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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屋門緊閉,姚姬繃着臉坐在外面。
她的院門也閉得緊緊,時不時擡眼看一下,似在做賊心虛。
這是最後一次。她在心中發誓,只是為了讓姜悟知道女子有多好,讓他不要再迷戀殷無執,僅此而已。她不希望因為殺了殷無執而跟姜悟起隔閡。
室內婢女跪了半圈兒,沒有指令,似是連他衣角也不敢碰一下。姜悟耷拉着眼睛,盡管他明白了姚姬的意圖,可他卻無法确定自己身上逐漸升騰而起的熱意究竟是因為什麽。
遇事不決憋氣自殺。姜悟很快屏住呼吸,決定繼續喪批的抗議。
姚姬抿了一口茶水,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站起來捏着手指來回踱步。
也許是因為心中焦灼,她止不住一直去看屋門。姜悟會不會喜歡那幾名女子,她開始後悔,是不是挑得不夠仔細,應該再好一些,再幹淨一些,也許會讨他喜歡。
她閉了一下眼睛。
天子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容貌在腦中閃過。
這幾名婢女,是有些配不上他。
她別開臉去。都是調教過的,定能讓他明白姑娘比那又臭又硬的殷無執好。
只要能讓他放棄殷無執,就不算白費心思。
就在這時,屋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陛下,陛下?!”
姚姬豁然沖了進去,一把揪開幾個婢女,捧起他因窒息而發青的臉,慘叫:“悟兒!!”
姜悟把自己憋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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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漸也意識到人類不可能靠憋氣自殺成功,但身為一個喪批廢柴,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反抗。打不過就躺平,就自殺,就昏倒,喪批鹹魚的世界就是這樣簡單而純粹。
姚姬探了探姜悟的呼吸,察覺他只是昏了過去,才一下子癱軟在地,她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幾個奴婢也吓得不輕:“陛下讓奴婢們跪着,就,就開始不喘氣兒了。”
姚姬眼中落下成串的淚珠兒。
姜悟怎麽會變成這樣,寧願把自己活活弄昏過去,也不願意接受她的安排麽?她都是為了他好,他為何就是不明白。
喪批喜歡睡覺,也喜歡昏迷,沉浸在黑暗中會讓他完全放松下來,但今日不太行,他昏過去沒多久,就被這具身軀的熱意給喚醒了。
……好奇怪。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踹門之聲,姜悟把眼皮掀開一條縫隙,看着前方模糊的人影,聲若蚊吶:“殷無執。”
文太後一進門便嗅到了貴妃嬌的味道,她兩步來到了姜悟跟前,看着他迷蒙的眼神,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目光瞬間瞪向姚姬,咬牙道:“你真是昏了頭。”
“我只是讓他知道女子有多好。”
“此乃佛門清淨之地,你如此膽大包天,就不怕太皇太後取你性命?!”
太皇太後時常禮佛,對佛門敬意深重,這也是為何,在知道殷無執偷蒸蛋羹居然會發那麽大的火氣。姚姬道:“夜深了,無人驚擾,她便不會知道。”
“你以為我會包庇你嗎?!”文太後一把将她從姜悟的手上拿來,這還是第一次,她在衆人面前露出這樣可怖的神情:“來人,把陛下擡回去。”
“你不要以為先帝把他托付給你他就是你的兒子,他永遠都是我的孩子,你永遠也搶不走他!”
文太後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我真想掐死你。”
她回身,低頭去看姜悟:“嗯?說什麽,別怕……母後帶你去找殷無執。”
姚姬本身看到姜悟昏迷還有些後悔,聽到這句話,她立刻揚起了臉,掙紮着爬起來:“常錦文!你放了我兒子,他不能去見殷無執,殷無執算什麽東西,他也配得上我悟兒!”
文太後伸手,重重将她推了出去。她出身黔州常家,武藝非凡,姚姬手無縛雞之力,當場便被推飛出去,額頭猝不及防地磕在了一側桌角。
輪椅上的姜悟越發恍惚,無神而迷離的眸子裏染上一抹苦痛。
文太後看了一眼姚姬額頭的傷,一時于心不忍,又道:“夠了,姚姬,不是我要把他送給殷無執,是悟兒在喊他的名字,你不要再跟來,否則今日之事誰也幫不了你。”
姚姬拿帕子按住額頭,沒有留意她的話,而是條件反射地去看姜悟,道:“快,為哀家處理傷口,快!”
文太後神色複雜地看着她那張無限嬌美的臉,“何時你愛護悟兒,能像愛護你那張臉一樣,我便将他還你。”
姚姬眸中有什麽東西稍縱即逝,沒有再繼續糾纏。
文太後撫開了姜悟眉間的的皺褶,帶着他飛速出門,還未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遇到了面色森寒的太皇太後,她急忙上前:“母後……”
“她又對皇帝做了什麽。”
“貴妃嬌。”文太後飛快地道:“方才兒臣推了姚姬一把,傷了她的頭。”
太皇太後一愣,面沉如水道:“送皇帝回院子,派個幹淨侍女過去。”
“可……悟兒一直在喊殷無執。”
太皇太後看了一眼姜悟,半晌才道:“殷無執與他,如今到哪一步?”
