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蕭年徹底乖了。

陸知舟已經離開客廳好一會兒了，蕭年仍舊驚魂未定。

而他此刻是從來沒見過的乖巧模樣，端正地坐着，手放在膝蓋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看。

腦子空空。

剛才那個葡萄沒有喂進蕭年的嘴裏，千鈞一發的那刻，陸知舟放過他了。

離開之後陸知舟直接去了廚房，好似還發出了一聲不明意味的笑，留蕭年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臉紅得像個柿子。

電視此刻正在播放八點檔的偶像劇，多巧，裏面的男主角也摟住了女主角，兩人貼得特別緊，就像剛剛陸知舟對蕭年那樣。

這個畫面瞬間讓蕭年頭皮發麻，他無聲地對着空氣吼一聲，緩緩捧住了自己的腦袋。

啥？？

他，剛剛，被，陸知舟，撩了？？？

蕭年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操！”

蕭年趕緊拿起遙控，換了幾臺都不滿意後索性把電視關了。

媽的。

他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又一下子就站在了廚房門口。

“陸知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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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年往裏喊。

陸知舟背對着他在洗菜，淡淡地嗯一聲，頭也不回。

蕭年心裏咳了咳：“做什麽菜呢？”

陸知舟：“準備炒青菜。”

蕭年：“哦！”

陸知舟洗完菜端起來，但仍舊沒看蕭年：“有事？”

蕭年：“也沒什麽事。”

陸知舟嗯了聲：“大概十分鐘可以吃。”

蕭年：“哦。”

然後蕭年就回客廳了。

但是坐在沙發上不到兩秒，蕭年一下子就把腦袋悶進了抱枕裏。

誰能想到呢，他剛剛氣勢洶洶的，其實是打算去親人的。

媽的不能白被撩啊。

他蕭年誰啊？

直到不能呼吸了，蕭年才猛地把頭擡了起來。

一鼓作氣之後沒有及時上，就真的沒有勇氣了。

等到陸知舟把菜和飯都上桌，剛才那件事，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最後一碗湯端出來後，陸知舟拉開了自己的椅子。

接着他把蕭年面前的湯碗拿了起來。

“謝謝謝謝。”

蕭年趕緊道謝。

陸知舟：“不客氣。”

沒多久，陸知舟就把湯盛好了放在蕭年面前，然後他又拿起了蕭年的飯碗。

“呃謝，呃不，我我自己來吧。”蕭年趕緊站起來。

但他手一擡，陸知舟直接避開了。

陸知舟：“坐下。”

蕭年瞬間聽話：“哦。”

接下來的時間，蕭年就這麽眼巴巴地看着陸知舟盛飯，湯也不知道先喝幾口，整個人看起來懵懵的。

盛到一半時，陸知舟突然笑了一下。

蕭年視線轉到陸知舟的臉上：“你笑什麽？”

陸知舟笑容很快收起來：“沒什麽。”

後來的整頓飯都在安靜中度過。

不過安靜主要是蕭年在安靜，陸知舟平常吃飯就是這麽安靜。

今天蕭年難得的，沒有說話。

他想可多事了。

喝湯的時候想，他剛才是不是有點傻逼？

吃肉的時候想，他這是輸了嗎？？

吃米飯的時候想，媽的自己怎麽這麽慫？？？

不過腦子裏的策略還沒有出來，飯就已經吃完了。

陸知舟照例不讓他進廚房，和平常一樣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了。

蕭年沒有馬上離開，他仍舊坐在餐桌上。

他看着陸知舟蹲下往洗碗機裏放碗的背影，心中突然的無限感慨。

他媽的他竟然有想和這個男人結婚的沖動。

蕭年你腦子是真的壞掉了。

就一顆葡萄。

把你搞成這樣了？

等陸知舟收拾好廚房，兩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去了客廳，一起坐在了沙發上，好像約好的似的，又好像這就是他們的日常。

其實晚上蕭年可以出去玩的，好幾波人在微信叫他，他可以有各種活動。

但他好像有點蔫，不想出門也嗨不起來，甚至寧願在家面對這位老哥哥。

“想看什麽？”

落座幾秒後，陸知舟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問蕭年。

蕭年：“随便吧，你看什麽我看什麽。”

陸知舟沒有繼續往下問，他打開了電視。

就在蕭年以為今天晚上要徜徉在知識的紀錄片裏時，陸知舟卻點開了一個綜藝節目。

還是蕭年很熟悉的綜藝節目。

陸知舟：“這個可以嗎？”

蕭年當然：“好啊。”

陸知舟開的是一檔蕭年一直在追的舞蹈綜藝，大概是一些不太知名間男團的較量，最後得出個冠亞季軍。

蕭年前幾天教的那個小男團也參加了這個節目，如果沒記錯的話，就是電視播的這一期。

每期節目剛開始都有一小段的廣告，陸知舟沒有跳過，蕭年也沒有提。

而這個時間裏，蕭年竟然又浮想聯翩了。

他又想和陸知舟結婚了。

沒錯。

就是因為陸知舟照顧他打開了他喜歡的綜藝。

想到這兒，蕭年自己笑了一下。

膚淺了兄弟。

以前沒見你這麽易陷愛啊。

難道是做過愛的關系？

綜藝漸漸進入正題，蕭年不再多想，陸知舟也把燈關了。

兩人就這麽默不作聲地看着第一場舞結束。

“你還行嗎？”

