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與方局有關
方仲辭感覺自己額角青筋凸起,還沒等他開口嗆吳同一句,一直像背景板一般靜默的葉栖卻突然開了口:“不知道,您的兒子,是不是親生的?”
看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瞬間戳到了吳同的軟肋。他雖然還在笑,但聲音裏的不屑卻似乎被削去了大半。
這樣的變化瞬間被葉栖捕捉到,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對了方向。
“希望您好好想想。”說完,葉栖站了起來,眼神輕柔的示意方仲辭同他一起離開。
方仲辭雖有些疑慮,但還是尊重了葉栖的想法。兩人出了訊問室又走出了一段距離,方仲辭才問出了口:“明明已經抓到了他的軟肋,你為什麽不繼續?”
葉栖抿了一下嘴唇解釋道:“當我們抛出一個他關心的問題時,他越是不知道我們在想什麽,就會越擔心。未知能将情緒無限放大,如果他能在沉默中爆發出更多的情緒,就能帶給我們更多有用的信息,我們可以等他主動找我們。”
“信息是多了,真的假的就分不清了。”
葉栖輕笑:“所有聽起來能讓人信服的僞證,基本都是建立在真相的基礎之上的。”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方仲辭也不好反駁什麽,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望着離開的方仲辭,葉栖喃喃道:“這是生氣了嗎?”
事實上,方仲辭只是有些着急。他承認葉栖的分析很有道理,也可以稍等一段時間來驗證他的想法。但現在他更想先讓鑒證科幫他給吳同父子做個親子鑒定,好在心裏有個譜。
時間轉眼過去幾個小時,一直在辦公室的方仲辭沒等到江恪和顧銘羽回來的消息,卻先得到了吳同要招供的消息。
方仲辭掃視了一圈也沒見到葉栖,于是就自己去了訊問室。
這次再進來的時候,方仲辭的态度比上次差了很多:“怎麽,又想說了?”
吳同故意咳嗽了兩聲,看上去像是在裝可憐:“錯是我犯的,和那個無辜的傻孩子無關,你們不要與他為難了。我交代,我都交代。”
方仲辭揚了揚下巴,吳同才吞了一口口水開始說:“13年前,我因為欠了債流逃出在外。在橋洞下遇見了勇兒,那時我餓的快不行了,是他給了我半塊餅。我發現他腦子不太好,受盡其他乞丐欺淩,但我沒法帶走他,因為我自己也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
“後來我輾轉到峒峽村附近,剛好看見孫大成開摩托車撞死了一個人。我當下心生一計,想要頂替這個人的身份。那天,我威脅孫大成,如果他不按照我說的做,我就揭發他殺人的事實。”
“孫大成沒想殺了你?”方仲辭問。
“怎麽沒有,但那時,孫大成那兩把刷子,是打不過我的。後來他妥協了,他說之前有人發現了他,後來我們在附近發現了紀明的東西。他回到村子之後又是恐吓又是威脅的,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方仲辭全當他在編故事,若是孫大成有那種腦子,怕是也不會被吳同威脅。按照孫大成的直腦思維,他的第一想法鐵定是殺了紀明。只有謹慎小心的吳同在背後提醒他,不要因為殺人招惹了警察,孫大成才可能退而求其次。
“我們在田興身上發現了委任書,發現他是要新來峒峽村的村書記,于是就頂替了他的身份。我一扮,就扮了13年的田興。我現在能為你們提供當時肇事的那輛車的掩埋位置,希望警方能從輕處罰。”
吳同的态度很誠懇,就像是真心在忏悔一般。方仲辭反正是不信的,但他既然願意配合完善證據鏈,總還是要給他這個機會的。
方仲辭朝外面招了招手,讓幾個人一同帶着吳同出去走現場。
監控室裏的葉栖放下耳機,目送着方仲辭離開。從他和方仲辭分開起,他就一直等在訊問室裏,因為他知道吳同很快就會要求交代。
這期間,他查了一下關于吳同的消息。他發現這人幾乎在網絡的世界裏毫無蹤跡,甚至在現實世界,都沒有過什麽合法的身份,是個不折不扣的黑戶。追溯不到他以前的情況,也便無法核實他說的所有信息。
葉栖從監控室裏走出來,看見不遠處的電梯口,方仲辭迎面撞見了從小荒山歸來顧銘羽和江恪。
他看見江恪似乎對着方仲辭說了什麽,然後方仲辭就随着江恪離開了。
葉栖隐約覺得江恪的神色很奇怪,不由自主的順着那邊的方向走去。路過電梯口時,他發現顧銘羽的神色也有些異樣。
他沒有開口問,顧銘羽也沒提,只是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事實上,顧銘羽也覺得有些奇怪,這種怪異的感覺似乎是從他們在小荒山的時候就開始的。
在顧銘羽的印象裏,江恪對于市局的案子都不是很關切,在做好自己本職的屍檢工作之外,他很少會問起關于案情的事情。但今天他們在小荒山拾骸的時候,江恪卻試探性的問了問現在的案情進展。
