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虛妄

【第十六章】虛妄

如果天上有道驚雷，葉錦覺得那一定是她自己招來的。

她斟酌許久，為什麽……為什麽會跑到周子媛家門口？

呵呵……她今天這個……這個……該說是流年不利還是她腦子燒壞了？

她悲哀地發現，在這種舉目無親凄凄慘慘戚戚的情況下，除了周子媛，沒人能幫得了她……想要告訴藍毅，結果發現手機還在家裏，何況這麽驚爆的消息她會藍毅說？呵呵她智商正常謝謝。其他人就更不要說了，關系好的遠在千裏，近在眼前的完全不認識或者說……

就像周子媛這樣的完全不知道什麽關系的人杵着。

她真特麽不想來！努力地平複了呼吸，又對着幹淨地清楚照出人影的地板整理了一下儀容免得這麽狼狽。

嗯響了門鈴。

門打開，藍岚雙眸清亮地站在她面前，發覺是她，驚喜地叫了一聲：“葉阿姨！”

把正在研究稿子的周子媛驚得連摁住回車好幾秒沒動彈。

被分割成大峽谷的稿子她也不顧了，趿拉着鞋子就驚駭莫名地站在葉錦面前，看清她的裝扮：“你從中東逃難來？”

“……”葉錦無言。

原來你還記得昨天損你那事兒麽？小氣鬼……

周子媛心中萬馬奔騰，高興地忘乎所以只差跳上桌子跳廣場舞。

面色卻和肉毒杆菌打多了一樣，死僵死僵。

“有事？”她其實想說，把爪子從我女兒身上移開！移開！

葉錦頓時覺得有口難開，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周子媛見小□□突然從良做了小媳婦兒，心中千萬只野馬奔騰而過。

磨叽你妹啊！你披了蘇妲己的皮就不要裝什麽李清照啊好嘛？

耐性就快耗盡，葉錦嗫嚅半天終于開了口：“我想跟你借錢順帶打個電話……”

“給藍毅打電話就算了。”她下意識地居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葉錦翻了個白眼：“我回老家。”

“喲你從良啦打算歸園田居？”

“……我逃難去。”葉錦又翻白眼。

陶潛先生知道了會打死你的，死人臉。

“噗——”周子媛被她逗笑，也無心尋釁，“借多少？”

“唔……”葉錦想了想，“二百。”

“扯淡，二百塊錢你能去哪兒。”周子媛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就是，何亦璇是不是……

她簡直機智，猜測完全重合于事實。

“誰說我要用作路費的？”葉錦計劃是，二百塊錢好去應付她哥哥那熊孩子，也就是她侄兒葉南的零食就是……至于怎麽回定棉……她搭個順風車呗，比如那些拉煤炭的送玉米的，搭上一輛就回去了呗……又不是沒這麽幹過。

“那你說說，你老家在哪兒你打算怎麽回去？就憑你竹竿兒一樣兩條小腿兒？”

于是葉錦就倒豆子一樣噼裏啪啦把自己的想法都抖落出來，包括家鄉定棉的事情。

周子媛聽完她這對話，把藍岚推回了房間，然後翻着白眼，她和葉錦那叫狹路相逢還是怎麽？

“我為什麽幫你？”故意擺出陌生人态度。

“你是我……”說到這裏，葉錦很純情地思考了一下，“上司呀！”

“你回去不就代表不工作麽！又不是什麽重要事情，我為什麽請假給你？”

卧槽！她忘了這麽一個重要先決條件！她請不到假。

心情驟然就不好了起來：“那我辭職。”

見葉錦扁着嘴巴那臭臉，周子媛更想逗她了：“那我不準怎麽辦？”

“那是我的自由！”

“那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了那我為什麽幫你呀！”她心底花兒朵朵開。

葉錦旅行四方，見過的刁難她的人也不少，她有耐心，也放得下，這次在周子媛這裏，不知道為什麽，她不願意失去自己那一點點的尊嚴。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會來這裏呢……

