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搶人--正缺人呢,對手就給送來了

這日一早聶青禾來到鋪子,她先去後院看看聶大力和陳子健他們。

如今聶大力的技術已經非常熟練,現在除了陳子健他還另外帶了四個學徒。

他這裏做産品的事情基本不用聶青禾操心。

她再去女工院看看,她們雖然賺錢的意願強烈,勾發網也算認真,但是總歸缺少一個負責人,所以進程不算順利。

聶青禾和她們一起勾一會兒發網,順便給她們解答一些疑難問題,正忙呢,珍珠急匆匆地過來把她叫走。

“姑娘,那位王老板來退單。”

聶青禾有點詫異,“他不是前兩天才下的訂單,還急匆匆地催我們早點給他第一批貨。”

珍珠:“就他!”

兩人回到鋪子,林掌櫃正在和王老板說話,王老板的意思這會兒沒發貨,對鋪子也沒什麽影響,他想把定錢要回去,暫時不進貨了。

他退單其實對鋪子沒影響,因為就陳老板的那兩千個發網也沒勾出來呢,另外還有幾個老板的貨也在排隊中。

聶青禾還是想問清楚,覺得沒那麽簡單。

王老板面上也有些尴尬,似乎不好意思,拿手帕擦擦汗,尬笑一下,“實在是家裏突發點事情,急用錢,其他的常備貨不能少,只有這個臨時起意的貨能回籠一些錢財,還請林掌櫃和聶姑娘見諒。”

聶青禾笑道:“王老板不必太在意,做生意麽就是這樣的。只是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罷了,如果覺得我們發網有需要改進的您只管說。”

王老板連說好的很不用改進,然後也不肯多說,只急着把定錢要回去。

大掌櫃之前定的規矩,對第一次合作的客戶都有一個寬容期,在鋪子沒有什麽損失的時候,允許他們反悔,所以林掌櫃也不刁難,直接把定錢退給他。

錢掌櫃聞訊趕來,不樂意道:“王老板,要不是這發網的生意,往常咱們兩家可搭不上生意呢。您今兒剛訂貨又撤了,這可沒有第二次啊,往後您要是想再來,那怕是也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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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生意來去都是正常的,可錢掌櫃就覺得姓王的欺負了聶青禾,他懷疑姓王的是被人挑唆了,覺得和女孩子做生意影響運道。

有些人為了貶低女人,說什麽“女人當家,房倒屋塌”“女人拿錢,吃飯沒煙”,簡直都是屁話,估計這姓王的也這麽覺得。

林掌櫃看了他一眼,讓他不必這麽大脾氣,生意來往正常,而且他們的發網供貨量不足,出貨量卻穩定呢,根本不差一個半個的主顧。

王老板拿了錢趕緊跑了。

結果等王老板走了,第二個趙老板又上門,也是這個套路。

聶青禾就知道不對勁了,但是她也不急,就像林掌櫃說的,發網的供貨量還不夠呢,根本不必着急大主顧的問題。

她跟林掌櫃和錢掌櫃合計是不是有人,可能是黃掌櫃搞鬼,做了更便宜的發網,王老板知道了退掉他們的去買那個。

兩位掌櫃暫時也沒頭緒,他們也沒得到消息說黃記偷摸勾發網啊。

勾發網這個事兒跟找個梳妝娘還不一樣,得找手藝人,還得準備絲線,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

聶青禾就說找老主顧打探一下,她讓珍珠和來順去街上買幾包五香瓜子和糖酸梅,帶着在附近相熟的鋪子裏串門,順便打探消息。

結果他們回來說這一片都不知道,沒買過便宜發網,都用柳記的。

這期間有老客戶過來,聶青禾也問問她們有沒有在別處買到什麽便宜好用的發網。

她們笑道:“聶姑娘,你怕我們去買別人家的?放心吧,不會的。我以前買過雜貨鋪的,不如你這個結實好用,便宜我們也不會買的。”

聶青禾就跟她們道謝,再免費給她們修修眉毛,說笑幾句,她們就告辭走了。

一連問了幾個老主顧,大家都不知道什麽便宜發網的事兒。

這麽看來要麽就是沒有同樣的發網出現,要麽就是出現了但是不賣散客只發王老板那種大宗單。

如果只有王老板一個人退單,聶青禾還覺得是巧合,可是兩個老板都是那種一看就很假的借口回籠資金退單,那就很值得懷疑。

聶青禾覺得最大可能就是有競品了,而且價格便宜!

