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一紙血書

第十七章 一紙血書

待到下班時間一過,夜長留一馬當先的出了大理寺,在轎子裏将那封疑似血書的東西從袖子裏拉出來,一字一字仔細研讀了半晌,将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不能體會上面所要表達的意思。

及至回了府裏,與樓三一起埋頭研讀,半晌後二人具是啞然。

夜長留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

樓三側目:“以為什麽?”

夜長留沉吟道:“我還以為國舅爺在衆目睽睽的大街上就撲倒了狀元郎,撲倒後再叫來三五個狗腿,強行壓住狀元郎的四肢,遂上前強迫之,然後狀元郎就很慘的叫啊叫啊~國舅爺就叉腰大笑說:‘你叫也沒用,老子在京城說一不二,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這樣……”

鑒于以上情節在二十一世紀的各大古裝電視劇中都有循環發生的事例,有種很熟悉的親切感,所以夜長留形容的專心致志,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似乎興趣盎然,說的津津有味。

于是,請允許樓三做一個啞然的表情。

于是,請允許一直留意樓三的夜長留也做一個啞然的表情。

樓三一咬下唇,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觀,義正言辭道:“本尊絕不會去大街上陪你玩這個的!”而後又眼珠一轉,轉為壞笑:“……嗯哼,你叫大萌主陪你去嘛。”

再一次被誤會的夜長留純潔的眨着眼睛,她真的沒有很喜歡這種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樓三不置可否的緊盯夜長留,目光灼灼的直到後者尴尬的咳了咳,慢慢轉移了眼神:好吧……可能是想過一點點……啦……

不過這封血書……她本以為是尚有善念的灰鴿子偷偷放進去給她看的,可現在觀其內容,頓時覺得崔莺也非常可疑。

無他,這血書的确字字血淚,經過樓三翻來覆去拿出各種藥水鑒定,上面的也的确是人血無意,可內容卻和夜長留一開始猜想的大相徑庭。

只因這并非是死去狀元郎的家屬殷殷切切的含淚控訴,而是根據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複述了事情經過,是否添油加醋尚不可考,但內容明顯是向着怎麽看都該秋後問斬的國舅爺的。

狀元死的并非沒有國舅爺的緣故,而國舅爺一見美色是憨了點,但還沒達到瘋癫的程度,這點從他一直不曾試圖染指他家侄兒端王就可以瞧出端倪。

所以悲劇開始的那天國舅爺不過是當衆出言調戲了一下狀元郎,并無夜長留想象中的,在大街上直接撲到扒褲子神馬的……請無視樓三詭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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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狀元郎不愧是個好狀元郎,連這麽點調戲都受不得,被國舅爺那點‘淫詞浪語’攻擊的體無完膚,當街大罵國舅爺祖宗十八代,雖然言辭古樸大氣,損人于各種典故之中,但仍是不可避免的連皇上都跟着一起罵進去了,如此癫狂做派,驚的向來欺軟怕硬的國舅爺立刻就住了口,狀元郎則因辱罵皇親國戚,被京中侍衛二話不說的請去天牢喝茶。

國舅爺還因愛惜美人,悄悄在背後壓下了此事,特地囑咐過不要對狀元郎動粗。只可惜狀元郎一身傲骨铮铮,豈能受他憐憫,在牢內拒接食用任何特殊待遇的大魚大肉,想不開的非要去吃那馊米飯,結果自己一貫身嬌肉貴,哪裏受得了這種苦,出了天牢都脫了相了,好好一個風姿綽約的美人變了皮包骨,把等在牢外眼巴巴的打算給對方接風洗塵的國舅爺吓得一蹦三尺高,見鬼似的頭也不回就駕車跑了。

狀元郎出獄後開始郁結于心,雖然從身體情況來說,兩頓飽飯就足以讓他活蹦亂跳,過上一個月就又能恢複開始時的風貌,但耐不住狀元郎平素為人心思頗重,自己回家後仍茶飯不思,寫了數本詩歌隐晦的謾罵官場黑暗,端王這個害蟲偏偏掌握朝廷大全,将自己比喻成那翺翔在陰天黑夜的白鴿,将端王派系一幹人等比喻成擋住陽光的烏雲,再三提出清君側一事不可避免,終日越寫越氣,就這麽平白的氣死了自己。

幸而狀元郎死的夠早,而國舅爺心思難得機敏了一回,立刻燒了那些殘餘的書卷,只有很少一部分悄悄的在文人中間流了出去,端王又壓根兒沒聽說還有詩歌這麽一茬兒,否則早就磨刀霍霍,也輪不到狀元郎幸福的氣死自己。

古代出一個狀元談何容易?寒窗苦讀十八年,就死在了這麽件小事上,夜長留姑且不評論這件事情的真假,單就血書中的內容看來:其一,寫這血書的人用的必然不是自己的血,所以才很有閑情的長篇大論,還抽空描寫了兩句當日的人聲鼎沸,豔陽高照;其二,國舅爺就倒黴在那張賤嘴上了,再加上其國舅爺的身份,無論事實如何,社會輿論都自然會偏向弱者一方。假如狀元郎真是這麽個性子,連國舅爺兩句調戲都受不了,日後官場何等黑暗,如此文人心智當真承受不起;其三,皇上的态度非常明确,哪怕國舅爺就是多看了狀元郎一眼呢,都要夜長留歪曲事實,努力将其扔進死牢,大大挫一挫端王派的銳氣。

