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麻煩

恢複正常的上課生活後，如果項小雨和劉子烨的課比較多，休息時間短，就會跟彼此的室友一起吃飯。

其他時間就會盡量一起，周末就會一整天膩在一塊兒，有時出村吃吃飯，有時坐着動車去周圍的城市逛逛。

即使是周六的早晨，劉子烨的生物鐘還是将他自然地喚醒起來。

他有些迷蒙地在床上躺了片刻，才去摸過手機，關掉無聲震動的鬧鈴。

項小雨貪睡，到了周末總是會睡到十點十一點才會醒，所以他倆約定的時間也晚了很多。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進來了幾條微信消息。

劉子烨直接坐了起來，眨了眨眼睛，反複确認了沒有看錯。

【西楚小霸王】對不起對不起

【西楚小霸王】我臨時被叫去主校區那邊去旁聽一個學術沙龍【西楚小霸王】估計得待上一整天，沒有辦法跟你一起了劉子烨讀出她語氣裏的着急和愧疚，快速打着字。

【＿ZY】我陪你一起

【＿ZY】在站牌等我

劉子烨翻身下床，很快速地換好衣服，收拾好一切。

正準備出門時，手機屏幕又亮了幾下。

【西楚小霸王】不用不用

【西楚小霸王】今天周六，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西楚小霸王】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把幾條消息從上到下又掃了一遍，劉子烨蹙起眉頭，輕輕把門把手帶上，盡量不吵醒還在睡覺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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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是M市秋冬更疊的分水嶺，在暖氣正式供應前，驟降的溫度就只能靠一身正氣去硬抗。

項小雨提着外帶的早餐，等在公交站牌旁。雙手緊緊握住豆漿的杯子，一邊小口喝着一邊取暖。

誰知道她經歷了多麽驚心動魄的一個清晨。

昨晚深夜裏緊急通知，因為教授們的行程問題，學術沙龍更改了時間，生生提前了好幾周。這種校內會議和講座的性質類似，都是由每個年級每個班級派人出來做觀衆的。

項小雨她們班是按輪流制，可是班長睡得早錯過了消息，早晨按着候補名單輪番打電話轟炸，最後只有項小雨半夢半醒中接了電話。

班長氣喘籲籲地跑到她身邊，長長的辮子在半空一甩一甩的，非常抱歉地說：“真的對不住啊，實在是時間緊任務重又影響班級評獎評優，硬是要出兩個人去參加。這不，我把自己都搭上了，陪你一起做沒有感情的聽衆機器。”

項小雨把手裏的一袋早餐遞給她：“沒關系的，我今天也是開發出了潛能，居然五分鐘就能收拾洗漱完下樓，還富餘時間買早餐，看來平時也還能再睡一會兒。”

“你下次要是曠課，我一定替你喊到，”班長話剛說出口，就被自己逗笑了，“瞧我這腦子，小雨你學霸一枚，成績好上課又認真，怎麽可能曠課。”

班長看了看手表，還有些時間，無聊地開始數正從大門口往站牌走的人。

班長還是有些猶豫地問：“真沒耽誤你什麽事吧？”

項小雨搖了搖頭：“沒事，我本來也沒什麽具體安排，可能就是跟男朋友自習，或者出去吃頓飯改善下夥食。”

班長在心中感慨，這或許就是學霸的談戀愛方式吧，把自習室變作戀愛場所？她早就聽聞了項小雨的戀愛傳聞，只是一直沒見到正主，好奇地問：“小雨你男朋友是什麽樣子的啊？”

項小雨想了想，按着記憶裏的模樣開始勾勒：“他個子挺高的，身材很勻稱。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雙眼皮。表情寡淡的時候人冷冷的，會有難以靠近的錯覺。但其實非常愛笑，也很溫柔。”

“嗯，聽起來确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班長按照她的感覺開始下結論，只不過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的。

班長餘光裏看到有個高個子男生在朝她倆走過來，有些驚奇地拽了拽項小雨的胳膊，低着聲音問：“我怎麽覺得你的描述跟這個男生有點像啊？尤其是表情寡淡，難以靠近……”

“？”

項小雨順着班長悄悄指的方向看過去，看清那張有些別扭和發冷的臉的時候，瞬間綻開了笑容，快步走過去：“你怎麽來了？”

劉子烨無視掉了旁邊那個女生八卦的眼神，重複了一遍他剛才微信裏發過的內容：“我陪你一起。”

項小雨搖了搖頭，也很堅持：“不用了，你不是還在趕你的作業嗎？時間已經很緊張了。”

劉子烨指了指自己的黑色背包：“我帶電腦了。”

項小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回歸正經勸他：“即使屏蔽掉聲音，聽講座本身的幹擾很多，很容易分心的，效率也會很低。”

劉子烨沒有說話，看着項小雨的眼神帶着不滿、無奈和委屈。

項小雨踮起腳尖，安慰地拍了拍劉子烨的肩膀：“乖，快回去吧。”

“乖”這個字往常都是他跟她說的，乍一從項小雨那裏說出，劉子烨心裏很不是滋味，轉身準備走了。

剛邁出去兩步，劉子烨也退了回來，心情非常不佳地問：“帶充電寶了嗎？”