她想了想,就把之前畫的那些柳記聶氏發網、發髻的宣傳畫貼出去,除了自己家鋪子門前,還讓夥計們去遠處的申明亭、旌善亭以及土地廟等能貼告示的地方貼上。

這時候識字的人少,但是好熱鬧的人可不少,只要有一張寫字、帶圖的紙貼出去,立刻就能圍着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看熱鬧。

當然,裏面可能就一兩個識字的,然後被大家催着給念念寫什麽事兒。

那人先提提領子,理理袖子,這才慢條斯理地清清嗓子開始給大家念。

“哎呀,不用念,人家也沒寫告示,就是介紹這是柳記聶氏發網,還找會勾的人,另外誰見過能便宜買這種發網的,給柳記提供消息,也有謝禮。”

此時兩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男子從邊上走過,其中一個好奇之下看了一眼,回頭笑道:“柳征,是你家貼的哎,畫得怪好看的,哎,你看,快看,這字寫得真不賴呀!”

旁邊那人個子更高一些,頭戴青玉金累絲的發冠,穿着雨過天青色的紗衣,腰上是牛皮走金線青玉搭扣的腰帶,腰帶上挂滿了做工精致的扇袋、荷包、香囊、鑲嵌寶石的短刀、火鐮袋等,整個人珠光寶氣的。

此人正是柳家二少爺柳征,他正和朋友要去參加一群青年子弟的聚會。

聞言他過去瞅了瞅,那字不是柳掌櫃也不是其他二位掌櫃,比兩人的字要更娟秀一些,但是比家裏姐妹的字要更有風骨且灑脫。

“估計是請名家寫的。”他随口道。

“柳征,你們家真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啊,還找了個漂亮的小娘子在鋪子裏當梳妝娘,還弄什麽發網,燒什麽膏子,啧啧,真是了不起。”

柳征有些不悅,“都是大掌櫃在管,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家的鋪子,是斷然不會做有違世俗的事兒,自不是姓黃的那私生老兒能比的。”

朋友哈哈一笑,用扇骨敲了一下他的胳膊,“柳征你調皮了。”

黃掌櫃是黃老板和他嫂子偷情生的,雖然隐藏得好,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到底是被人捕風捉影了。只是礙于黃老板的地位且也沒有證據,自然沒人敢公開說。

兩人還急着去參加聚會,便直接走了。

聶青禾貼出去的宣傳畫,到底是起作用了。

晌飯的時候就有人來給她報信。

是西街上一個茶葉鋪子的小夥計,他跑來跟聶青禾說:“聶姑娘,你家發網賣貴啦。我們家娘子15文買了個大的,8文一個小的。”

聶青禾笑道:“一直都有便宜的啊,我們這個做工不一樣。”

“我不懂這其中的門道,就是我們掌櫃娘子說以前買過你們的,現在買了別家的,覺得差不多呢。”

聶青禾頓時有些興奮,這是有人仿造了?手藝想必不錯啊,否則不會讓茶葉鋪的老板娘滿意。那個老板娘聶青禾有印象的,特別挑剔,又嫌貴又嫌這樣那樣的,猶猶豫豫買了一個,結果第二天來買走二十個,估計是真香了。

能讓她真香的,那肯定是好東西,聶青禾很想知道誰做的,就直接問小夥計知不知道哪裏買的。

小夥計說不知道,有婆子順口問了一句,老板娘也沒說,只說還不錯。

聶青禾給了他十個錢,感謝他來送信。

小夥計樂颠颠地跑了。

聶青禾去跟林掌櫃說一下,想讓他找大掌櫃商量,看看大掌櫃有沒有辦法找個成品給她看看什麽樣。

林掌櫃說大掌櫃不在家,今兒一大早就陪着東家去京城了。

聶青禾又想起前幾天孫老婆子那事兒,便問林掌櫃和錢掌櫃,“大掌櫃親自去找黃記對質,結果如何了?”

