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拜師--炖豬蹄還放糖你可真會吃!

聶紅花被他那憤慨的樣子吓了一跳。

聶青禾和堂姐趕緊安慰小力。

聶青禾:“小弟肯定讀書棒棒噠。紅花以後不要這樣說他了。”

聶紅花:“好啦,我以後不說你就是了。”

聶小力嘟着嘴,把肩膀一扭,背對聶紅花,不理睬他。

聶青禾:“晚上多給小力吃一塊豬蹄。”

聶小力朝着聶青禾甜甜一笑,“大姐二姐最好了。”

大姐給他做鞋子,二姐給他做豬蹄。

聶紅花翻了個白眼,“我都給你道歉啦,別那麽小氣!”

聶小力這才不情願地轉過身來,小聲嘟囔,“三姐也好。”

聶母從外而抱着一匹用靛藍染過的藍布喜滋滋地回來,“後頭老鄧家急用錢,原本300文的布,270文就給咱了。就用這匹布給小力做長衫穿。”

明早去拜師,今晚上就得趕緊縫出來,她針線活兒快,加上幾個女孩子幫忙,一準兒能做好。

聶紅花樂了,“看吧,晚上還得指望我幫你縫衣服呢。”原本她還羨慕小弟有細棉布衣服穿,她們可都穿麻布的呢,結果現在看着娘抱回來的粗棉布,她就不羨慕了。大熱天的,穿這個長衫?不怕捂出痱子嗎?

其實還不只是長衫呢,總不能直接套個外衫吧,裏面還得穿褲子、中單,所以啊那真是更熱了。

小力想不到這個,他只覺得家裏為他裏裏外外的忙活,就起來很正兒八經地給大家作揖行禮,勞煩娘和姐姐們了。

大家被他逗樂了,紛紛讓他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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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豬蹄和豬尾巴的香氣慢慢出來了,一陣陣地往外飄,這股子濃郁的肉香簡直讓人熏熏欲醉。

聶母:“咦,我咋聞到一股子清甜,這豬蹄子還帶了糖?”

大家笑起來。

聶青禾:“娘,你這鼻子也太靈敏,我就放了兩勺糖。”

聶母嗔了她一眼,“炖豬蹄還放糖,你可真會吃,也就你敢這樣,我自己都不敢呢。”

聶青禾勸她想開點,好吃好喝,才不白忙活。

聶青禾看看外而,夜幕四合,幾乎看不清了,爹卻還沒回來。她讓聶母勸勸爹,不要總是這麽晚,身體要緊。而且她都讓大哥跟爹說了,晚上早點回來,明天要去拜師呢。聶母說她也勸不動,他現在積極着呢,就想多幹活賺錢。

聶母去點了油燈,讓大家就着光吃飯。

聶紅花早就等不及了,她主動幫忙擺飯,小腿倒騰得前所未有的快。

等聶青禾給爹留了肉和飯菜,聶母又去給張嬸子送了三塊,對方吃肉吃魚也會給他們家送點,互相穿插着打打牙祭。

等聶母回來坐下說開飯,聶紅花就快準狠地夾了一大塊的豬蹄,上面既有紅亮的皮,還有瘦肉塊和豬蹄筋,簡直完美!她出筷的速度總是異于常人的快。

炖得酥爛的豬蹄,豬皮泛着油亮瑩潤的光澤,咬一口黏糯彈牙,還帶着濃郁的肉香氣。而肉則已經炖得酥爛,舌尖和牙齒一抿就直接從骨頭上掉下來。肉裏的蹄筋口感爽滑,軟嫩适中,嚼在嘴裏味道鮮香至極。

一口下去,真的是超滿足超幸福,讓人一下子覺得活着有滋有味。

聶紅花一邊吃一邊誇,彩虹屁不要錢地吹。

“娘,不管你怎麽反對,我都要誇我二姐。二姐,你不去柳記梳頭,你開個小飯館,保管也能賺大錢。”

聶青禾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天天吃肉的。”

就方趙那些人,因為場合需要去梳妝打扮,但是你讓她們格外花錢出去吃飯,那她們是不肯去,因為她們自己都會做飯。而要去那些大酒樓當大廚,也不是那麽容易進去的。就算你廚藝再好,除非有金手指做的飯菜比別的師父口感更高一層,否則酒樓也不輕易用。

炖豬蹄和豬尾巴太香,吃得一家子滿嘴流油,最後小力還膩着了,一個勁地喝水。

聶紅花喊他少喝水,別尿炕了。反正家裏人都知道她上一次尿炕的事兒,也沒什麽好害臊的,可如果小力尿炕那也會波及她的。

聶小力用小手揉着肚子,搖頭晃腦地突然來了一句,“什麽時候才能寒門酒肉臭,路無凍死骨啊。”

聶青禾一怔,小弟居然有這個覺悟呢,小小孩子還真是不可輕視,這是被謝先生影響的?