蕭年問陸知舟。

陸知舟疑惑：“行什麽？”

蕭年笑了笑：“不覺得無聊嗎？”

陸知舟：“還好。”

蕭年：“沒關系的，看不下去換一個節目。”

陸知舟：“不會，可以看。”

陸知舟說完這話，突然拿起遙控，往回倒了幾秒，然後按下了暫停。

“蕭年。”

陸知舟把屏幕左下角上的一個名字念了出來。

蕭年笑：“眼尖啊。”

陸知舟：“你編的舞？”

蕭年挑眉：“啊。”

陸知舟點了點頭。

蕭年：“好好看哦，看完給我寫一千字的長評。”

陸知舟笑了一下：“有點難。”

蕭年被陸知舟的正兒八經逗樂。

畢竟是蕭年自己的舞，所以電視上跳，他坐在沙發上也就不安分地跟着動。

幅度很小，大概也就擺擺手，扭個上身。

他的視線一直在電視上，等他突然一個不經意的轉頭，竟然發現陸知舟在看他。

蕭年立馬停住動作，不好意思地對陸知舟笑了一下。

這段舞很快結束，下面好一陣歡呼，主持人趕着熱鬧出來了。

陸知舟：“觀衆反應比上一場熱烈。”

蕭年笑了一下：“陸老師是準備誇我了嗎？”

陸知舟說：“你好棒。”

蕭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糟了。

竟然覺得陸知舟好幽默。

陸知舟突然問：“什麽時候開始學跳舞的？”

蕭年想了想：“初中吧。”

陸知舟：“什麽契機開始學的？”

他們此刻的距離有點遠，中間再坐兩個蕭年都沒有問題。

想着接下來的聊天可能會有大輸出，蕭年不想一直大嗓門，索性往陸知舟那邊坐了點。

大概半個人的距離，蕭年停了下來：“和朋友看了場街頭的街舞比賽，特別喜歡，就去學了。”

陸知舟問：“家人支持嗎？”

蕭年笑了一下：“不支持。”

陸知舟點頭：“偷偷學的。”

“對，”蕭年笑着回答，還不知不覺再往陸知舟那邊靠了點：“當時是這樣的，我物色好了一個挺厲害的舞蹈班，然後騙我媽媽，說要上數學輔導課，讓她給我錢。”

陸知舟這種三好生大概沒聽過這麽鬥膽的事，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蕭年對陸知舟挑眉：“我厲害吧。”

陸知舟：“她沒發現？”

“一開始一直沒發現，”蕭年說到這兒打了個響指：“那時特別巧，班上有個學霸男生，他不知道從哪聽到我這個事，非要給我補數學，說這樣就能騙過我媽媽。”

陸知舟在這裏問：“他喜歡你？”

蕭年驚了：“你怎麽知道？”

陸知舟沒說怎麽知道的，只說：“繼續。”

蕭年繼續：“他後來呢，還要求我每天下午放下都留下來半小時，他要給我講題，”蕭年啧了聲：“不過他是真的厲害，我還真的就進步了，我媽還特開心呢，根本沒懷疑。”

陸知舟：“後來呢？”

“後來上高中了我媽才知道的，”蕭年笑了一下：“也是我大意了，我偷偷參加電視節目被她看到。”

陸知舟：“我問的是你和那個男生。”

蕭年啊了聲：“沒後來了，他高中考了重點。”

蕭年又笑了一下：“說起這個，”他問陸知舟：“你想聽嗎？我和他的故事？”

陸知舟似乎思考了幾秒，才說：“嗯。”

蕭年：“當初他提補課的時候，我答應了嘛，後來補了一周的數學，我就有點過意不去，就跟他說不要了，畢竟，是吧，這事跟他沒關系，但是他不肯，還給我寫了一封信。”

陸知舟：“情書？”

蕭年想了想：“也算。”

他啧了聲：“學霸的情書啊，哇，前面那叫一個風花雪月，文筆太好了，哈哈，我那時好像還看了兩遍。”

蕭年說到這兒，陸知舟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蕭年繼續：“但是情書最後，他竟然在威脅我，說要是我不繼續補課的話，他就把我去舞蹈班上課的事告訴我媽。”

“我當時，啊？？？”蕭年問陸知舟：“你說他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陸知舟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淡淡嗯了聲，就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蕭年搖頭：“沒有。”

陸知舟又問：“你喜歡他嗎？”

“當然不喜歡，”蕭年驚了：“我對這種文化人都沒什麽感覺的。”

陸知舟又喝水。

蕭年：“其實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的，信裏他說了，我和他不合适，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哪兒哪兒不合适，未來也不會在一塊什麽的，然後說對我的喜歡就是忍不住，所以沒辦法，希望我可以成全他的喜歡，什麽每天給他半小時的歡愉就可以，要是不成全就把我的事捅出去。”

