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世上有一種人,容貌豔麗,氣度雍容,家世不凡,哪怕落難了也仍舊是高高在上仿若九天仙子,令人自漸形穢不敢高攀。

劉全口中的大夫人就是這樣的人。

趙佩蘭視線一陣模糊,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破廟裏驚鴻一瞥的驚豔和自卑中。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是我。”她臉色蒼白,冷汗一層又一層的滲了出來,身子搖晃,語無倫次道,“我沒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沈三顧不得和劉全寒暄,道了一聲抱歉後一把扶住了妻子,将人抱回了房間,同時吩咐南星去叫趙文竹。

南星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外一臉淡定的男人,噠噠噠的跑去叫人,剩下沈晞和和對方四目相視,互相打量。

“小姐好。”劉全拱手行了一禮,沈晞和挑眉,不閃不避的承了下來,這副大方從容的姿态倒是讓劉全驚訝了一下,不過那只是很短的一下,他很快就恢複正常。

“您可能不知道我是誰。”劉全聲音不急不慢,帶着一股自信和驕傲,“我來自........”

“先進來再說吧。”

沈晞和忽然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轉身進了屋,劉全的後半句卡在喉嚨不上不下,臉色有瞬間的不悅,但還是跟在女孩身後進了屋。

看着她粗壯的背影,眸子裏閃過一抹嫌棄。

粗俗、鄙陋、醜陋,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和三小姐都沒有半分可比之處,就算是真的公府千金又如何,府裏面姑娘還少嗎?最受寵的還不是三小姐。

劉全沒有注意的是,從他出現在小鳳村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一道視線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直到他進了沈家也沒有消失。

“呵,該來的總歸是來了。”隐在角落裏的人冷笑一聲,語氣比冰雪還要冰涼,“鳳星歸位,撥亂反正,一切即将重來,我也該回去了。”

千裏之外的國公府,遍地牡丹的魏紫院內,彌漫着一股無聲的寂靜和壓迫,丫鬟婆子恭敬的站在角落裏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驚動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位貴人而被發落。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那邊找到了本宮的親生女兒?”片刻後,一道慵懶嬌媚的聲音淡淡響起,明明十分平靜,衆人卻從中聽出了風雨欲來的氣勢,一個個将頭顱壓的更低,努力縮小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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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淺紅交領榴花裙的女子恭聲回了一句,“是。”然後再也沒有多說半句。

伺候殿下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不該說,石榴自有分寸,現在顯然不需要她說什麽。

果然,她聽見殿下冷哼了一聲,“三小姐那裏有什麽動靜?”

石榴道:“除了去老太太那裏請安外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汀蘭水榭,只是昨天去了一趟書局,買了兩本詩集和一冊話本,去永定茶樓坐了坐就回來了。”

她朝後叫了一聲,“拿上來。”

一個穿着粉色半臂的丫鬟托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着三本書,正是三小姐昨天剛買的三本。

福安公主随意翻了兩頁,見都是尋常書籍便沒了興趣,她單手托腮,迷人神情的桃花眸淡淡一挑,洩出一抹涼薄,“既然她們非要讓她回來,那便如她們的願吧。”

“那皇上那裏?”

“等那丫頭回來,他見過再說。”想到這裏,福安又輕笑了一聲,語氣似嘆似喜,“沒想到她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小殿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福安不置可否,揮了揮手人讓人退下。

等室內重新安靜的時候,一道淺淺的聲音嘆息聲響起,“再命大進了這攤渾水也難全身而退。”

還不如鄉野一生,至少自在安全。

.......

沈家堂屋內,忽然傳出了一聲尖叫,“不可能,你說的一定不是真的。”

南星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對方,指着門口叫道,“你這個騙子,趕緊從我家裏出去,我們不歡迎你!”什麽叫姐姐不是他的姐姐,是他們國公府的千金,是因為當年不小心抱錯了孩子。

沈半夏就是他的姐姐,不是什麽國公府千金!

