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京
又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春去秋來, 時光飛逝,而這座皇都還是一如往昔, 在繁華中醒來,在喧嚣中睡去。
城門外,守門的軍士正挨個盤查來往的行人客商,有輛馬車緩緩地停在隊末,這馬毛色黑亮, 打了個響響的鼻息,惹得前邊的行人紛紛回頭。
車簾被掀起一個角,裏面鑽出個梳着雙丫髻的青衣少女,她利索地跳下馬車,大步朝守門官兵走去,兵士見她過來,還未來得及發問,就見少女從懷中掏出一面令牌, 令牌上盤着虎紋,正中心是一個龍飛鳳舞的“霍”字。
兵士們躬身問道:“敢問是國公府哪位貴人抵京?”
少女偏過身去,不受他們的禮,笑道:“婢子不過一屆侍婢,諸位無需如此,馬車裏的,是我們縣主。”
她這一聲“侍婢”一出,臨近的老百姓頓時面面相觑, 本以為少女相貌不俗衣飾精致,還當是哪家小姐,不想竟只是個侍婢!有人已頻頻回頭,朝馬車的方向打量,似乎想透過這層車簾看到這車中人的真面貌。
少女見狀,不由得蹙眉道:“還請諸位行個方面,先讓我家主子進城。”
“自然自然,幹什麽呢,還不快讓開!”領頭的兵士忙哈腰道。
少女這才轉身坐到馬車的車邊兒上,駕車的大漢一揚馬鞭,帶起陣陣塵埃。
有士兵不解地問領頭人:“不是,頭兒,這馬車裏的人咱還沒查呢,這就放他們進去了不好吧?”
兵頭子嗤笑道:“你個新來的懂個屁,沒看見那丫頭手裏的令牌啊,國公府!縣主!動動你的腦子!這樣的貴主也是咱們能見的?”
士兵年輕的很,這會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也是啊,就是不曉得,縣主是長啥子樣的。”
馬車在鬧市裏前行,少女靠着馬車坐着,突然聽到車中人隔着車簾喊了她一聲:“春莺。”
春莺鑽進車內,馬車裏正端坐這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少女蒙着面紗,烏發直垂到腰際,只用了根玉簪挽了個小髻,松松地垂在發上,她眉似遠山,一雙眼光輝掩映,含了萬千春水,少女耳上佩了赤紅耳珠,随着她的動作俏皮地打轉。
當她拿她那雙靈動的眸子看着你時,饒是春莺從小服侍她長大,此刻也不免有些慌神。
春莺嘆道:“縣主,您又想做什麽了?”
少女突然癱坐在車內,她這儀态全無的樣子看得春莺眉心一跳,少女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朝她招手:“快坐到我邊上來。”
見春莺不動,少女又道:“快來啊,左右這又沒人看見。”
她聲音天生帶着幾分軟糯,拖長了語調說話時,倒像是在同人撒嬌。春莺無奈,只好過去跪坐在少女旁邊,少女在她坐下的那一刻就立馬把頭挪到了春莺的膝上,眨巴着眼盯着她不說話。
她這般動作,春莺簡直拿她沒法子,只好道:“說吧,可是不想回府?”
少女連連點頭。
春莺扶額,覺得一陣頭疼:“嘉寧縣主……”
一聽她連帶着封號叫自己了,霍妩急了,連珠炮似的開口:“不是,咱們預期是要四月初才回來的,遞信回府時也是這麽說的,這才三月半呢,何必這麽着急,大可随意尋個住處呆上半個月不是。”
春莺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要婢子說,縣主就是不想回去見夫人,怕夫人訓你。”
霍妩讪笑着:“不是,我的好春莺,你心裏清楚就行了,何必要說出來呢,我多不好意思呀。”
“夫人送您到蘭陵沈老侯爺那小住,也是為着您考慮。”畢竟,哪家世族貴女到了霍妩這個年紀,在外頭還是一副端莊謙雅的樣子,一回家就翻了天去。沈容揪着霍妩和她二哥一塊鬥蛐蛐那會子實在氣得不行,當即就決定把幼女送去蘭陵外祖家小住。
這消息對霍妩來說實在是晴天霹靂,無她,只因她那外祖沈老侯爺是再講規矩不過的人,一去兩月,霍妩不曉得被打了多少回掌心,抄書抄的連字都快不認得了。
霍妩哼哼唧唧地不吭聲,春莺也沒辦法,只好妥協道:“那縣主想去哪兒?”
罷了,她安慰自己道,左右是在京裏,也就是半個月的功夫,倒也不會有什麽意外,了不得,了不得就先和大公子二公子通個氣。
嗯,夫人若真怪罪下來,上頭總也有人頂着不是。
霍妩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顏開,她眉眼彎彎,與春莺道:“我們春莺果然是個明白人,這樣,我都考慮好了,咱們先去錦閣用午膳,再去買南巷老宋頭的燒餅吃,啊,還有他家附近的酒釀小圓子!”
