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安排--閨女就是家裏的頂梁柱
洛娘子走後,聶青禾就帶着聶小力去後面看聶父。
荊大夫已經幫他拔了針,還用三尺白布把聶父的眼睛圍起來,讓他不要随便摘下來。他安慰聶父,“第一天先針灸,明天開始針灸後還要敷膏藥,這樣二十天,眼睛基本就能恢複清明。後面再針灸一陣子,配上湯藥慢慢将養就好了。”
另外荊大夫還開了一個藥方,讓聶青禾去藥鋪抓藥回家熬藥,一副藥熬兩次,早晚各喝一碗藥湯。果然,如果家裏忙沒空煎熬,也可以委托醫館煎藥拿回去喝。
聶青禾都記住了,又拿錢給荊大夫。
荊大夫坐診的費用一次四十文,包括給開藥方,如果有其他治療則另外加錢。譬如針灸治療,有十幾種針法,基本的針法治療是二十文,如果治療複雜、針法繁多以及還要附加艾灸、拔罐、刮痧等療法,那一次至少100,據說他給貴人們看病,一次能賺至少二兩銀子。
今兒他給聶父針灸只收費一百文,這已經是減免過的費用。
荊大夫道:“先不忙給錢,等過幾天,聶師傅覺得眼睛好多了再付。”他笑道:“我們大夫收費貴,那也是要包好的,治不好後續我們也不收錢。”
她道:“荊大夫,那明天我們送爹去醫館紮針。”
人家荊大夫一天要看不少病人,如果整天出診也耽誤時間。
荊大夫:“這樣最好,你們送病人過來既省時間,也省車馬費。”
聶青禾還是給他車馬費,總不能讓人家荊大夫自己墊錢出診。
荊大夫:“你爹如何回家?咱們一起就不用額外車馬費了,能省則省吧。”
聶青禾拜托他不要把治病花多少錢告訴聶父,否則他肯定鬧情緒不治了。荊大夫理解她的一片苦心,非常願意配合。他越看越覺得聶青禾真是一個好孩子,又孝順又能幹。一般家庭,這眼睛那肯定就不治了,畢竟那麽多銀錢呢。
林掌櫃親自過來,“錢掌櫃已經讓人套好了驢車,送荊大夫和聶師傅回家。”他又遞給聶青禾五兩銀子,“這是給你預支的銀錢,回頭在你的抽成裏扣,好好給聶師傅治病。”
聶青禾跟他道謝,又給聶父請假。
林掌櫃:“就安心養病吧,什麽時候好利索什麽時候再來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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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大夫道:“其實就是眼睛看不清,也不用窩在家裏不見人,更不用卧床,還是要多出來活動。”
他不贊同病人窩在家裏,這樣很容易胡思亂想,不利于治病。
聶父還擔心東家會辭退自己,聽荊大夫這樣為自己說話,心裏又感動得不行。只是想到要治療一年半載,天天針灸敷藥的,這治病的錢不得跟流水一樣花出去?
聶小力上前拉拉他的手,帶着哭腔道:“爹,你可要乖乖吃藥啊,趕緊好起來。”
聶父哽咽着答應。
林掌櫃讓他們把驢車趕回去,還給他們準備了草料和飼料,讓他們把驢喂上,明天再把驢車趕到作坊就行。
聶大力趕驢車,先把荊大夫送回醫館,然後一路趕回家去。
家裏聶母幾個還不知道聶父生病了呢,因為聶青禾和小力也沒回家,她們三個吃了飯都沒心思做活兒,就怕有什麽事兒。
堂姐在酉初沒等到聶青禾和小力,就知道他們有事,她便自己先回家,這也是聶青禾之前就和她約好的。不過以往聶青禾去哪裏,都會讓人跟堂姐說一聲,今兒卻沒說,聶母就有些擔心。
現在看他們趕着驢車回來,連聶大力都來家了,聶母驚訝道:“今兒這是什麽日子?”
聶大力:“娘,我爹病了,荊大夫給看了沒大礙的。”
聶母卻不信的,沒大礙還至于讓荊大夫出診?找個便宜的大夫不就行了?而且大兒子都回家了,只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等聶大力背着聶父進屋,他們看他眼睛上蒙着白布,登時吓了一跳。
聶母:“了不得,眼睛讓火星子崩了?”