沈三也是一臉怒氣,只是他懂得克制,沒太失态,“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麽,半夏是我女兒,還請不要亂說。”

“門在那邊,好走不送。”

劉全臉上的笑意漸漸冷卻,裝出來的客氣被高傲替代,“她究竟是不是我們國公府的小姐不妨讓趙娘子出來說明一二,想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然看見我也不會反應這麽大不是。”

最後一句話徹底堵死了沈三的反駁,他動了動嘴唇,實在找出不理由,下意識的看向了女兒。

沈晞和察覺到他的視線,沖他安撫的一笑,“爹,你去看看娘怎麽樣了。”

沈三仿佛得到了特赦,連忙站起來進了屋,離開了那個讓他壓抑又無助的環境。

“南星,你去給客人倒杯熱水。”南星嘟着小嘴明顯不願,沈晞和拍了拍他的腦袋,“聽話,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沒有禮貌。”

南星這才不情不願的去廚房倒水泡茶,然後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扭身就走。

劉全瞥了一眼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眸子裏閃過一抹嫌棄,假笑道,“多謝小姐體恤,不過我不渴。”

“喝吧。”沈晞和仿佛沒看見他眼底的嫌棄,溫聲道,“說了這麽多肯定累了。不過你來的也是時候,若是早來那麽幾天連這樣的茶葉都沒得喝呢。”

她笑的無害,“我們平時都只喝白開水。”

劉全目光一閃,直望了過來,第一次正視對面的那個女孩。

沈晞和笑容不變,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有什麽問題嗎?”

劉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努力咽下那糙的不行的茶水,“沒什麽,只是小姐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沈晞和:“你和我想的也不太一樣呢。”

在對方望過來的探究視線下,她食指敲着桌子,不緊不慢的道,“你們國公府的下人都像你一樣嗎?”

傲慢無禮,眼睛長在頭頂上,拿鼻孔看人。

劉全心中一慌,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幾滴熱水濺了出來,落在了手背上,立即紅了一片。

他顧不得手上的疼痛,嘴角擠出一抹笑容,神色恭敬了許多,“小姐說笑了,我不過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代表不了整個國公府。”

沈晞和“哦”了一聲,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有聽進去,漫不經心的道,“你怎麽确定我就是你們國公府的小姐?你們又是怎麽發現現在國公府裏的那位小姐是假的呢?”

這個劉全早就想好了答案,幾乎張口就來,“我們國公府的孩子不論小姐還是少爺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梅花胎記,位置不定,您身上肯定也有一個。”

在得知淮水縣下面的小鳳村裏确實有這麽一個人後,他就飛鴿傳書回了國公府,老太太找了一個由頭找人看了一下三小姐的身上,沒有找到梅花胎記,這才确定沈半夏就是國公府真正的千金。

然後有了他的親自上門。

“那就奇怪了。”沈晞和笑的意味深長,“倘若你們是靠梅花胎記來認人的,那這麽多年過去了都沒發現身邊的是個贗品怎麽突然就發現了?”

這裏面明顯有問題。

“這、這........”劉全被問住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敏銳,能這麽快發現裏面的漏洞,但事實卻不能告訴她,只能幹笑了一聲,“這個小人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您若是有疑問不妨回去問問主子們。”

是們,不是個人,說明知道真相的不止一個。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在這時,趙佩蘭終于從房間裏出來了,她面無血色,嘴唇幹燥起了一層死皮,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劉全見到她就像看見了救星,瞬間站起來迎了上去,态度親切又真誠,“趙娘子,你可算出來了。”

“當年我家大夫人見您大着肚子不忍心,便邀您進破廟休息,不巧半夜你和我家大夫人同時發動,生下的又都是女孩,下人忙亂中這才不小心抱錯了。”

他看着對方,重重的點頭,“錯不了,我們三小姐臉上有您的影子,肯定是您的女兒。”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重重的擊在了趙佩蘭的心上,她忍不住晃了晃身子,抓住了劉全的手,“她長的真的像我嗎?”

這就是承認了。

劉全被一個村婦抓着手臂的不悅頓時不見了,換上了和氣的笑容,“對,像你。”

趙佩蘭松開手,伏在沈三懷裏哭了出來。

沈三也被她哭的手忙腳亂,更被她後面那句問話給弄的腦袋發蒙,直直的站在原地跟個柱子似的僵住了。

劉全目露不屑,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麽點事就驚的沒了主見,渾然忘記他自己聽見這事時也是手足無措不敢置信。

“娘,娘問的那話什麽意思?”南星也有些懵,“你真的不是我姐姐?”

沈晞和摸了摸他的頭頂,“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是你姐姐。”

沈半夏欠下的債,她總是要還的。

“所以他說的是真的?”南星眸子裏的迷霧散去,浮上了一層水霧,豆大的淚珠順着面頰滾落下來,在地上濺起一朵水花。

沈晞和輕嘆了一聲,給他擦了擦眼淚,“他說的是真的,你就不認我了?”

