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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展宴初回到展府時還是渾渾噩噩的,腦子裏想得都是令玦握他手的事。臨近家門時,猛然想到展故平素最不喜歡他這樣,忙打起精神,端正了态度。
展宴初神采奕奕的一進門,卻見長福哭喪着臉迎上來:“少爺,您回來了。”
“怎麽了?見到了我就這麽不高興?”展宴初打趣道。
“沒,沒!怎麽會!”長福連忙搖頭,想了想,又擰眉嘆了口氣:“少爺,老爺讓咱們不要說的。可,您從前也吩咐過,若老爺有了什麽事,必須跟您說。小的想來想去,還是該聽您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展宴初聽了他這話,已意識到展故興許出了什麽事,急道:“爹,爹他怎麽了?”
長福氣的咬牙切齒:“還不都是那表少爺欺人太甚!他氣不過他爹不僅不加害陸少将軍和孟少将軍替他報仇,還将表小姐許配給你。前幾日老爺顧及情面上門探望,被他陰陽怪氣一陣奚落,氣得臉色鐵青,回到府裏就大病了一場。”
“什麽!簡直豈有此理!”展宴初最見不得展故受委屈,氣急敗壞得狠狠攥緊了拳頭:“這個窦如鶴,竟敢對爹不敬。我早晚收拾他!”
“少爺您可別太激動!您一激動,小的就露餡了!”長福急得連忙拉住他。
展宴初咬牙平息了下,才問道:“爹怎麽樣了?”
“請郎中看了,又是針灸又是吃藥,現下正躺在床上呢!”
展宴初連忙往卧房跑了過去。
到了門前,展宴初才收住腳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敲了敲門:“爹?”
屋裏的人聽到他的聲音,顯然有些驚訝,頓了半晌,才道:“怎麽這麽早便回來了。”
“狩獵提前結束了。”
“長福那小子也不知先通報一聲。”展故嘀咕了句。
接着似乎是下床的聲音,一陣聲響,聽着便知他吃力的很。
許久裏面才傳來一聲“進來吧。”
展宴初推門進去,展故已經披了件外袍,坐在桌子旁了。
他又蒼老了許多,兩鬓黑發裏摻雜的白發站在門口就可看到,眼角的細紋也深了。額上浮了一層冷汗,顯是方才那點動作就已經耗盡了力氣。明明與孟秋白陸博武差不多的年紀,展故的身體卻完全與他們比不得了。
展宴初眸光微黯,走過去,坐到他身旁。
展故有些吃力地拿起茶壺,悶聲道:“來的正好,為父正喝着茶,你也過來喝點。”
他蒼白幹瘦的手抖了幾下。
“還是孩兒來吧!”展宴初連忙拿過茶壺,搶着往杯子裏倒茶。
展故看着展宴初緊張地樣子,心下明白了幾分,冷哼一聲:“臭小子。”
“恩?”展宴初感覺到有些異樣,擡頭看他。
展故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帶着苦笑:“長福長膽子了,老的還沒走,就聽小的了。”
“爹!”展宴初鼻中一時酸澀,激動地攥緊了拳頭:“您千萬別這麽說!”
展故見他這樣,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
展宴初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爹,孩兒扶您回床上歇着。”
“恩。”
展故被展宴初扶着,坐到床上,展宴初坐到他的床榻旁,替他輕輕捏着腿。
展故問展宴初道:“陛下此次春搜怎麽突然就提前結束了?”
“爹不知道麽?”展宴初停了下。
“為父整日深居簡出,哪裏知道那些!”展故回道,他最近生了病,整日卧在家中,不知道那件大事也不足為奇。
展宴初想到令玦遇險的事,心有餘悸地道:“陛下此次春搜,馬又再次失了控制,致使陛下的腳受了傷,這才不得不提前回京。”
“什麽?怎麽又發生這樣的事了?”展故凝眉道:“查出什麽原因來了麽?”
展宴初頓了下,想到令玦叮囑他不要聲張,回他道:“還沒,只說是與奚尤人有關。”
展故聽了,義憤填膺道:“那些奚尤人實在可惡!盡會使些陰謀詭計!”展故說完這話,一激動又咳了幾聲。
展宴初連忙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安撫道:“爹,你如今身體欠佳,就別再操心朝廷的事了!孩兒會替您盡忠的!”
“如今明君執政,自然可佑天晉國泰民安,為父也沒什麽好操心的。”展故看了眼展宴初,又道:“倒是你的婚事,為父才要操心。”
展宴初看到展故說這個,無奈的笑了下:“不是都已經提親了麽?爹又擔心什麽?”
展故冷哼一聲,道:“窦家除了你娘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好不容易才要與他們劃清了界限,現下是又要糾纏不清了!為父娶你娘時至少還是心甘情願,可你……”
展故看了眼展宴初,嘆了口氣:“苦了你那心上人了。”
令玦回到宮中,心裏一直亂的很的。好在近日要處理的朝務比以往少些,不至于耽擱。
蒲懷言立侍在一旁,見他心不在焉的,甚是疑慮,吩咐宮人下去傳禦膳房做了些安神的補湯,給他呈了上來。
“陛下,喝些湯補補身子。”蒲懷言道。
令玦回過神,“嗯”了一聲,拿起碗,用湯匙攪着湯,依舊心不在焉的。
“陛下可是在為舊太子的事情擔憂?”蒲懷言終于忍不住聞道。
令玦頓了下。
是啊,那才是他最該深想的事情,他怎麽反倒一心想起與展宴初的事了?