他們做工匠的,要做焊錫活兒,有些毛手毛腳的,防護措施不到位,就容易被火星子崩着,但是聶父一直都小心謹慎,從來沒有過這種事故。
聶青禾就給家人把情況說一下。
聶母捶了聶父一下,心疼道:“打早就和你說別那麽熬,閨女也說讓你早點回家,你非不聽,這會兒把身體熬壞了,你點燈熬油做活兒賺那點錢,還不夠看病的呢。”
聶父一想,婆娘說得對啊,自己為了多賺點錢,早出晚歸熬壞了身體,結果這一病不但不能賺錢,還得額外往外掏錢,他頓時懊悔得不行,又心疼花出去的錢,覺得還不如不治了。
聶青禾:“爹,有病就要治,不治算什麽話?你就消停養身體,其他的不用多管了。”
她根本不讓爹娘知道治病到底要花多少錢,否則他們絕對會吓壞,她爹估計當場就會鬧情緒寧願瞎眼也不想治病了。
聶母:“現在咱閨女賺錢多,她說了就算,你一個病人,就老實聽話。”
聶父連連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聶母又囑咐聶紅花和小力幾個,“出去不要說他生病的事兒,別讓人知道。”
大家都點頭表示知道了。
任何時候總有那些不盼人好就盼着人家壞的,若是別人家有點好事兒,他們就眼紅嫉妒,別人家有點不好的事兒,他們就幸災樂禍嚼舌頭,說不出好聽的。所以聶母不想人家知道聶父生病。
聶青禾寬慰她,“娘你不要有壓力,荊大夫說了,治療二十天我爹的眼睛就好了。說不定針灸敷藥幾天,眼睛就能看見了呢。”
之所以要吃藥調理,那是聶父的身體太差了,看着沒事,其實內裏虧損嚴重,氣血兩虧,陰虛陽虛的,不調理不行,否則也不會眼睛突然看不清。
吃過飯以後,聶青禾就讓聶紅花帶着小力,去東間陪爹,她和聶母幾個則去西間開個簡單的家庭會議,商量一下後續的事情。
聶父不能上工,還得去紮針、熬藥,這些事情都需要有人做。
聶母:“我把家裏的錢都歸置一下,先給你們爹治病。”
哎,就是攢着給大力娶媳婦、給青禾置辦嫁妝的怕是又沒了。
堂姐猶豫了一下,道:“二嬸,我這裏有些錢,先拿出來給二叔治病吧。”
聶母:“你先攢着吧,等家裏實在不夠了再說,夠的話不用。”
聶青禾:“錢的話你們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她和柳記合作,只要一直出貨就能一直抽成,這樣鋪子也放心預支銀錢給她,不怕她還不上。
一家子生病,最困難的就是籌錢,現在錢沒問題,就是安排一下照顧病人。
聶父看不見,在家裏好說,不管幹啥都有聶母照顧,出門就得有人專門跟着他,陪他去紮針。
聶母唯一擔心的就是,天天熬湯藥,鄰裏肯定會瞎猜,到時候免不了說閑話的。
聶青禾雖然覺得生病被人知道無所謂,可她也理解聶母,便想了個辦法,“我爹呢,早上還跟我們出門,去醫館紮針,紮完以後跟着我們去作坊找我大哥也行,就呆在醫館也可以,晚上我們再和他一起回家。我們把錢給醫館,讓醫館幫忙熬藥,這樣我爹一天兩頓湯藥在外面就喝了。”
其實她更願意這樣。畢竟聶父不是重病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卧床,他只是看不見,而且中風早期是需要多活動的,這樣配合治療才不會惡化。
她覺得聶父年紀大了也有些敏感,如果整天呆在家裏什麽都不幹,只怕他不習慣,還會胡思亂想,覺得拖累家裏人,這樣的話,聶母也累。
這就和很多上班的人退休以後,一下子不知道幹啥,接二連三的生病一個道理,人就不能閑着。
而且荊大夫也是這樣說的,不贊同聶父請假在家,還支持他去作坊繼續做工呢。
不過聶青禾不想別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态度再刺激了聶父,就讓他出去活動散心沒必要去做工,反正她這邊賺錢已經穩中有升,也不差聶父那一個月的二兩銀子。
堂姐有些擔心,“二叔出門總要有個人跟着才行,一個人總歸不安全。”
聶母:“那就讓紅花跟着。”
聶紅花已經九歲了,小嘴叭叭的很會說,見人也不犯怵,辦點事兒都行。
從東間過來躲在外面偷聽的聶紅花立刻雙手雙腳贊同,“我可以的!”
她已經攢了十五個錢,都沒機會花!當然按理應該更多的,只是都被聶母軟硬兼施各種借口給要去了,這還是她據理力争加撒潑哭鬧留下的呢。
聶母嗔了她一聲,讓她進來說,“跟着你爹出去,不許你亂跑,不許你出去亂買東西。”
聶紅花嘿嘿笑道:“娘,那我和我爹白天在外面,晌午還得吃頓飯呢。”她想跟聶母每天要點零花錢。
聶母:“去作坊吃,你爹晌午管飯,還能不管你?”看病不知道得花多少錢,能省點是點。
他們在西間說話,東間聶父和聶小力自然也聽得見,畢竟巴掌大的屋子,又不隔音。
聶小力就小聲跟聶父道:“爹,我可以先不讀書了,不花錢,我還能給你當眼睛。”
聶父一下下地摸索着聶小力的後背,喉頭哽着說不出話來。
西間商量好了,聶母就跟聶父說一下,讓聶紅花每天陪着他去醫館紮針,去作坊找聶大力,吃過晌飯休息一下就可以去醫館喝湯藥,然後直接回家。
聶父能說啥,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發言權,大家怎麽商量他就怎麽同意。
時候不早了,各人收拾一下,早點上炕睡覺。
聶父小聲問聶母:“咱家銀錢夠嗎?”