“怎麽可能。”南星本能的反對,沈晞和再接再厲,“所以你管他說什麽呢。”

南星恍然大悟,他也不哭了,“對哦,你是我姐,他說了不算。”

他抱着她的胳膊,用力的醒了醒鼻子,将眼淚鼻涕都蹭在了沈晞和衣服上,沈晞和眉頭重重一跳,青筋滾出了幾條。

“冷靜,冷靜,他還是個孩子。”小德子在一旁降火,“想想他幼小的心靈承受了多大的打擊,千萬不要跟他計較。”

沈晞和聲音涼涼,“那跟你計較?”

小德子禍水東引,“跟劉全計較。”

誰惹得禍誰承擔,天經地義。

劉全忽然感覺後頸一涼,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客氣的打斷趙佩蘭的哭泣,“趙娘子,我這次來就是要帶我們小姐回國公府的,您若是沒什麽意見我們就走了。”

後面那句純屬客套,不管她有沒有意見,沈半夏都是要回國公府的,因為老夫人不可能讓自家血脈流落在外,即便她的到來會打破國公府的平靜,引來笑話。

這也是老國公的意思。

趙佩蘭果然不哭了,她頂着一雙兔子眼,“不,不.......嗝”她打了一個哭嗝,哽咽道,“半夏不能跟你們回去。”

“這可由不得你們。”劉全皮笑肉不笑,聲音隐含壓迫。

趙佩蘭往沈三懷裏縮了縮,目光掠過他落在沈晞和身上,靜默不語。

她方才一時情急忘了,這确實由不得她,得看半夏的意思。

見衆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沈晞和想了想,對劉全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可他們單獨說。”

劉全不認為一個村姑能抵受國公府的誘惑,很幹脆的讓出了空間。

堂屋裏只剩下沈家三口人,沈晞和問道,“當年是怎麽抱錯的?”

趙佩蘭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生下你........那孩子之後我疼的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只有床邊躺着安靜的你。”

“從那時你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了?”

趙佩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只是懷疑。”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多少有些感應,“真正确定是你跟着我們來到小鳳村投奔六叔後沒來由的吐出一口黑血,六叔說你是中了毒,這毒是母體上帶來的,問我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我自己也懂醫術,哪敢吃不幹淨的東西,根本不可能中毒,況且這毒霸道又陰毒,我一個普通人哪裏有機會接觸。”

但這話她沒敢跟六叔說,更不敢跟任何人說。因為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調換孩子,是不是故意的,只能将這個秘密深埋在心底,并加倍的對半夏好,來彌補心中的愧疚。

對方不管出于什麽目的,但身份尊貴是顯而易見的,自己女兒跟着他們肯定不會過苦日子,那麽她也不能讓對方的女兒過的太差。

所以哪怕半夏嬌蠻任性作天作地,她也都包容忍耐,因為她本來就是天上的鳳凰,是不小心落進了雞窩,驕縱些也是正常的。

這一瞞就是十三年,沒想到還是瞞不住了。

“我對不起你,要怪就怪我,這事你爹和南星都不知情。”

沈晞和當然知道他們不知情,不然也不會是這副表情,但她也沒想怪她,畢竟當年掉包的人不是她,這些年她也沒有苛待沈半夏,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趙佩蘭都做的無可指摘。

至于那點陰暗的小心思,人無完人,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你沒有對不起我。”沈晞和看着她,鄭重的道,“所以不要愧疚,不要傷心,這一切只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出于什麽目的,但國公府她還是要走一趟的。畢竟因果關系在那裏擺着,她總不能在對方惹出了大禍後再去收拾爛攤子,一切還是扼殺在搖籃裏比較好。

“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小德子很是奇怪,明明見都沒見到,怎麽感覺了解很深似的。

沈晞和被問了一愣,“對啊,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帶她看過始末,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裏,只不過上面壓了一層封印,任憑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半點痕跡。

這太奇怪了。

沈晞和心生警惕,愈發堅定了去汴京的決心。

只不過在走之前,她還得去處理一些事情。

........

沈晞和站在衙門口,看着兩旁破舊的石獅,再瞅瞅那風一吹就咯吱響的大門,不知怎麽的就想起縣令拿出十幾兩買了鐵牛的表妹恐怕也是大出血了,這莫非是真愛?