何況形象狼狽至此。傻透了吧！

沒有多說話，轉身打算走。

風水輪流轉，先前她笑靥如花逗周子媛來着，如今都換了回來。

心情不爽。

卻有一只手臂拉過她：“這就生氣了？還想跟我鬥？”

周子媛笑着看她，這笑容沒有譏諷，也沒有虛假，葉錦陡然想起了一個詞：母性。

你他娘的是聖母吧！笑得這麽如沐春風顯得你和善溫柔是嗎？

她不知道，周子媛只是聽她說回老家，才定意幫助她。

周子媛離家多年，逢年過節卻也只能是跟着藍毅到公婆家中，極少探望父母，心中觸景生情，難過得很。

“你別當小狗一樣逗我。”葉錦悶悶地抽回手。

“你自己非要被我逗嘛！”周子媛無奈攤手，“跑出來因為何亦璇？”

“……”你都知道些什麽！

見葉錦一副吞了毒膠囊的表情，周子媛驗證了心中猜測。

“你真不是同性戀？”

“真不是。”

“你真打算搭便車回去？”

“真打算。”葉錦有種身為鹦鹉的錯覺。

“遇到危險你怎麽辦？”周子媛輕笑一聲，“國慶我要回定棉，介意和我一起麽？”

“……你老家也在定棉？”葉錦一臉狐疑。

“藍毅老家定棉。”說着周子媛意味深長一笑，“原來藍毅連這個都不告訴你，如此看來，我把藍毅讓出去……啧啧，不科學呀！”

“你——”葉錦自知理虧也不再多說。

藍毅是兩人死區，一旦提及，本該緩和的氣氛又僵持起來。

何況兩個人的關系擺在那裏，能心平氣和說幾句話就實屬難得。

兩人杵在門口，半晌，葉錦才問：“你去看望他父母？”

“嗯，藍毅應該是直接去定棉，我們都去。”

葉錦這才意識到，盡管藍毅個性自由，對自己傾注愛，但始終是有父母的人，大概……藍毅一直不答應和自己結婚，也有這樣的因素考慮在內的吧！

她看着周子媛，只覺此女陰森可怖。

“那我不回定棉了，抱歉，打擾了。”她沉聲說完，轉過身子。

周子媛能望見她光滑的脊背還有胸罩帶子，天色也不早，只覺得放一個柔弱女子出去不安全，沒想太多，似乎就是鄰裏之間那樣，反正藍毅暫時不回來：“喂！你要不要先住我家？”

說完她就恨不得咬舌自盡，邀請狐貍精入駐？她腦子被門擠了吧！

葉錦回眸嫣然一笑：“謝謝，不用了。”

她心裏被一些東西堵着，無法看清許多事情。

回去就好了，何亦璇又能做什麽呢？不是一直都是朋友麽？她只是太驚慌了……太驚慌了……

捂緊了胸口，一瞬間又以為自己是一個人了，一個人，整個世界都寂靜，她只有自己。

然而聖母又拉住了她：“那你好歹穿件衣服啊！大街上衤果奔你以為你好看啊！”

……我都這樣了您別損我了成嗎？

葉錦低着頭端詳自己，确實，該露的地方都露了……

“你跟我什麽關系啊你幫我？”葉錦又那先前的周死人的說辭來嘴硬。

“我是你上司啊！”周子媛把她拽進家裏，找拖鞋丢給她，一瞬間瞧見了葉錦的y拖鞋……

幸虧她沒有喝水，順了順其，去找了自己幾件衣服丢給狐貍精。

葉錦依舊拘謹小媳婦模樣。

“當初那騷得拿誰家床都當自個兒家床使喚的葉錦哪兒去了？”周子媛見葉錦這樣，渾身惡寒，萬分不适應。

“去往西天拜佛取經。”葉錦苦笑，拿起周子媛的衣服，周子媛順口把她扯進卧室，自己在外面坐着，整理那被她割出峽谷來的稿子。

葉錦出來後她覺得氣也順了，胸口也不堵得慌了。

眼看狐貍就要推門走出去，周子媛扯開了嗓子：“真的不留？”