項小雨把自己的小包放到身前，拍了拍：“帶了。”

劉子烨點了點頭，自顧自地又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遞給項小雨：“萬一沒電，我女朋友就失聯了。有備無患，再帶一個。”

項小雨苦笑着收了下來，再一次揮手跟劉子烨告別。

這一次，劉子烨是真的走了。

班長看了看劉子烨逐漸走遠的背影，發自肺腑地感嘆：“你男朋友好細心啊，對你也很好。”

項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見公交來了就拉着班長往前走。

待在車廂靠後的座位上坐穩了，班長随口問了問：“為什麽不讓他一起啊？這個講座也不限制學院，想聽都能聽。”

項小雨扒開簾子，去看窗外的校園景致，回答：“我怕麻煩到他。”

班長不理解地皺了皺眉，在心裏困惑地想着，男女朋友之間還要考慮麻煩不麻煩的問題嗎？

劉子烨的心情低落，順帶着胸口都有些發悶起來。

他在食堂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早餐供應結束，打飯阿姨大叔們從後廚出來休息，才起身離開。

推開門回到宿舍，卻發現只有老大一個人。

老大正在啃着面包，見劉子烨回來了，訝異地沖他到了個招呼，指着老三和賀傑的位置解釋：“賀傑最近躲隔壁班那個李薔躲得狠，寧死不交出代碼，拉着老三出去浪了。”

劉子烨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背包裏的手提電腦。

老大想起了什麽，奇怪地問：“你今天不是要去約會的嗎？怎麽又回來了，一會兒還走嗎？”

劉子烨按下開機鍵，悶悶地說：“不去了。”

老大一下子就聽出來肯定是出事了，盤算着自己這個戀愛導師可以重新上線指導了。盡管之前他給出的生日告白建議失敗了，但是小小挫折打擊不了他這顆樂于助人的心。

把凳子直接搬到劉子烨身旁，老大搭着劉子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生活的煩惱跟媽媽說說，工作的事情跟爸爸談談，戀愛的麻煩就跟老大唠唠。”

劉子烨無情地把老大的手拍了下去，一副“讓我自己靜靜”的樣子。

但是老大堅持不懈地在勸着他說說看，劉子烨也就把早上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老大托着下巴思考了很久，之後才感慨地嘆了口氣：“子烨啊，不瞞你說，我跟小雨總共就那麽幾面之緣。之前只是看她人挺可愛善良的，沒想到三觀和原則這麽正，既不粘人又這麽獨立。”

劉子烨瞥了老大一眼，眼神複雜不明。

老大完全沒有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老婆要是像小雨那樣，我天天能笑醒。我跟我老婆剛在一起的時候，她恨不得鑽進我的口袋，天天跟着我。前段時間還指揮我去各個親戚群同學群，給她拉一個公衆號的投票呢。”

劉子烨重新查看了下手機，這是他剛才坐在食堂裏幹的最多的一件事。

發發呆，等她的消息，繼續發呆。

等到項小雨終于發來信息，告訴他已經到會場馬上要開始了，他擁堵在心中的壓力才算是卸下了一半。

劉子烨緩緩地吐出幾個字：“小雨不讓我陪她。”

劉子烨一向是自信甚至是自大的樣子，這是老大第一次聽到他冷漠的語氣中透着些許委屈。

老大的心裏脹脹地，開始發着酸，站在項小雨的角度跟劉子烨解釋：“可是小雨說的也都沒錯，是在為你着想。她也是在乎你，所以怕幹擾……怕麻煩你。”

劉子烨立刻擡起頭，犀利地反問：“老大你會覺得你女朋友很麻煩嗎？”

蒼了天了，老大無助地撓撓腦袋，面對着這道送命題犯了難。不過既然是兄弟問的，他老婆也不在現場，還是遵從內心回答吧：“當然也有覺得麻煩的時候啊，尤其是忙的時候還要每天打電話什麽的。但是可能算有點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吧，她賴着我、老找話茬怼我，我還會覺得她還挺在乎我的。”

老大對自己的回答非常滿意，順便補充了一句：“如果她不粘着我了，我可能還挺不習慣的，會懷疑我倆是不是淡了冷了。”

劉子烨在一旁沉默不語，手指随意地在鍵盤上輕點着。

老大忽然反應過來不對，沒好氣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子烨，你這不是在套我的話嗎！小雨跟我老婆根本就不一樣，這麽類比是要出大問題的，更何況我是異地戀，不粘一粘怎麽維系感情啊！”

劉子烨笑了笑，墨色的瞳孔映射出一些掙紮和痛苦：“我當然知道不能這樣類比。當我對上小雨那樣認真和善意的神色，心就會變得很軟很軟，根本沒有辦法強硬地說出拒絕的話。”

“我完全不在乎什麽幹擾和麻煩，也沒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我迫切想要的是跟她待在一起，即使只是安安靜靜陪在她身邊而已。”

把話全部說出來，劉子烨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像是竭盡全力在疏散內心奔湧的情緒。

他捂住臉，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挺矯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