蕭年：“還說什麽知道我家地址，別想跑。”

蕭年：“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對我還挺好的，我做對題了給我獎勵棒棒糖，考試進步了給我買我喜歡的奶茶。”

陸知舟一個偏題：“你喜歡什麽奶茶？”

蕭年：“楊枝甘露。”

陸知舟點頭。

蕭年繼續：“我那時也不太懂這些，基本被他帶着走，那段時間就有一種，被迫暧昧的感覺，班上都在起我們的哄，你懂吧？”

陸知舟：“我不懂。”

蕭年還想繼續說後來在他一個很懂的朋友的建議下，請了那個男生吃飯，把這事了結了。

但被陸知舟這麽不懂了一下，他突然覺得可能陸知舟不愛聽。

确實好像也一直不怎麽回應。

蕭年瞬間閉嘴。

不怪蕭年一直這麽叭叭叭，這麽多年，他第一次把這件事告訴身邊的人，好像突然被陸知舟打開了話匣子。

奇了怪了，蕭年怎麽就和陸知舟說了這些。

還說這麽多。

“哈哈，”蕭年拿起桌上一顆葡萄捏進嘴裏：“反正就是這樣，他後來上高中了，我們就沒聯系了。”

陸知舟仍舊：“嗯。”

電視又開始跳新的一場舞，蕭年把葡萄皮扔了，擡起頭，正好陸知舟剛放下水杯。

于是兩個人的視線冷不丁的撞上。

蕭年一直沒有說的，他很喜歡陸知舟的眼睛。

很深，他眉毛還濃，配上立體的五官，真的好看到不行。

特別是他看蕭年的時候，好像有電。

所以突然這麽一下，蕭年心髒瞬間被擊，笑都不會了。

然後他的腦子裏，特別不争氣地想起了陸知舟飯前喂他吃葡萄的畫面。

蕭年：“陸知舟。”

陸知舟：“嗯？”

蕭年眼睛彎了一下：“我們玩個游戲吧。”

陸知舟：“什麽游戲？”

其實蕭年在說的時候根本沒想好玩什麽游戲，他就是心裏有點慌了，想在這個氣氛裏說句話，緩解一下。

不過在陸知舟開口問時，他想到了。

蕭年手撐在沙發靠背上，歪着腦袋看陸知舟：“玩過對視游戲嗎？”

陸知舟：“沒有，怎麽玩？”

蕭年：“就是我們對視，誰先不看對方的眼睛誰就輸。”

陸知舟想了想：“不能眨眼？”

蕭年搖頭：“啊不是，不是那個，我們看就行，眨眼說話幹什麽都行，但只要視線移開就輸了。”

陸知舟笑了一下，笑聲仿佛在說，這有什麽難？

蕭年和無數個人玩過這個游戲，他掌握精髓，只要逗對方笑，對方就很有可能會不經意地撇開視線。

當然，還可以挑逗，不過這個對陸知舟行不通。

“來點賭注吧。”蕭年說。

陸知舟：“什麽賭注？”

蕭年伸出一根手指：“1000塊。”

蕭年說完自己笑了，然後他咳了咳：“來不來咯。”

陸知舟：“好。”

蕭年勢在必得，他在陸知舟面前坐好，低頭醞釀了一下。

“3，2，1，開始。”

蕭年擡起頭。

兩人一起看着對方的眼睛。

蕭年先笑了一下。

陸知舟無動于衷。

蕭年換了個委屈的表情，對陸知舟撅嘴。

陸知舟瞬間笑了。

但他仍舊看着蕭年的眼睛。

接下來的一分鐘，蕭年對着陸知舟做各種動作，還加上手勢。

但陸知舟十分頑強，嘴邊笑得還饒有興致，搞得蕭年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媽的遇到對手了。

蕭年不弄了，先冷靜一下。

只看着陸知舟。

但是這麽冷靜下來，蕭年才發現陸知舟的眼睛有多要命。

比他以往的每一個對手都要命。

媽的一千塊啊，不能輸。

蕭年不動作，陸知舟當然也沒有動作。

剛才的一分鐘瞬間過去，現在就這幾秒卻緩慢得要死。

蕭年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陸知舟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笑了，只盯着蕭年看。

蕭年正思考着再弄點什麽，見陸知舟眨了一下眼睛。

不同以往的眨眼，這次眨得有點慢。

緩緩閉合，緩緩打開。

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蕭年卻覺得有點熱了。

而後，蕭年的餘光裏，陸知舟的喉結滾了一下。

蕭年不自禁地，也跟着滾了一下喉結。

這個氣氛，很不對勁。

差點的，蕭年就移開了視線。

蕭年又見陸知舟的眉毛動了動，似乎是蹙眉的前奏。

不過陸知舟沒有蹙眉，他動了。

他突然擡起手，扣住了蕭年的後腦。

下一秒他把視線落在了蕭年的唇上，也把蕭年拉過去。

“我輸了。”

空氣裏，傳來陸知舟的這句話。

然後他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