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您在談戀愛
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方仲辭将車子熄了火。
此刻他的右肩有些僵痛,他小心的将葉栖的頭靠在了副駕上,剛想叫他,又頓住了聲音。此時正好有一隅月色投過停車場的車窗斜照進車裏,打在葉栖臉頰的輪廓間,顯得他的皮膚格外白皙。
方仲辭覺得喉間有些燥,空咽了一口口水,躲閃的眼神瞟到了葉栖還纏着紗布的手上。
他離開了訊問室之後,都發生了什麽?好好的手上怎麽還流了血?方仲辭出神的想着,手竟不自覺攀上了葉栖那只受傷的手。
葉栖的指尖微動,睜開了惺忪的睡眼,而此刻的方仲辭正半側着身子握着他的手。
方仲辭驀地吓了一跳,差點直接彈出車,幸虧駕駛座給他了一個堅實的後盾,才讓他的動作幅度不顯得如此誇張:“那個,那個……”
“是想給我換藥嗎?”葉栖問。
找到了一個天降的臺階,方仲辭趕緊踩了上去:“對,我就是想給你換個藥。”
葉栖輕笑:“我自己确實有點不方便,我家裏就有藥,那就要麻煩方組了。”
方仲辭就這樣鬼使神差進了葉栖的家門。葉栖确實和他住的是同一棟樓,而且是僅隔了兩層樓的鄰居。
此刻坐在葉栖家沙發上的方仲辭覺得自己肯定是被案子沖昏了頭,居然大半夜接受了一個小帥哥的邀請還到了他家裏。要不是這人是葉栖,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別有所圖。
心裏的糾結大戲還沒唱完,葉栖已然出來了,遞給了他瓶碘伏和一包棉簽。方仲辭擡眼:“就這?連紗布都沒?”
葉栖一笑:“沒什麽大傷,要紗布幹什麽?”
方仲辭皺了一下眉頭:“我又不是沒看見,你那傷口是不大,耐不住它深。你不去打破傷風就算了,處理也這麽草率?”
葉栖舔了舔嘴唇,差點就脫口說出下午還是方仲辭自己說,警察受個傷不必要纏上個三宮六院的話了。他頓了一下:“還沒買,沒想到會受傷 。”
方仲辭将手上的藥瓶和棉簽往桌子上一放:“所以你到底幹什麽了?案子破不出來,去後院拿柳枝杈戳自己玩?”
見葉栖又不吱聲,方仲辭無奈的起身,要門外走。聽見葉栖快步的跟上,方仲辭又轉身解釋道:“等着,我回趟家拿藥。”
直到方仲辭虛掩上了門,葉栖才長呼了一口氣坐在了沙發上。
其實,在車上他就沒睡着過,只是想趁着睡覺的由頭靠近方仲辭,只是讓他意外的是,方仲辭竟然沒有拒絕。直到方仲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才實在沒忍住悸動睜開了眼。畢竟如果他再裝下去,靜谧中他的心跳聲絕對會把他出賣的一絲不挂。
只是葉栖有點不甘心一切就這麽結束,給了方仲辭一個臺階的同時,又給他挖了一個陷阱,讓他半夜到家裏給自己換藥,而對方似乎毫無防備的就跳了進來,也讓葉栖有些受寵若驚。
他繼續安靜的等待方仲辭回來,心情忐忑不安。
方仲辭進了屋,智能管家就啓動了主人回歸的模式:「歡迎回家。」
良久,方仲辭都在翻找,才想起來問智能管家:“我的傷藥呢?放哪了?”
「如果沒記錯,您應該放在了次卧床頭櫃的醫藥箱裏。」
方仲辭一拍手,才想起來确實是放在那了。
「您又受傷了嗎?本月您還沒有受傷記錄,需要為您添加嗎?」
方仲辭啧了一聲:“不是我。”
意外的是,電腦管家居然沒有作妖的分析什麽。方仲辭找到了藥,拿着就上了樓。
推開虛掩的門,方仲辭再次踏進了葉栖的房間。再進入這裏,他才發現這裏的陳設真的太簡單了,幾乎是什麽都沒有。
他坐在沙發上,手頓了下才撈起葉栖的手,小心的拆開紗布:“你……非要來這做什麽?去別的地方發展不會更好嗎?”
方仲辭這是委婉的在提醒葉栖,以他的才能去別的地方當副支隊這會早就成了,根本用不着和自己這樣的硬茬一起搶個市局的副支隊。
葉栖擡眼,在方仲辭不注意的時候掃視了他的臉:“我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方仲辭輕哼了一聲,将髒污的紗布丢進了垃圾桶。葉栖傷口确實有點深,方仲辭小心的擦拭着,手上比下午的時候輕了不知道幾倍。
這種溫柔讓葉栖幾近崩潰,手上不自覺抖了一下。
“怎麽?疼?做刑警這麽怕疼可不行,我爸和我說……”說到父親,方仲辭驟然将話頓住了,他将最後的紗布打上結,向沙發裏移了一下,沉默良久。
忽然,方仲辭開了口:“能說說你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葉栖愣了一下,随即方正的回答道:“他是個正直、嚴謹、能力卓著的人,讓人很有安全感……”
“那我父親呢……”方仲辭鬼使神差的問完,拍了一下自己的頭,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傻了,葉栖哪裏見過他父親,“我随口一問,別在意。”
“我猜他英勇正直,聰明果敢,同你一般。”
方仲辭聞言輕擡雙眸,笑意漸盛,他低聲道了句“小崽子”,将手機裏的照片遞給了他:“這是七·二六大案嫌疑人四個疑似畫像,如果去掉鼻梁處的痣,你覺得和吳同像不像?”