她說着,似想起什麽,在馬車裏一陣翻找,終于找出一個錦盒,霍妩打開它,從中取出一塊玉珏,她笑道:“還好我出來時帶着它!”
玉珏吊在她纖長的指上晃動,霍妩向上一抛,穩穩地抓進手裏。
她握着玉珏,像是握了什麽了不起的寶貝,開起金庫的鑰匙。霍妩命春莺命車夫駛往京裏的如歸客棧後,便躺回春莺膝上閉目養神。
一路舟車勞頓,少女眼下都帶了圈淺淺的青色。春莺把手放在她太陽穴上,為她輕輕按了起來。
霍妩睫毛微動,她的确累了,打了個哈欠就放任自己進入了睡夢中。直到春莺在她耳邊喊她,霍妩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縣主,咱們到了。”春莺跳下車,扶霍妩下來。
二人走進客棧,掌櫃見她衣着華貴,忙迎上來笑道:“二位是要住店?”
春莺剛要答話,霍妩就先伸手,把玉珏遞了過去,掌櫃不明所以,接過去一看,登時正色道:“都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來是您來了。”
他道:“您的小院好好的呢,主子吩咐了,每日都命人收拾着,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霍妩道:“不必了,我還記得路,你忙你的去吧。”她說完,與春莺使了個眼色,自行帶着春莺往後走去。
如歸客棧與尋常客棧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尋常客棧之分房間只差,而如歸客棧雖頂着客棧之名,卻包下來一大片宅第,占地甚廣,與小莊園一般,前頭只做普通客棧,後頭的院落卻是各有特色,裝飾精巧,別出心裁,若要租住,需得整院租下,這費用可不便宜。
話雖如此,然這裏是皇城,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來往富商巨賈,租一棟院落的價,對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對他們,卻只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在這裏結交到的人會給他們帶來的價值,可比區區一點銀兩有用多了。
如歸客棧反其道而行之,一開始自然不被旁人看好,只是後來見生意大號,客棧主人想來賺了個滿盆缽,這蔑視也就成了滿滿的羨慕。也有不少人想來這兒搗亂鬧事,卻不想客棧主人好似大有來頭,沒過一個時辰就被鎮了下去,反倒是鬧事者被抓進了大牢。
從此,再也沒有人敢來上門惹事。而此間主人的來歷,更是衆說紛纭,也不知是誰想出的這種客棧的主意。
霍妩想,別說你們,就連我一開始也沒想過,如歸的主人,居然會是我七哥!
若非三年前衛旌笙主動告訴她此事,她壓根沒往他身上想過。
她倒不是對商賈抱有偏見,只是覺得,七哥這般清風朗月的人物,與行商一事實在相距甚遠。更何況,他身為皇子,若此事被發現,總歸會在陛下面前落下個與民争利的惡名。
衛旌笙十五歲出宮建府,步入朝堂,因沒有母家支持,他一路走來,與比他年長的幾位皇子相比,不可謂不艱難。
可他做的很好!霍妩驕傲地笑,為此與有榮焉,她知道,七哥從來就是最好的!心地好,學士好,堅持又有毅力,連她父親都誇七哥金鱗豈非池中物呢!
正因如此,霍妩才更擔心經商一事為給他帶來不利的影響。更何況,她怕商場詭谲,七哥吃虧。
她一連幾日憂心忡忡的,直到衛旌笙掐掐她的臉:“傻,這客棧并非挂在我的名下。且客棧的事,咱們太子爺并非不知情。”
建造客棧伊始,他就是個無權無錢的落拓皇子,若沒有衛昶霖在背後支持,如歸這地方也成不了大氣候。而如歸所帶來的財富與各地消息,也給了衛昶霖巨大的回報。
“啊。”霍妩愣道,“可是不在你名下的話,若對方心懷惡意?”
“不怕。”衛旌笙笑笑,望着她的眼,“這個人是我最信任之人,若真有一日她高興了,想拿客棧的地契燒着玩,我也随她。”
霍妩痛心疾首,只覺得七哥果然還是那個七哥,如此好騙,如此心軟,什麽拿地契燒着玩,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一份身家。
果然,她嘆息着,七哥之所以能把如歸開這麽大,還連帶着折騰出一堆食肆鋪面的,還是因為運氣好吧!
她這邊想着,腳下不停,帶了春莺左轉右轉的往前走,一路來到最北邊的一處院落前。
有花枝顫抖着從牆根探出頭來,有風吹過,抖落一地花瓣。霍妩攤開白皙的手掌,幾多緋紅的花瓣顫悠悠地落到她掌心。
春莺上前推門,門未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時隔數月,如歸客棧裏即使出價再高也不被允許租用的院落,終于等來了它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霍妩:一張鋪面,兩張鋪面……五十二張鋪面
衛旌笙無奈:阿妩,時候不早了,該歇着了
霍妩:啊啊啊你別吵,我又數忘了
衛旌笙:……哦,怪我賺太多
我!教資的筆試一次過了哈哈哈哈哈,鹹魚也有春天!!!
有考這個的小可愛可以找我讨論嗷,還有就是,日常求收求評,哭戚戚,求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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