她笑道:“你好好讀書,以後做個好官,至少能保證你管的百姓路無凍死骨啊。”

聶小力點點頭,很嚴肅地道:“是得努力!”

大家又是一陣笑,看小孩子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是太萌了。

吃完飯聶紅花負責刷碗,聶母則指揮着聶青禾給小力裁衣裳,小孩子的衣服不大,縫起來也很快。

這時候的衣服,很多都是通袖沒有肩膀的,所以縫起來就更加省事,但是這種衣服也沒有立體感。

聶青禾剪裁的時候問聶母,“娘,這料子會不會太厚啊。”

聶母:“沒事。”

聶青禾想說那裏還放了兩匹宋家的布,不如用那個,聶母已經催着她趕緊的了。她也只好剪下去,然後幫着聶母一起縫。

聶紅花還取笑弟弟,“那裏面是不是得穿開裆褲啊,要不噓噓不得勁吧。”

聶小力憋着白嫩的小臉,直到憋紅,才慢悠悠地道:“沒事,我不會尿褲子也不會尿床的。”

聶紅花:“你欠揍哦。”姐弟倆又是一頓鬧騰,結果依然是小力求饒告終,體力的差別是不可逆的。

二更末聶父回來的時候,他腳步有些虛浮,這幾天時常覺得眼花頭暈,估計就是累的,他扶着門框休息一下然後關門回家。

家裏除了小力和紅花別人都沒睡呢,正在給小力做鞋子和衣服。

聶母趕緊去給聶父倒水喝,又把飯菜端出來,“閨女說讓你以後別這麽晚了。”

聶父笑道:“沒事,就忙這一陣兒,忙完就沒事了。”

他看着大碗裏的炖豬蹄和豬尾巴,一陣陣的鮮香撲鼻而來,讓他鼻子有些泛酸。他這個當爹的,沒給孩子什麽好日子,倒是跟着兒女沾光了。聶母讓他趕緊吃,她還得去給小力做衣服呢。

聶父記着呢,之前聶青禾讓大哥告訴他,還讓他晚上早點回來,結果他又做了個活兒就晚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就問聶青禾岑先生收多少錢。

他其實是想讓兒子去張童生那裏的,半年一兩銀子,家裏咬咬牙也能供得起,等兒子學兩年以後,如果真的有那個天分,就換個好的先生繼續學也行。

聶青禾:“不會太高的。岑先生在柳家辦學堂,除了柳家的人還有街上其他人家的孩子去,孩子多了自然就便宜些。”

她在柳家做生意,給柳家帶來了利潤,柳家自然也會有所表示。不用給小力免了學費,但是便宜些還是可以的。

三更天裏,聶母讓聶青禾和堂姐趕緊睡覺,剩下她來收尾。

堂姐:“鞋子就差幾針就上好了。”

聶青禾這裏也縫完了。

她們趕緊去洗臉洗腳睡覺,躺下就着,一覺到天亮。

一早起來聶母就讓小力去試試衣服和鞋子大小。

聶小力感動得不行,又把家人感謝了一圈,連在作坊的大哥都沒落下。

聶紅花:“說我拍馬屁,你看你,比我拍得還少嗎?”

聶小力:“三姐,我拍的不夠好,你多教我。”

聶紅花:“哎呀,你臉皮越來越厚了,我這就比不過你了。我認輸。”這要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吃過早飯,聶父也把鋪子給做的一身長衫穿上,揣上兩塊紅紙包的銀子,聶母也給小力打扮好。

中單、長褲,再穿上粗棉布的外衫,的确很厚,聶小力很快額頭就見汗了。他卻一點都不嫌熱,甚至都舍不得用衣袖揩汗,只用手背擦擦。

堂姐見狀就給他塞了一塊細棉布的汗巾。這塊汗巾是她用繡衣樓的窄布條拼起來的,不大不小,掖在袖籠中很方便。

幾個人要出門的時候,聶母:“等等。”

衆人回頭看她。

聶母:“還缺頂帽子!”去拜師要講究正式,帽子可不能缺呢。

聶青禾:“娘,大熱天的,帽子就不戴了吧。”看小力熱得,圓腦袋上都是汗。

聶母:“拜師的時候還是要戴上的,等拜完師再摘下來。”

聶青禾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帶根發巾吧,別戴帽子了。”找塊衣服的同色布,她給折了個形狀,然後紮在發髻……小力光頭呢,沒發髻,就只能紮在腦袋一圈了。

反正應付一下,等拜完師,其他時候先生也不會逼着小孩子戴發帽發巾的。

聶小力半點都沒有抗拒,讓幹啥就幹啥。

聶父在前而大步走,堂姐和聶青禾領着小力在後面跟着。

路上遇到老黃幾個,他們都驚訝得很,“聶師傅,穿這樣整齊,這是去幹嘛?”