葉栖這才見到了訊問室裏吳同見到的畫像,方仲辭向沙發上一靠:“你知道這個案子結案的時候,兇手如何了嗎?”
方仲辭緩緩道:“燒死了。”
在葉栖怵然放大的雙眸下,方仲辭起身離開,僅留葉栖一個人在腦子裏不停的回溯案件中細小的關聯。
方仲辭再次拉開自家的門,冗長的沉寂讓他有些奇怪,他的智能管家居然沒說話。
“你在做什麽?”方仲辭問道。
小耳朵聽見聲音,走過來歪頭看了方仲辭一眼,不知道他在講什麽,于是趴在原地開始舔毛。
「sir,經過我多重的大數據比對,對您今晚從未有過的異常行為得出如下結論:您在談戀愛。」
“噗——”方仲辭差點一口水全噴在地板上,“你說什麽?!”
「大數據顯示,這種半夜不睡覺給別人送傷藥的行為,是墜入了愛河。我還在知乎、百度知道、百度貼吧、微博等多平臺以人類的身份發出求助帖,均得到一致結論。」
方仲辭覺得腦子嗡嗡的疼,別人的人工智能都是為主人排憂解難,他的倒好,天天做些沒用的給他添堵。
聽着智能管家還要滔滔不絕個沒完,方仲辭将手上的杯子往茶幾上一扣:“給我閉嘴!”
洗漱的時候,方仲辭本來想回憶回憶案子,滿腦子卻都是那句墜入愛河,氣的他将毛巾一甩:“呵,我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和想搶我飯碗的小崽子墜入愛河。”
次日一大早,方仲辭就聽說鄭支叫他去趟辦公室。敲開鄭支的門,方仲辭迎面就撞上了鄭支笑意滿溢的臉。
鄭支一臉欣慰的說:“仲辭啊,這次的案子辦的不錯,這麽快就揪出了真兇,很有我當年的風範吶。”
鄭支滿意的拍了拍方仲辭的肩膀,回坐在椅子上。
方仲辭愣了一下,随即前行了兩步走到桌前:“案子還沒完,誰和你說案子破了?”
剛剛坐下的鄭支,聽見這話,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什麽?”
方仲辭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支隊長遲疑敲了敲桌角,眼神飄忽的想着些什麽。良久,他才回答了方仲辭之前的疑問:“我今早上班路過,新來的兩個小刑警和我說的,說昨晚吳同招供了,人都是他殺的。”
方仲辭單手扶額:“老鄭!要不是我不想換個領導,我真想勸你打報告退居二線了。”
支隊長的神色顯得很為難,斷斷續續的呼了一口氣:“那案子要是沒破,就很難辦了。外面的輿論鋪天蓋地的壓下來這事你知道嗎?上面已經要求限時破案了,我本來以為……”
方仲辭單手撐在鄭支的桌前:“不管輿論壓力多大,我們都不能随便抓一個兇手來頂罪。放任兇手逍遙法外,我對不起我身上這身警服。”
鄭支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眉眼,擡眼掃視方仲辭:“你穿了嗎?”
“咳咳,”方仲辭清了清嗓子,周身正義凜然被鄭支的一盆冷水潑去了大半,“不能對不起我人民公仆的身份。”
方仲辭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卻又被鄭支叫住:“小子,還要多久?”
沒等方仲辭回答,鄭支就話語密集的補充道:“五天,我只能給你最後五天。我替你撐不了多久,到時候案子破不了,你我身上這一身‘皮’都得扒。”
方仲辭吸了吸鼻子:“扒也是先扒你的,我可沒穿警服。”
鄭支抄起手邊的紙抽,對着方仲辭那邊砸過去,卻砸到了已經關上的辦公室門上:“你個沒大沒小的小崽子。”
方仲辭一回到辦公室,就看見江恪有幾分匆匆的走進來,手裏還拿了幾張打印紙。
方仲辭疑惑的望了江恪一眼,對方直接将打印紙平鋪在了他眼前:“我今天整理文件,發現你們拿走的DNA檢測報告結果裏,少了兩個人,雖然當時是一起出的,但是怕是落下了。”
方仲辭一轉頭,眼神打向了謝立真。只見謝立真一個箭步跨過來,拿起打印紙掃視了一眼,又從自己方正的材料中抽出來當時從法醫室帶回的鑒定報告對比日期。
翻看過後,謝立真毫無預兆的對着衆人猛鞠了一躬:“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是我的疏忽。”
衆人皆是一驚,沒想到謝立真的反應這麽大。方仲辭忙要扶他一把,将他撈起來。可這死心眼怎麽也不肯起來,就一直保持着90度鞠躬的姿勢。
方仲辭啧了一聲:“起來,這是命令。”
話音落下,謝立真才緩緩起身,愧疚都沒能在他臉上刻出什麽異樣的表情。
江恪有點看不下去:“這事不能怪他,那天本來人就多,也是我沒整理好。”
見這事要往沒完沒了的方向發展,方仲辭一揚手:“都給我打住,誰的錯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要看看怎麽挽救。”
方仲辭從葉栖手裏拉過那兩張紙,紙上亡故的兩個人,正是被周納結果的那兩個、沒有被碎屍的姑娘。值得關注的是,兩人的年齡都在25歲左右,竟然和他們之前劃撥的年齡範圍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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