顧銘羽雖然不至于懷疑江恪怎麽樣,但還是覺得江恪一回來就将方仲辭叫出去單獨聊的這種行徑,是在有意掩飾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
·
方仲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江恪非要單獨叫他出去,疑惑的跟了上去。
江恪将方仲辭帶下樓,找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和江恪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氣氛總是會不自覺的嚴肅起來,每當這個時候,方仲辭總是會充當活躍氣氛的那個人:“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古怪,搞得這麽神秘?你這樣單獨叫我出來,某些人怕是會醋意橫飛。”
江恪完全沒理會方仲辭的調侃,眼底的嚴肅愈發重了。他從從衣服內兜裏拿出一個證物袋,裏面放着一條灰色的男士手絹。
“你……認識吧……”
方仲辭頓時怔住,臉上沒皮沒臉的笑也僵在了那裏。他怎麽會不認得,這手絹的款式,是他父親,老方局一直用的那種。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擡起了手,接住了被證物袋包裹的手絹,他笑得有點難看,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你哪裏來的?”
江恪眨了眨眼:“看你的表情,看來你也猜到了我想要說什麽。這是在第一現場的那棟破洋房裏撿到的。當時他們都沒在意,只有我看見了這個手絹,我跟了他那麽多年,他一直用的手絹我不會記錯的。”
方仲辭眉頭緊皺,沒等問什麽,就聽見江恪繼續說:“殘留的DNA我悄悄驗過,是方局的。但你信我,也該信他,他不可能的。”
“但,或許這件事也和他有關。七·二六案,方局升為副局長的案子。我曾經在案發現場,也見過一個,同我們在小洋樓裏見到的鏡室一般無二的房間。”
方仲辭的眼眶發紅,眼睛開始爬布上血絲。
“會不會……”
方仲辭打斷了他的話:“謝謝你,江恪,也謝謝你相信他,這其中的因果,我自會想辦法探明,但在這之前……”
江恪點點頭:“我懂。”
這個世界上最容不下絲毫懷疑的兩個職業,一個是教師,另一個就是警察。這兩者都肩負着無數的期盼和信任,但這種信任也是最脆弱的。一旦發生一點裂痕,不管那是不是誤解,都終将會帶來難以挽救的後果。
江恪離開了,方仲辭一個人停在了原地,将包裹着手絹的證物袋捏的吱咯作響。
·
回到辦公室,方仲辭打開了內網,準備登陸鄭支的口令。那賬號是他的警號,密碼是他老婆生日。方仲辭一直都記得,之前他偶爾也用鄭支的電腦看點超出他職權範圍的案子,但今天,他卻不由得生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他迅速找到了七·二六案的卷宗,卻發現卷宗的查看級別被設定的很高,以支隊長的級別都查看不了。雖然這個案子也是個惡性案件,但是在方仲辭的印象裏,這案子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存疑,結案的時候也幹脆利落。這種案子,為什麽會有這種級別的加密?方仲辭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方仲辭!你小子是不是在登我賬號!”
聽見鄭支的聲音,方仲辭吓了一跳,趕緊關掉了界面。
鄭支怒氣沖沖的進了辦公室,對着方仲辭就是一頓數落:“檢查夠誠懇,下次你還敢,你怎麽能把這句話诠釋的這麽生動呢?我明天就換密碼,不,我馬上就換!”
事實上,鄭支一直這麽說,但是對于方仲辭登賬號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嘴天天吵着說要換密碼,但卻從來都沒動過自己的密碼。
以往鄭支這麽說的時候,方仲辭總能找個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過去,随後寫一份一百字的“真摯”檢查就算了事。但今天,方仲辭有點笑不出來,他站起來,沖着鄭支的方向而去。
“鄭支,我有事和你講。”
鄭支瞥見方仲辭的那一臉嚴肅,給他打了個眼神,示意他去辦公室說。
只是支隊長辦公室的門還沒全關上,衆人就聽見鄭支的一聲震天怒吼:“什麽?你要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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