按說抓了把柄,大掌櫃親自去對質,就算礙于和氣不會打官司不會讓黃記賠償,但是讓黃掌櫃過來道個歉說句好話,那應該是可以的。可不知道怎麽的,居然一直沒下文,黃記的梳妝娘都被她搞走了,大掌櫃那裏還沒信呢。

林掌櫃還有些猶豫,錢掌櫃直接道:“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大掌櫃找黃文琦對質,要逼着他過來給你道歉保證以後不搗亂,結果那厮也是個奸猾的,知道卦婆兒和孫婆子被抓了,立刻就讓黃老板去找我們東家。東家能怎麽着,在這金臺地界擡頭不見低頭見,大家還要做生意,自然是和氣生財,東家就勸大掌櫃不必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兩家和解了。”

柳員外是金臺城出了名的和善人,從不與人結仇,聞言覺得沒什麽大事兒,就親自勸柳掌櫃,讓他不必動氣,和氣生財。柳員外是柳掌櫃的族兄,也算是兄弟,柳掌櫃素來敬重他,倒也不好再堅持。

而黃老板也做出了讓步,願意和柳家一起去京城的金樓欣賞新出的宮樣,到時候兩家分工可以把新品學回來,互通有無。

聶青禾笑道:“這是好事啊,互通有無總比藏着掖着好。既然能如此,那他們為何又鬼鬼祟祟的讓孫婆子來搗亂?還找個梳妝娘和咱打擂臺,直接大大方方地來說合作不成嗎?”

林掌櫃:“沒有表面這麽和氣。兩家一直也是卯着勁別苗頭的。柳記學蘇樣,黃記走京城的路子學宮樣。”宮樣貴氣奢華,蘇樣精致絕美,各有特色。所謂的兩家和解,其實不是過表面文章罷了,肯定都想擴大自己生意範圍。

聶青禾當即斷定,“那這個發網的事兒,八成也是黃掌櫃搞鬼。”

錢掌櫃哼道:“必然是他,不過你要是去問,那他也是打哈哈一問三不知的,裝得很好。”

聶青禾讓他們不必生氣,其實這是好事,偌大的市場自己家也占不完,如果有人來一起開拓那自然更好,而且黃記這等于變相幫她找了熟手好吧。

聶母那邊可忙不過來呢,這邊後院也急需要一個手藝好的當管事,如果這個模仿的人做工真不錯,聶青禾打算下手!

孫婆子那事兒,本身就是黃掌櫃不地道,柳掌櫃去對質,他找老板糊弄過去。

既如此,那就好好做生意,怎麽還弄梳妝娘打擂臺,弄人仿造她的發網低價拉她的大主顧?

呵呵。

來呀,誰怕誰!

就在這時候李娘子來了。

她昂首闊步的,後面依然跟着她那個上門女婿--懷裏抱着一個大湯罐兒。

聶青禾笑道:“李娘子,您五次頭發都洗完,現在頭皮問題基本改善,回去用止癢去屑洗發膏洗就可以了。”

她以為李娘子抱着罐兒又來裝洗頭水呢。

李娘子:“不洗頭,我來灌洗發膏。今兒我爹過壽,我姊妹兒們都來,我灌回去賣給他們!”

聶青禾:……您可真适合做微商。

不過李娘子應該知道鋪子為了下個月新品上市,特意規定每人每月購買不能超過兩斤的規定啊,這是為了防備有些鋪子大宗買回去說自己家熬的分裝賣掉,影響柳記聶氏洗發膏的聲譽。

李娘子看聶青禾的表情就知道是那麽回事,她當然記得,她立刻笑得份外讨好,“聶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都跟人說是聶姑娘洗發膏呢。我姊妹兒來,她們要搶我的,你就可憐可憐我,你看我頭皮才好點,要是被他們搶走了,我回頭又得來洗頭。”

李娘子是個強勢的人,突然這麽做小伏低聶青禾有點受不了。

因為李娘子總幫她宣傳,聶青禾自然是想給她的,只是表面話要說。

她就領着李娘子去灌洗發膏。

李娘子瞬間高興起來,她歪着頭給聶青禾看,“聶姑娘,你瞧我頭上的發網。我二姐買了個和我差不多的發網,便宜五個錢。”她把自己的腦袋朝聶青禾擺了擺,“我跟她換着戴,過來給你瞧瞧是不是不如咱的手藝好?我說不如我那個好,我二姐還不信,非要和我強,聶姑娘你瞅瞅,我說的對不對?”

聶青禾瞬間無比感動,李娘子如此維護自己,簡直就是天降正義啊!

她伸出指尖勾着發網看了看,材料是差不多,這個倒沒什麽,畢竟自家用的也是針線鋪子買的上好絲線。做工嘛,看起來也有點像,不過還是略有區別,對方勾得有點亂,而且每個花樣的循環之間沒有打結,估計沒掌握好鈎針的全部技巧?

不過假如這個人只是看到她賣出去的成品,拆開分析就能模仿成這樣,倒是有點本事,她感興趣的!

她問李娘子二姐哪裏買的。

李娘子想了想,“城外一個雜貨鋪,王家雜貨鋪。”

豁豁!王老板啊!