“兒臣聽說,他們日日同寝。”
太皇太後沉思半晌,道:“定南王在皇帝院子守着,若叫他知道此事,怕是不好。”
文太後:“……所以兒臣做主,把悟兒擡來自己院裏,方才,已經命人去尋殷無執了,就當讓他戴罪立功。”
她不敢去看太皇太後的臉色,輕輕低下了頭。
太皇太後卻沒有多言。
齊瀚渺跟殷無執絮叨了一同,準備離開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文太後派來的人,聽罷原委,回來便拽着殷無執往外走。
殷無執道:“給使這是何意,我還在被太皇太後關禁閉。”
齊瀚渺抽空小聲與他說了句:“陛下中了貴妃嬌。”
“毒?!”殷無執頓時跑的比他還快,齊瀚渺喊:“世子爺帶上奴才啊!世子爺,陛下在文太後院裏!!”
殷無執一口氣竄到了姜悟的院子,被定南王提刀攔住:“你怎麽跑出來了?”
“我要見陛下。”
左武侯也提刀走了上來,道:“尋陛下做什麽?”
殷無執臉色煞白,顫聲道:“陛下中了貴妃嬌。”
兩個大人齊齊一愣,面色紛紛古怪了起來。
殷無執道:“我要去見陛下!”
“首先,陛下現在不在這裏。”左武侯道:“其次,陛下中貴妃嬌,喊你做什麽?快些回去好好關着,別亂跑,小心惹怒太皇太後。”
殷無執即将開始質疑這兩人是真假武侯和定南王的時候,齊瀚渺氣喘籲籲地跟了過來:“殿下,陛下在文太後院子裏。”
殷無執回身欲要再跑,面前忽然再次橫了一把刀,“你去幹什麽?”
齊瀚渺看了看定南王,又看了看殷世子,一時舉棋不定。
殷無執心急如焚:“不知陛下現在情況如何,我自然得去看看。”
“此事用不着你。”
“怎麽就用不着我,萬一陛下有了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守着空院子還有何用?”殷無執一把推開他的刀,又疾風一般竄去了文太後的院子。
定南王追了幾步,罵:“臭小子。”
左武侯在後方捂着嘴,撲哧哧笑了好幾聲:“殷王世子,還真是……天真無邪啊。”
定南王木了臉。
半刻鐘後,殷無執又在門口被攔下,太皇太後道:“殷無執,進去之前哀家且問你,近來在太極殿,是不是你在侍寝?”
“何止侍寝,我與陛下早已兩情相悅,伉俪情深,私定終身。”
太皇太後:“。”
殷無執紅着眼睛問:“我什麽時候能進去看陛下?”
文太後道:“現在,進去吧。”
殷無執推門而入,文太後則把太皇太後扶到了桌前坐下。後者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道:“他方才說什麽?兩情相悅?他不是被逼入宮的麽?”
“悟兒那般神仙人物,阿執豈會不動心。”
太皇太後又沉默了一會兒,道:“可殷無執不能為我姜氏傳宗接代,皇帝還是要有皇後的。”
“您也不必擔憂,定南王妃怕也是不舍得阿執入宮呢。”
“也是。”太皇太後道:“哪個皇帝年輕的時候,能沒個心尖尖呢。”
廟裏房間多簡陋,殷無執推門而入,邁過屏風便看到了挂着淡青床帏的木床,床帏顯然是文太後自己帶來的,上方還有些簡單紋樣。
殷無執幾步跨過去,一把将帳子拉開。
撲鼻而來是一股濃郁的甜香,與此前姜悟喜愛的那股桂花的香甜完全不同,那個略顯清新,這個則甜膩的有些糊腦子。
知道這個時候,殷無執才忽然意識到,為何武侯說貴妃嬌用不着他,為何天子中毒大家都沒有守在床頭,而是皆立在門外。
他盯着床榻上的人看了幾息,驀然轉身,僵硬地往外走去。
走了兩步,腳像是灌了鉛似的停下來,喉結滾了兩滾。
他耳朵素來靈。
姜悟的呼吸與往日完全不同,沉重而淩亂,偶爾還會突然急喘一下。
但所謂急喘,也是比尋常人要慢上很多,每次站在他面前,都會有種歲月被無限拉長的感覺。
殷無執僵硬地繼續往前,一路來到門前,手指靠近門框,半晌又縮回來。
“殷無執……”
這聲呢喃極輕。
輕的像是在他耳邊呓語。
如果不是殷無執五感驚人,定然要漏掉了。
他手指收縮,喉結又滾了幾滾,耳膜內鼓動出巨大的吞咽聲。
黑靴轉過屏風,重新停在床前。
殷無執再次拉開了床帏,望向榻上的天子。
姜悟張着眼睛,睫毛濃密而濕潤,那張人偶一般精致的臉龐依舊沒什麽表情,暈紅像是人工塗抹,水霧也像是人工覆蓋。
這樣形容并非是因為他看上去有多假。
恰恰相反,這與他的氣質結合的天衣無縫。
因為天子氣質過于幹淨與純粹,可偏偏又軟若無骨任人擺布,于是,他所有的一切,無論是性格還是都好像是可以被強行賦予的。似乎任何人可以在他身上做任何事,可以把他變成任何模樣。
極容易讓人産生欺淩與操縱的欲念。
殷無執緩緩坐在床邊,“陛下……”
天子睫毛閃爍,閃爍的動作也毫無生機,分明是個死物,卻偏偏奪人心魄。
“殷無執。”姜悟說:“朕……睡不着。”
殷無執撫上他的臉頰,“陛下,想要哄睡,是不是。”
“嗯。”
鞋子倒在地上,殷無執挪動身體來到他身側,然後伸手把他抱起來。
如他所料,面條皇帝與往日一般,哪招哪行。
殷無執把他擁在懷裏,将他下垂的腦袋托起來,道:“那臣,來哄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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