夜長留私心琢磨:眼下朝廷的四位王爺中,唯有紫衣初來乍到,根基不穩,假如能殺一殺端王派的銳氣,沒準會引起人心動蕩,這時候紫衣不計前嫌寬宏大量的趁機下手,撈幾個支持他的官員回來也未嘗不可。

再說這個名叫祭玉觞的狀元郎……夜長留未見其人……或屍體,案子停了這麽久,祭玉觞早就謝幕退場成了一堆骨灰,卻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也是因為祭姓太過特殊,讓人觀之難忘,仿佛在哪似曾相識一般。

夜長留将這個疑問綁上樓三提供的鴿子,準備詢問一下此時不知在哪個山溝裏追堵鬼醫的諸葛錦年,信上除了問題之外只有寥寥幾句,言淺情深,并無任何矯情無比的感謝感激之詞,只叫對方注意安全,若是尋不到就快些回來,末尾打了幾個不引人矚目的X。

樓三的鴿子個個都是特種兵出身,平時日日苦練不綴,三天後成功帶回了諸葛錦年的消息——夜長留的熟悉感的确沒錯,這位名字古怪的狀元郎祭玉觞乃是諸葛錦年正苦苦尋覓的鬼醫的唯一的兒子,本來諸葛錦年還随身帶去了不少眼下京城纨绔喜歡的貴重飾物和模仿二十一世紀做出來的精巧物件,想要讨一下這位鬼醫之子的歡心,卻不料對方已經死在了京城。

諸葛錦年的回信同樣很短,末端囑咐了幾句夜長留留意身體中毒素的變化,其後打了十幾個X,讓偷瞄的樓三很是不解。

夜長留卻心有靈犀的笑了笑,将信紙湊到鼻尖嗅了嗅,才将信紙貼身收好,心中對其隐隐有些擔憂,卻又根本說服不了對方回來或者帶着她一起去,也就只能選擇相信對方。

苗疆天山附近,十萬大山。

諸葛錦年已經來此半月有餘,身上原本的狐裘長袍換成了苗疆人特有的服飾,長及臀部的發絲被他一刀割了,月白的皮膚變成了隐隐的小麥色澤,齒間叼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整個人一改京城中身嬌體柔的姿态,如獵豹般潛伏在十萬大山的雨林中。他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就知道苗疆有一些失傳的絕學,是用科學解釋不了的,心中對這古代的苗疆之地早有防範,卻還是沒有想到這裏竟然邪到了這種程度。

可這也的确是鬼醫曾經在《驚鴻》中确切出場過的地點,在《驚鴻》的劇情裏,來找鬼醫的是雲驚鴻,為了讨一枚情蠱,結果自然找到。可眼下所有劇情都亂了套,大萌主并沒如《驚鴻》中所寫的一般,對雲驚鴻傾心一片,反而是厭惡至極,雲驚鴻忙着在雲府內鞏固地位,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閑情逸致,不遠千裏的來兒女情長。

不過雲驚鴻對于大萌主這個唯一不對她假以辭色之人的執念,諸葛錦年倒是知道一些的,來此之前也特地買通了雲驚鴻的幾個丫鬟,如此這般的說了一下情蠱的妙用,并且隐去了使用情蠱的前提,只是不知對方是否動心。

諸葛錦年将自己靜靜的埋藏在密林齊人高的草叢中,坐下來緩慢恢複着力氣,他這身苗疆衣服是特意做的,形狀和色澤都很類似于二十一世紀的迷彩服,在這密林中有着絕佳的優勢。他昨天入夜前發現這條路上有人走過的痕跡,今早睡醒之後才發現那條好似被人走過的路上所有草葉均已枯黃,蔫頭耷腦的倒下一片,不像是有人故意為之,更像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還能造成如此後果的,苗疆附近除了鬼醫之外基本可以不作他人想。

諸葛錦年神情一震,謹慎的尾随其後,他畢竟并非這個世界的人,即使進來之前将《驚鴻》倒背如流,也一直沒參透這個世界裏那些玄而又玄的內功,故此在跟蹤了數百米後,無可奈何地失去了疑似鬼醫的蹤跡。

他東南西北四處巡視一番,仍然沒有任何下落,思即夜長留一日更比一日低落的生機,諸葛錦年索性站起身來,雙手卷成喇叭,放聲高呼:“鬼醫前輩請出來一見,晚輩有事相求。”

四周草叢不約而同的發出窸窣聲音,依稀可見草叢中蛇形過來的各色毒物,諸葛錦年心中一驚,可也顧不得許多,從懷中掏出《驚鴻》劇本中,雲驚鴻賄賂鬼醫的東西,引得四周蛇蟲盡皆戰栗起來,大聲道:“請前輩出來一見,晚輩手上有您志在必得的血王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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