聶青禾心裏高興得飛了,臉上卻依然只是淡笑着,她送李娘子出去的時候,“娘子今後的發網我包了,每年送您大小各十個,不同花式兒的,讓您随便戴。”

李娘子高興得傻了一瞬,随即咳嗽一聲,正色道:“那不用,說起來我也不好意思呢。你也知道黃文琦那個混蛋是我表哥,我最初也是他挑唆我來找茬呢。前些天他還找個窯姐兒跟你打擂臺,氣得我都不稀罕看他了。”

說着她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感覺黃掌櫃給她丢了大醜。

聶青禾安慰她不必介意,黃掌櫃是黃掌櫃,她是她,互相不能代表什麽。

李娘子感動得很,“聶姑娘,你真是個好人,你不因為他遷怒我。你放心,我支持你的。你是真正出來做事,我都看在眼裏。”

混蛋黃文琦瞧不起女人,說起女人不是這個娘們兒就是那個娘們兒,人家長得漂亮就是狐貍精,人家能幹點就是想勾搭男人,女人們去秀坊幹活兒他都說抛頭露面不守規矩。聶青禾去鋪子幹活更是戳他眼眶子,覺得她敗壞風俗,恨不得給她關回家去。

好家夥,人家聶青禾出來正兒八經地幹活兒,他倒是找個不三不四的勾搭男人,還被人家帶人打上門,哼!丢人玩應兒!

送走李娘子,聶青禾立刻去跟林掌櫃說,讓他親自去王家雜貨鋪收買個夥計打探是誰給黃掌櫃供貨。

錢掌櫃:“不是王老板賣的嗎?怎麽還有姓黃的事兒?”

聶青禾:“王老板以前不知道,是聽陳老板說才想定發網的,定了我們的發網,又不知道從哪裏知道黃掌櫃的更便宜,所以就退了我們的進了黃掌櫃的呗。”

“那王家能知道是哪裏勾的?”

聶青禾:“我猜啊,黃掌櫃想讓王老板退了我們的單,那肯定得保證他那裏有人有貨啊,少不得就得給客戶看看。王老板退了我們的單,只怕心虛也不太會去黃記鋪子,怕我們看到不好意思。那他肯定是直接去那邊拿貨,才這麽幾天,估計也沒多少貨,必然要分批,不是王家夥計去拿就是黃家夥計送,他們之間這也不是什麽多機密的消息吧。”

林掌櫃一拍手:“是這個道理!”

錢掌櫃也服了,“那我們分頭行事。”

原本聶青禾以為起碼得三五天才能打探到消息,結果第二天一早聶青禾剛到鋪子,他們就來說打探到消息了。

林掌櫃打探出黃掌櫃在城西南租了兩個院子,籠了十來個婦女勾發網,還有一個院子研究聶青禾家洗發膏和潔面膏的配方。

他們熬了好多生姜何首烏皂角膏,還熬了茶籽餅桑葉側柏葉皂角膏,可不管怎麽弄就是熬不出聶青禾一樣的來。

畢竟一種洗發水裏面有二三十樣配料,他只知道幾樣哪裏夠,關鍵的幾樣沒有呢。

聶青禾的洗發膏洗完以後頭發很滋潤、順滑,他熬的洗完婦人的長發就直接枯草一樣打結,能氣死個人。

聶青禾真是服了,他如果想賣,直接來進貨不好嗎?給他大宗出貨價,幹嘛非要自己研究原料?出力不讨好,浪費時間和金錢!

錢掌櫃打探出另外一個消息,黃掌櫃那一批女工只會勾,卻不是她們模仿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高人住哪裏?”聶青禾忽閃着一雙水靈靈的杏眼認真聽着。

錢掌櫃卻微微一笑,端茶喝水。

林掌櫃受不了錢掌櫃賣關子,拍了他一巴掌,“趕緊的,別磨叽,賣啥關子啊。”

錢掌櫃:“我費了一壇子上好的狀元紅才跟王家一個掌櫃打探到的。”

林掌櫃:“行行行,我給你兩壇子。”

錢掌櫃:“三壇子。”

林掌櫃:“成,在哪裏?”

錢掌櫃:“南邊竹簾胡同,哎,可憐見的,日子可貧苦了,姓黃的真不是人,讓人給他仿造了聶姑娘的發網,然後就想一腳踹開人家。”

聶青禾一捶桌子,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麽,“快,咱趕緊去搶人!”

兩位掌櫃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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