但這個念頭在進到裏面,看着和外面的破敗截然不同的華麗時,就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縣令穿着一身官服匆忙的跑了過來,見到她後臉上露出一抹小心翼翼,“姑娘找下官有事?”該不會那位知道他透露了消息,前來興師問罪吧。

想到這裏,縣令一顆心拔涼拔涼的,冷汗涔涔的直往外冒。

“我這次來是想請趙大人幫一個忙。”

聽說要幫忙不是問罪,趙縣令一顆心頓時放進了肚子裏,“您說,下官一定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晞和嘴角一抽,“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從大牢裏帶走一個人。”

趙縣令:“誰?”

沈晞和:“林寧。”

趙縣令眸中閃過茫然,顯然是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了,還是師爺在後面小聲的提醒了一句,他才恍然,“是她啊。”

他面色糾結,“別人倒是好說,但她有些麻煩。”

沈晞和抛着手裏的玉佩,細碎的光芒在指尖閃動,看的趙縣令心驚膽戰,“不,沒什麽問題,我現在就命人把她帶過來。”

沈晞和握着玉佩,“那若是外面的人問起來?”

趙縣令十分上道,“我就說她畏罪自殺了。”

“那她的戶籍信息和路引?”

“我這就命人給您辦一份新的,能查到出處的。”

沈晞和收起玉佩放好,拱手行禮,“那就有勞趙縣令了。”

趙縣令退後一步,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沈晞和看着他恭敬的樣子,對韓煦的身份又提了一個臺階,等林寧被帶過來之後,她起身告辭,臨走前想起什麽又問了一句,“對了,聽說您的那位四夫人跟我有些誤會,不知道能不能解開?”

“能,肯定能。”趙縣令眼皮一跳,脖子涼飕飕的,仿佛又感覺到了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恐懼,“我日後一定好好管教,不再讓她多管閑事。”沈晞和瞥了他一眼,趙縣令福至心靈,“也會讓她和鐵家斷了聯系,以後凡是姓鐵一律不得踏入衙門半步。”

沈晞和笑的真心實意,“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這一次,她帶着林寧再也沒有回頭。

一路出了衙門來到一家裁縫鋪,沈晞和按照林寧的身形挑選了幾套衣服,又讓店家打了一盆熱水,“進去洗洗換上吧,有什麽事出來再說。”

林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接過衣服去了裏間,半個小時後她收拾妥當走了出來,沈晞和眼前一亮,忍不住贊道,“好一個标志的小娘子。”

比鐵牛那個表妹漂亮多了,娶了她又不珍惜的人真不是東西,這麽好看的人也能下得去手。

林寧被她誇的臉上一紅,緊張的揪着衣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不用緊張,也不用擔心,我對你沒有惡意。”沈晞和将人帶到酒樓,包了一個雅間,要了一桌飯菜,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這世上已經沒有林寧這個人,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再也無人能攔你。”

林寧抖着手拿起那份文書,臉上閃過喜悅、震驚、疑惑、不安,片刻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按着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你為什麽要幫我?”

“大概是同病相憐,不想看見你被冤枉。”沈晞和後來又去調查了一下她的案子,發現她丈夫的死其實是意外,她推他的那一把并沒有要了他的命,而是他自己吃了烈性chun藥,反應過度猝死。

林寧睜大了眼睛,嘴唇顫動,“你說他不是我害死的?”

沈晞和肯定的道,“不是,只不過你那婆婆想找人償命,去地下陪着兒子,所以才死咬着你不松口。”

“原來是這樣。”她咬着嘴唇,神色似悲似癫,“原來是這樣啊。”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伏在桌子上嚎聲大哭,像是要把之前所受的委屈都哭出來,聲音撕心裂肺。

沈晞和也沒安慰,就這麽靜靜的等她發洩,林寧哭的嗓子都啞了才将負面情緒傾瀉而空,“對不住,讓你見笑了。”

沈晞和搖搖頭,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潤潤喉。”

林寧接過杯子小口小口抿着,随即她放下杯子,像是做了什麽決定,起身對着沈晞和跪了下來。

“恩公。”她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對方扶了起來,“有話起來說,我不喜歡有人跪在我面前說話。”

林寧抿了抿嘴,借着她的力道起身,“若您不棄,我想跟随于您。”

沈晞和雖然也有這個想法,但卻不想欺瞞,“我身份有些特殊,跟着我可能會很麻煩,甚至有性命之憂。”

林寧爽朗一笑,“不怕。”她目光堅定,“我的命都是您救的,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好,既然這樣,那以後就請多關照了。”沈晞和伸出手,林寧遲疑着放了上去,沈晞和掌心收緊和她重重一握,林寧感受到掌心的溫度,嘴角朝兩邊咧開,“請多關照。”

她輕聲說道。

........