聶母:“這個不用你管啦,咱閨女從鋪子借呢,以後慢慢還。”
她不給聶父許諾閨女借錢閨女還,而是讓他知道一家子一起還,免得他都這樣了還惦記拿錢給聶老婆子和四叔呢。
她嘆了口氣,感覺自己上輩子積德了,攤上這麽好的閨女。要不是青禾,孩子爹這一病這個家還不知道怎麽過呢。
她強調道:“咱閨女真是家裏的頂梁柱。以後萬事聽她的。”
聶父點點頭,“是啊。”
第二日很早,一家子就起來了。
聶母拿了幾塊碎銀子給聶青禾,都是聶青禾往日拿回來的。
聶青禾:“娘你先收着吧,我這裏有林掌櫃預支的,明天去醫館把錢交一下,讓他們幫忙熬藥。”
聶母就先收起來,讓聶青禾不夠就管她要。
聶青禾道:“我今兒托人給老家寫封信,告訴他們爹病了,眼睛看不清治病要花大錢,讓他們幫忙籌措一下。”
聶母嗤了一聲,“你告訴他們,他們關心兩句就不錯,還想出錢?咱不做那個夢啊。”
聶青禾:“娘,咱借錢,他們不給,那咱也沒錢給他們,是吧?”
聶母一下子轉過彎來,“對,我怎麽忘了呢,要寫。”幸虧上個月的錢還沒給!
聶青禾又讓聶大力把家裏的一把舊雨傘拿出來,竹傘骨、桐油紙,挺舊的,還修補過兩次,但是一直不舍的扔。
這種雨傘其實挺雞肋的,大雨沒用,小雨不用,戴個鬥笠比這個管事兒。
但是這把雨傘的傘柄長,給聶父拿着偶爾還能當拐杖拄一下,從自家胡同進出的時候,也能撐着擋擋別人的視線,她不是為了掩飾聶父生病的事實,而是為了讓聶父拿着點東西,讓他覺得有傘擋着別人就不會看到他的眼睛,也就不會胡思亂想。
她把雨傘給聶父,讓他和聶紅花在院子裏練習練習。
聶父撐着傘,聶紅花牽着他的手,指揮他往前走,左轉右轉,小心腳下臺階之類的。
等聶青禾把早飯做好,聶大力也去排隊把家裏水缸都挑滿,院子也灑掃幹淨,這時候聶父和聶紅花也練習得不錯。
聶紅花笑道:“娘,我去樂器鋪子裏買個二胡、笛子的,和我爹去集上賣藝吧,說不定也能賺倆錢兒呢。”
聶母原本心裏還壓着擔心和難過呢,被她這麽一說,忍不住笑罵道:“你個小丫頭,就會胡說八道,就你那潑辣樣兒,人家誰能可憐你給你倆錢兒?”
大家就笑起來。
因為聶父生病而蒙上的那一層陰翳,一下子被笑聲給戳破了,聶父都覺得輕松了許多。
聶小力一聽,反而很認真地研究可行性,“娘,我可以啊。”
他小手抹了一把臉,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苦瓜相,一只小手牽着聶父粗糙的大手,一只小手開始抹淚唱戲,唱的是集上聽來的蓮花落,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瞬間就把聶母和堂姐的眼淚勾起來了。
聶青禾在他大腦袋上輕輕彈了一下,“快住嘴吧,看把你倆能的。你要是去了街上,保管沒兩天就被人家抓走賣了。”
這麽聰明伶俐還俊秀的男孩子,拐子們別提多眼饞。
早飯後聶大力讓聶青禾他們都上車,他負責趕車。
聶小力:“大哥,毛驢能拉動我們這麽多人嗎?”
聶大力笑道:“當然行,你們幾個加起來也就三百多斤,這算啥啊,毛驢典型的個小勁兒大,能拉一大車東西呢。”
讓毛驢馱三百多斤可能有點累,但是拉車就很容易,畢竟這是用巧勁。
聶小力這下放心了,踏踏實實地坐在車上,不用擔心毛驢被累壞了。
他們從胡同經過的時候,不少人都特意出來打招呼,有的是想和聶大力打個招呼,有的則是好八卦想看熱鬧。
那天晚上賀馭他們騎馬趕車送聶青禾姐弟回來,不少人都從門縫裏偷看到了,他們無比好奇紛紛想知道聶家是不是發大財了,否則怎麽又是坐馬車回來,又是坐驢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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