不到呢?

突然,他猛地僵住了,心裏隐隐有些不安,難道是那裏……不!不可能的!那是只有天晉的皇室才知道的通道,奚尤人怎麽可能知道?

“陛下,展少将軍求見!”帳外突然有侍衛喊道。

令玦驚了下,回過神來,眸光微動。展宴初……他來做什麽?

令玦放下手,道了句:“傳。”

展宴初掀開帳簾走了進來,跪到地上:“微臣,叩見陛下。”

“起來吧。”

“是。”展宴初站了起來。

令玦看着他,問道:“你來做什麽?”

展宴初有些局促的拿出一瓶藥膏來:“這瓶藥,是臣從禦醫那求來的,可以化瘀止痛。”

令玦拿過那瓶藥,攥到手裏慢慢收緊,眸光微動:“你來,就是為了送藥?”

“不只是這樣!”展宴初看着他激動道。

令玦有些詫異地看着展宴初。

展宴初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控,抿了下唇,還是忍不住攥緊拳頭,急道:“陛下最好還是快些讓人護送您回宮吧,越快越好,獵場的事交給大臣們去查,這裏太不安全了!臣……臣實在是放心不下!”

令玦看着展宴初那副着急的模樣,禁不住眉目微展,他緩緩摩挲着手中的藥瓶,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不過,獵場的事,朕還是必須要親自查一趟的。”

“陛下!”展宴初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那匹馬的死狀陛下也看到了,奚尤人的巫蠱之術那般惡毒,絕不是……”

“展宴初。”令玦喊住他。

展宴初憋了一肚子話,又憋悶又焦慮,只好嘆了口氣,低下頭:“臣在。”

“朕會回去。”令玦認真道。

“恩?”展宴初擡起頭難以置信的看向令玦。方才那種語氣,令玦……是在安撫他麽?

令玦見展宴初這麽看着他,有些不自在,移開視線,語氣冷了些:“獵場的事本來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了,朕的腳又受了傷,原本也沒打算留下來。”

展宴初聞言,眉目舒展開來,笑道:“陛下英明!”

令玦思忖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麽,将那藥輕放到桌案上,神情凝重了下來。

“不過,在這之前,你要陪朕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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