沈晞和先将她安排住在了有間客棧,然後給了她一片金葉子,讓她買些能用的上的東西,随後就回到了小鳳村。

沈三已經接受了她不是親生女兒的事實,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尴尬和閃避,像是不知道怎麽面對。倒是南星對她一如往常,只是知道她要離開後有些生氣,已經兩天都沒搭理她了。

沈晞和帶着他去了桃夭那裏,問道,“你想不想學法術?”她對着靈水潭輕輕招手,一道水流飛了過來,落在掌心又變成了一只藍色的小兔子,南星看的眼睛都直了,“你怎麽做到的?”

沈晞和将小兔子放在他手中,“想學嗎?”

南星忘記了語言,只是不停的點頭。

“那你可要記好了。”沈晞和擡起手指點在他的眉心,将《道德經》傳了過去,并注入靈氣在他體內走了一個大周天。

“記住路線了嗎?”

南星點頭,“記住了。”“那你去一旁慢慢練習,我要進水修煉。”沈晞和道,“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驚惶,也不要打擾我,那是我修煉的正常現象。”

末了,她還叮囑桃夭看好他,桃夭甩了甩枝條,“好噠。”

沈晞和摸了摸她的小嫩芽,進入了靈水潭中,開始全力沖擊築基。

一個大周天,兩個大周天,靈氣源源不斷的從水底彙集然後湧入身體,她的經脈被一寸寸撐開,又在下一秒修複,筋骨被敲碎重組,雜質和毒血被沖到體外,頃刻間被水流卷走,這麽反反複複中她的經脈一點點擴大,拓寬,筋骨變得堅硬柔韌。

丹田處的靈氣團不斷壓縮,由氣體慢慢凝固成液體,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現,像是在海面上鍍上了一層金光,莊重又奪目。

沈晞和痛的臉色發白,嘴唇被咬出了道道血痕,身子不斷的顫抖,但都被她忍了下來。

她咬牙沖擊着最後一道屏障,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志,借助水底那龐大的水系靈力,終于在徹底疼的失去神志前沖破了練氣最後一層,成功築基。

她昏倒在水面上,靈氣化成藍色的水霧包裹住她的身軀,修複着體內的暗傷,與此同時她的身形也在滿滿的發生變化,肥肉層層褪去,身子抽條拔高,黝黑的膚色慢慢變淺,最後停留在健康的古銅色上不動。

蛻變完成的那一刻,沈晞和睜開了雙眼,神光內蘊,容色逼人。

她伸展雙臂,感覺身體從未有過的輕松和舒暢,肥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不是這裏肥了就是那裏短了。

“這樣不太行啊。”沈晞和看着和之前明顯迥異的身材,“瘦的太明顯了,旁人一看就發現了。”

“反正你都要離開村子了,只要瞞住劉全一個就行了。”小德子道,“沈家人就算發現也不會說什麽。”

沈晞和想想也是,“怎麽瞞?”

“我會我會。”桃夭聽見後連忙伸過來一根枝丫,枝頭卷着一個大桃子,“把他帶到我這裏,我給他造一個幻境,改一下記憶就好啦。”

沈晞和驚訝的看着她,比了一個大拇指,“可以啊,我的小桃夭。”

桃夭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墨綠的桃枝在空中舞動了幾圈,“你還缺什麽嗎?”缺什麽我給你找啊。

沈晞和看向靈水潭底下的靈石,“要是有個儲物袋就好了。”她就能裝一部分帶走,哪怕在城裏也能修煉。

桃夭歪了歪頭,“什麽是儲物袋?”

沈晞和:“就是一個能裝東西還不會壞掉的神奇袋子。”可惜小德子只是一個書靈,沒有附帶空間。

“這個我有!”桃夭雀躍的道,然後翠綠的枝頭抖動了一下,一個灰撲撲的袋子就被頂到了眼前,“是不是這個東西?”

沈晞和拿下看了一眼,注入神識,果然發現了一個差不多五立方的空間。

小德子也驚呆了,看着桃夭忍不住問道,“你是哆啦a夢的口袋嗎?怎麽什麽東西都有?!”

.......

千裏之外的國公府內,三小姐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終于成為了皇後,母儀天下,受萬人跪拜,她在睡夢中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果然,讓沈半夏提早回來是正确的。

真期待和她見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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