“……”

你是多想留我！多看我幾眼狼狽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杆兒走了出去。

外面的路燈明亮，但那然不開的夜色依舊漆黑，光明是斑駁的，黑暗是永恒的，岑寂夜中，她茫然睜大眼睛。

人在清閑的時候總會想很多事情，想人生，想愛情，想未來規劃，她的未來規劃是找到命定那人，執手相守一生。如果忙碌起來就感覺不到空虛，人天生為勞碌而運轉。

覺得充實的時候大抵也只有流浪的那段日子，後來認識藍毅，又确立關系，安定下來，藍毅陪她的日子不多，她一個人的時候依舊孤獨。

身前圖額按有束燈光投射地上，能看見被拉伸得很長的，自己的影子。

下意識回過頭去，周子媛一攤手，笑了笑：“嘿。你走得可真快。”

“你追過來幹什麽？”

“我把藍岚鎖在家裏，送你一程。”

“你看見我心裏不咯得慌麽？”

“肯定硌得慌，硌得我肝兒疼。”

“那你搞什麽飛機？”

“誰跟你搞基！”周子媛其實聽清楚了，卻故意逗她。

“……”

第一次發現死人臉的都比本質，葉錦笑了笑：“這就是勝利者的從容？”

“說得好像你心甘情願要放棄別人男人一樣。”

“我認定的事情是不會變的，我會努力。”

“你還嫩得很呢！”周子媛長嘆一聲，扶着她的肩膀往前走着，“以後誰贏誰輸，也還是未知呢！”

“真特麽文藝。”葉錦嗤之以鼻。

“說得好像你不文藝似的。”

“嘁——”

“我真琢磨不透，你事事表現随心，不像是能讓婚姻繞住的人。”周子媛側過臉來看她，見葉錦嘴唇張了張，又扭過頭去目視前方。

“說得好像你能讓婚姻繞住。”葉錦學周子媛說話。

我這不是就讓婚姻繞住了麽？周子媛剛想說話，手機響了。

這種時候誰會打電話？

是卓右。

大半夜的那厮發什麽神經！周子媛剛接了電話，就聽見卓右鬼哭狼嚎：“大人！小人今日有難！迫不得已……細思許久，大人恩澤——”

“說人話。”

“主編！今天跟我相親那女的在您小區，我招不招人，我媽非說我惹怒了人小姑娘，又說條件不錯叫我追回來……去找那姑娘……大半夜的我去哪兒找……”

“姑娘那方的父母呢？說起來她走丢跟你什麽關系？”

“……是因為最近那姑娘住在我家……她媽和我媽是好朋友……夜不歸宿我媽鐵定要管的……”

“那給我打電話有什麽用！？”周子媛咆哮。

“她在您小區啊……”

“親愛的，就算在我們小區……也不是我想找見就能找見的……畢竟我不是孫悟空。”沉吟半晌聽見卓右快哭了的聲音，又嘆息一聲，“算了，那女的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我試一試。”

“叫何亦璇，照片我一會兒給您發過去。”卓右喜極而泣。

聽見“何亦璇”這三個字，葉錦頭皮發麻，同時腦子裏開始疑惑，如果不是同名同姓，何亦璇閑得蛋疼跑去相親？她去相個女的才算是合情合理啊……

周子媛挂了電話：“何亦璇在你家？”

葉錦正在走神，被周子媛這麽一問，回過神來：“嗯。”

“你發什麽呆？”

“我在想她發什麽神經居然去相親……”

“家裏的壓力吧！”周子媛幸災樂禍地聳了聳肩，“現在的年輕人喲！”

你踏馬能有多老……

短信發過來，周子媛低頭一瞅。

呵呵。

照片上那人就是葉錦聽了就抖得如同篩糠的那位。

無巧不成書。周子媛笑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