聶父挺了挺胸膛,有點驕傲道:“給小子拜個先生讀書。”

他們這樣的人家能送孩子去讀書的,必須得家裏有錢,還得孩子聰慧伶俐,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兒。

只是想到錢是閨女賺的,他那股子驕傲又打了折扣,有點心虛,肩膀又塌了下去。

他不多說,趕緊帶着孩子們走了。

老黃跟鄰居咋舌,“聶師傅真是了不起,舍得花錢送娃娃讀書,小力看着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鄰居也是誇個不停。

老黃回家跟黃娘子說,結果黃娘子不但不附和他說小力聰明,反而撇嘴輕蔑道:“聰明個屁,還不是賣閨女的錢。我可聽說了,是去柳家讀書。人家柳家憑什麽讓他們去讀書,咋不讓咱們家去呢?呵!”

老黃:“你別亂說,人家聶師傅,大兒子還有二閨女都在那裏做工呢,柳家給體面也是應當的。”

黃娘子就開始給他洗腦,到底是和誰一夥兒的。

且說聶青禾跟堂姐在路口分手,然後又領着小力跟着聶父去鋪子。

張三刀已經把肉送過來,用大荷葉包了,擱草繩紮得方方正正的,上面竟然還系了一塊紅布條,看着特別喜慶。

聶父把兩包肉拿在手裏掂了掂,“三斤夠數的。”

他是工匠,做活兒都要稱斤輪兩的,所以對重量很敏感。

林掌櫃在呢,他和聶父聊幾句,誇一誇聶青禾能幹,再誇一誇聶小力聰明伶俐。

聶父嘴上無比謙虛,滿口的小女小子愚笨全托掌櫃的福,心裏卻無比驕傲自豪,腰杆兒都挺直了幾分。

說了沒幾句話,柳徽就領着阿良過來,他穿着青色的細棉布直裰,長長的拖到腳而,頭上戴着同色的方巾,也是個清風朗月般的青年。

聶父問了一聲三少爺好,又讓聶青禾和聶小力給三少爺問好。

柳徽忙道:“不要太客氣。岑先生習慣早起,咱們這就過去吧。”

路上他告訴幾人岑先生一般卯初起身,出門遛彎,回來洗漱吃早飯,之後開始讀書,等待小學生們上門了。他規定辰初二刻的時候,孩子們就得坐在位子上開始讀書,晚了的話,一刻鐘打一手板。

聶小力聽得瑟縮了一下,不由得想起謝先生,既不打手板,還獎勵吃糖果呢。他在家可從來沒挨過打呢。

聶青禾瞥了他一眼,暗暗偷笑,伸手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辰初二刻,差不多就是7點半,冬天有些冷,但是其他時間都還好。

聶小力擡頭瞅瞅她,眼神有點無辜又可憐。

柳徽注意到姐弟二人的小動作,笑道:“不必擔心,不到九虛歲的學生遲到也不會挨打的,而過了十二歲的則打得格外厲害。”

“哈哈。”聶小力一下子樂了,笑得大眼都眯縫起來。不挨打就好,毫無負擔。

聶青禾:“……”她把在家裏折疊縫好的頭巾給小力戴上,大腦袋光溜溜的有點滑,只能用布帶勒一下打個結。

柳家宅子在大街南而的巷子進去,占了好大一片地方。當然,岑先生的學堂不在柳家宅子裏面,而是在他們家祠堂院裏。

聶青禾幾個跟着柳徽過去,祠堂設在正堂,後面一個小院,東廂是岑先生的卧房和書房,西廂一間庫房一間廚房,正屋三間兩耳則是書堂了。

這時候岑先生已經用過早飯,正在閉目搖頭晃腦地朗誦詩仙的大作《夢游天姥吟留別》,到了激動處雙手張開向天,似乎要與數百年前的詩仙進行一個時空交流。

聶青禾看着岑先生朗誦的模樣,想起了自己高中的語文老師,講課的時候也是這樣動情,仿佛在演話劇。

她看聶父有些局促緊張,兩只手用力地拽着衣襟,便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笑笑,示意他不要緊張。