他一時有些語塞:“朕……”
蒲懷言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從前被令玖折磨的厲害,所以如今有些不知所措,安慰道:“陛下無需擔心。既然真人都沒有露面,多半是有人在借助他的名號興風作浪罷了。便是還活着,今時不同往日,陛下如今貴為天子,也斷然不會任人宰割了。”
“蒲公公不必為朕擔心。”令玦冷笑了下,眼裏滿是殺意:“別忘了,他再怎麽強,也終究是個敗者。這一次的結局也不會例外。”
“那便好。老臣糊塗了,盡瞎操心。”蒲懷言見令玦這副模樣,面色稍霁,眼角漾開笑紋。
蒲懷言笑了笑,想到了什麽,又問道:“那,陛下最近為何總是心不在焉呢。”
令玦僵了下,登時斂了殺氣,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簾:“公公怕是看錯了罷……”
他的心裏更加亂了,有些煩躁的喝了口湯,微微蹙眉。
真是荒唐!身為一國之君,居然為了那麽點小事魂不守舍,成何體統?
既然心裏一直有疑問,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自己再胡思亂想,耽誤正事。
陸鋒與孟奕羽出獄了。
展宴初一來到會友閣樓下,就見着孟奕羽攬着陸鋒站在那裏等他。陸鋒板着臉抱着胳膊,擰眉時不時向四處打量一番,看到了展宴初,才笑道:“展大哥!”
“鋒弟,孟大哥!”展宴初見到他們兩個也高興極了,走過去就要伸出胳膊攬住他們:“你們終于出來了!”
孟奕羽卻順手把展宴初拽了過去,一邊攬一個,笑道:“是啊是啊,再在那牢裏蹲幾天,本将軍身上可都要長蘑菇了!這次我和鋒弟能夠脫險,多虧了你了!走,進去,我請客,咱們三個不醉不歸!”
展宴初感到孟奕羽有意讓他與陸鋒保持距離,有些詫異,但還是笑道:“好!不醉不歸!”
三人進了會友閣,點了滿桌子的菜,陸鋒将酒滿上,對展宴初敬道:“展大哥,這一杯,我敬你!”
展宴初忙笑着舉杯與他碰了一下,朗聲笑道:“幹杯!”
陸鋒一口悶下碗裏的酒,才擦了下嘴,重重嘆了口氣,又是煩悶,又是歉疚:“我都聽說了,你為了救咱們兩個,向那窦家小姐提親了!你……唉!展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展宴初聞言,笑着安撫他:“鋒弟,別那麽說,你們兩個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怎能見死不救?況且我和表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若能結為連理,也是好事啊!”
“好事?”孟奕羽哼笑一聲,語氣有些怪異,搖頭道:“你啊!就別裝了,笑得比哭還難看……鋒弟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
展宴初見他這樣,以為是說他與令玦的事,心下一驚,心虛地問道:“你,你知道什麽了?”
孟奕羽見他慌成這樣,更确定了幾分,哼笑一聲,湊近他,對他低聲道:“凝香閣那次……你對女人不行吧?”
“我!”展宴初紅了臉,一時語塞。
并不是的,不是對女人不行,而是,除了那個人,再也對其他人提不起興趣來……
孟奕羽拍了拍他肩膀,痞裏痞氣地小聲笑道:“放心,這也沒什麽的!畢竟……有的男人到了床上比女人還勾人麽!”
展宴初猛地被嗆到了。勾人……令玦從來都是一副不情願的冰冷模樣,但卻反而更加誘人。
陸鋒沒有聽到他二人談話,只是嘆了口氣,兀自道:“窦家滿門奸佞,權傾朝野,展大哥如今可是騎虎難下了!”
“怕什麽,既然展弟騎虎難下,那咱們就想辦法……”孟奕羽懶洋洋抿了下酒,暧出一口氣,然後眯縫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道:“滅了老虎!”
展宴初在院子裏練着劍,與孟奕羽的對話不斷回響在耳畔。
“展宴初,你的當務之急,就是獲得窦昆的信任,分散他的兵權,搜集他勾結亂黨的證據,助皇上鏟除窦家!”
……
“怎麽回事!心不在焉的!”展故坐在椅子上斥道。
展宴初回過神來,忙收了劍,拱手道:“孩兒知錯!”
展宴初提起劍正要繼續,長福突然急匆匆跑進了後院:“少爺!少爺!”
展宴初問道:“怎麽了?”
“有人送信給您!”長福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展故冷道:“讓他交給下人,初兒晚點便看。”
長福苦着臉道:“小的都跟那人說了,可那人……那人執意要少爺自己去拿!”
展宴初和展故對視了下,有些困惑,是什麽要緊的事,要搞得這麽隐秘?
展故對展宴初揮了揮手道:“既如此,你快去快回。”
展宴初疾步走到門口,只見那裏站了個黑衣青年,身材矯健,卻長相平平。
展宴初上前行了一禮,問道:“這位兄臺,信呢……”
那人伸出手,對展宴初面無表情道:“展少将軍,請伸出手。”
展宴初看到那人手背上的青鷹刺青,心中一滞,忐忑不安的伸出手。
那人用手指在展宴初的手心緩緩比劃道。
“卿以為執手是何意”
執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展宴初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竟是這個,漲紅了臉。令玦是在說那一晚的事嗎?
展宴初猛然警醒,他怎麽能這樣想!那可是一國之君啊。
既然注定無果,還不如劃清些界限,也好助他鏟除奸佞。他思忖了片刻,終是嘆了口氣,在那人手上比劃道。
“龍恩”
“他真的這麽回?”令玦坐在龍座上,盯着掌心,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那個侍衛回道:“屬下不敢有所隐瞞。”
這明明是令玦最想得到的答案,他卻無端在心底暗暗有些失望:“他……沒再想想麽?”
“展少将軍想了許久才回的。”
令玦攏了下手指,緩緩攥緊了手:“這樣麽,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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