聶父有些不好意思,他常年在作坊很少有機會跟讀書人打交道,頂多和柳家的掌櫃們接觸一下。

聶小力倒是不緊張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聶青禾看柳徽安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上前的意思,便也示意爹和弟弟不要出聲。

柳徽悄悄打量聶青禾,看她既不緊張也不羞澀,一派落落大方的樣子,心裏不禁對她高看幾分。想起爹曾經為自己求娶聶青禾,心裏竟是突的一跳,白淨的臉頰便染上一絲紅暈。

這時候聶青禾扭頭朝他看過來,他慌忙收回視線去看岑先生,恰好岑先生朗誦到最後一個字,柳徽便加重步子上前問好。

岑先生朗誦完詩篇,意識已經從那個虛幻的世界中抽離出來,清臞的臉上不再有半分激動的情緒,目光內斂,神色嚴肅。

他跟柳徽寒暄兩句,又問近來可曾繼續讀書。

柳徽笑着答了,然後引薦聶父,再說明來意,把聶青禾和聶小力介紹一下。

他性情溫和,聲音溫潤,說話辦事也是讓人如沐春風,有他引導聶父居然一點都不緊張了。

岑先生聽完,抿着唇垂眼打量聶小力。

聶小力也仰頭看他,光腦袋上的頭巾容易掉,他擡起一只小手扶着。

岑先生也不是誰都收下的,起碼得願意讀書,不能太頑劣,也能讀得進去聽得懂他的話,不能太愚笨。

雖然是柳徽送來的,他還是要考考,他問聶小力,“幾歲了?”

聶小力脆聲道:“六歲!大生日!”

岑先生:“家中有何人?”

聶小力:“爹、娘、大哥、大姐、二姐、聶紅花……啊,她是我三姐。”

他跟聶紅花鬥嘴習慣了,一時間就說順嘴了,又趕緊改口。

岑先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沒了?”

聶父很想糾正小兒子,應該先說爺奶,可在岑先生跟前,他不敢主動開口說話,怕先生責怪。

聶小力扭頭看聶青禾。

聶青禾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聶小力:“還有我爺,我奶,他們在老家呢。”

岑先生又問了他幾個問題,諸如一年多少天,多少季節,幾個月,一天幾個時辰等常識。別看這種問題簡單,很多十來歲的人都說不明白呢。他看聶小力不忸怩不畏生,口吃伶俐,腦瓜也轉得利索,幾個問題都答對了,便願意收他。他又和聶父說兩句,“聶師傅客氣,還帶了肉。”

聶父忙說應當的,又問學費如何交。

岑先生看了柳徽一眼,溫聲道:“小子還小,才啓蒙,一年二兩銀子就好,半年一交吧。他現在年紀小骨頭弱,捏不住筆,也不用買筆墨紙硯,等背兩年書再開筆即可。”

聶父忙道謝。

岑先生又道:“這開蒙的書也不用買,我這裏有大學生抄錄的,自會給他使。只是等他開蒙學字以後,也要幫學堂抄書還回來。”

聶父忙說應該的。

聶小力卻不幹了,他道:“先生,我骨頭不弱的,我很有勁兒,我可以學寫字的,不信你試試!”他把自己的小拳頭伸出去,想要和岑先生比試一番。

岑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骈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敲了一下,“這是為你好。你想學字也可以,用手指比劃即可,不必正兒八經拿筆。”

聶青禾就勸小弟聽先生的,他就是骨架小骨頭弱,握筆容易傷手腕。

見姐姐這麽說,聶小力只好委委屈屈地答應了。

聶父見狀忙從袖袋裏掏出紅紙包的一兩銀子,這是聶青禾從鋪子拿回家的,很夠數。

岑先生自己不接,讓廚娘領了去放好,留作家裏開銷之用。

他又邀請聶父等人屋裏喝茶,聶父忙婉拒了,他還得回去做工呢。

岑先生見狀就跟他父女二人告辭,又對柳徽道:“三少爺,那我也不留您了。”

柳徽開玩笑道:“知道先生得了聰慧伶俐的新學生,就把笨的舊學生趕出門,學生也不敢叨擾。”他作了個揖,跟岑先生告辭。

岑先生哈哈一笑,就領着聶小力去學堂,順便就把他戴着的布頭巾給拽下來,讓他涼快着就行,以後不必戴這勞什子。

聶青禾發誓她看見岑先生沒忍住,在聶小力光溜溜的圓腦袋上撸了兩把,她有點擔心小弟的腦袋會被學堂的人給rua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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