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傲天們的體測

柳城帶着“我倒要看看那個科技樹到底是個什麽高科技”的心情，在旁邊一直盯着。

這個被圈出來的地方很大，中間空地被緊急整理過，拉來充當操場。

那二十個人一個接一個地跑出去，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個黑黑瘦瘦像只猴子似的男孩，他腳下就像是踩了風火輪一樣，跑得很是兇猛，從面前過去，呼啦就掀起一陣風。

但柳城表情依然平靜，也看不出半點欣賞，只問旁邊的人：“這是誰？”

對方回：“王連海。”

柳城視線落在年齡上。

16歲，身高179，頭發微黃，看起來多少有點營養不良，起步沖的很猛，但是他可能忘記了剛才柳城交代的是……

沒有命令就不許停下來。

“讓他們跑不是為了看他們跑起來的樣子，而是要看他們的意志力和耐力，又不是去參加奧運，前頭起步這麽猛，把勁都用光了，後頭估計就沒力氣了，很難撐太久。”

柳城雙臂環胸，忍不住嘆了口氣。

空地一圈下來估摸着是1000米，他沒再開口，跑的人就沒敢停下來，果然兩圈過後，最開始遙遙領先的王連海越來越慢了，從第一梯隊掉到了第二、然後第三。

一開始就在慢跑的劉新軍依然是那個速度，穩穩當當地保持在中間的位置，氣喘籲籲的王連海落後到和他并肩而行的位置，再錯開兩個身位，就是袁二丫了。

明晃晃的太陽懸在頭頂。

袁二丫遲遲聽不到停止的哨聲，只能咬緊牙關悶頭往前跑，汗水已經從她臉頰流進領口，她在心裏數着——已經第二圈了！

臨行前，爹娘的叮囑還在耳旁回蕩。

“二丫，上頭領導很看好你，不管人家吩咐啥你可一定記住聽話，不要多問，只管做事，能幹活會出力的都有福氣聽到沒？”

“二丫，爹娘等你好消息……”

袁二丫的身子突然晃了晃。

雖然她在家也得幹活，身子沒那麽嬌貴，不過這毫無目标地一直跑，這種行為完全就是對他們心理和生理的雙重考驗。

不過幸好，她只是一時間恍了神，腳下踉跄了一步，沒有摔倒，就還能咬着牙繼續跑。

後世的體育考試中耐力跑一般也都是男1000米，女800米，但是沒人喊停，這二十個人就咬着牙硬跑了一圈，全部突破了一千米。

第二圈開始，他們逐漸分成了四個梯隊，最前頭的是20歲的楊大軍，第二梯隊則是由21歲的劉新軍領隊，第三梯隊是袁二丫和幾個女生，第四梯隊領頭的是16歲的王連海。

從一千五百米開始，有人掉隊了。

一個身形瘦弱的男生腳步淩亂着，被自己給絆了一下，而後狠狠摔在地上，一直憋着的那一口氣忽然間洩了出來，他就跑不動了。

醫護人員趕忙上前把他扶到一邊給他檢查身體，确認沒有其他問題以後，他能休息了。

第二個掉隊的是個女生，沒摔，就是跑不動了，暈頭轉向地跪在地上大口喘氣，連着喝了一大缸子水才慢慢平複。

柳城默默看着旁邊的人記錄他們的時長，操場上的人從第二圈開始，一個接一個地下來，2000米這個關卡，掉隊四人，2500米的時候又下來了五六個人，奔向第三圈的時候，還在前進的梯隊又一次默默進行了切換。

被标注了匹配度高達99％的幾人還在跑。

柳城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樹蔭下休息的那群人：“這些人都是匹配度80的？”

白翎嗯了一聲。

柳城點頭：“體能也都不合格。”

“......”

雖然他們這并不是正式選拔，還有長期營養不良的因素在其中作怪，但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既然要精準培養，肯定要選擇最好的，反正他們目前也不知道這項考核為得是什麽。

衆人目光重新轉回場上，柳城忍不住說：“那個劉新軍很不錯，從一開始就特別穩，說不定還真能扛到最後。”

“那小姑娘也蠻厲害。”

白翎說的是袁二丫。

目前第三圈已經過半了，還留在場上的只有八個人，劉新軍不必說，他是穩健型選手，王連海雖然因為一開始沖得有點快耗費了太多體力所以落到了最後，但他還在咬牙堅持，袁二丫擠在他們一群大個子中間，竟然也沒落得太靠後，一張黑黢黢的小臉硬是看出了一片紅，後頭還有個吊車尾王娜，也還在堅持。

馬上就要到第四圈了，所有人腳步虛浮都變得起來，柳城見狀吹響哨子：“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極限，但是也沒必要讓他們繼續了，這幾個人都不錯，耐力非凡，回頭可以好好留意一下。”

醫護人員立刻上前，省得他們長跑過後突然停下，身體會出問題。

太累了。

袁二丫踉踉跄跄從操場上下來，整個人都是懵的，耳朵裏嗡嗡響，隐約聽到旁邊好像有個大嗓門在說話。

那個說話的人是劉新軍。

柳城等他們下來以後，發現他竟然是這群人裏狀态最好的，就忍不住問他以前是不是練過跑步。

結果劉新軍嘴一咧：“俺以前擱家的時候俺爹閑着沒事老打人，他一打俺就跑，就得跑快點叫他追不上！”

年輕人長得憨厚，笑起來卻有幾分狡黠，聽得周圍衆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來。

确認完所有人身體都沒問題以後，第一批淘汰名單就已經出來了，但是不着急讓他們走，大老遠跑這麽一趟，總得讓他們吃點兒好的再說。

這個被圈出來的廠區裏有一個很簡陋的食堂，完全是衆人來之前剛搭起來的。

袁二丫和她剛認識的朋友王娜在柳城的帶領下進到了食堂以後，立刻就聞到了一股香味，所有人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下意識朝着前方那個飄出香味的窗口看去。

柳城讓他們分成兩隊排隊打飯，吃完飯以後再說是去是留。

袁二丫因為個頭不高，所以排在比較靠後的位置，這會兒她腿肚子還在哆嗦，但聽着前方隐約傳來的驚呼聲，她使勁咽了咽口水，很是急切地在心裏催促着快點快點。

終于等到輪到她打飯，她探頭往食堂窗口裏一瞧——白花花的饅頭！黃燦燦的小米粥！土豆炒肉！西紅柿雞蛋！小白菜炖豆腐！

這裏的人竟然吃得這麽好？！

看見這些，她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美滋滋地打了飯就想趕緊吃兩口。

太好吃了！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原來白面這麽香！一口咬下去，那饅頭軟的就好像是棉花一樣！在嘴裏散發着麥芽的香甜！

在場的這二十個人幾乎從來沒有吃過細糧，以前是因為窮買不起，現在是因為糧食産量不夠充足，所以從年初開始，到處都在提倡食用“九二米”和“八.一面”。

所謂的“九二米”，其實就是用100千克的糙米磨出92千克白米，“八.一面”則是用100千克小麥磨出81千克的面粉，這樣做既可以保留較多的谷胚和谷粒糊粉層，還可以增加口糧，如果人人都這樣吃，那麽全國一年下來就可以節省八億斤的糧食，而這多出來的這部分，至少能夠再多養活二百萬人！①

這二十個人因為這麽一頓格外香甜可口的飯菜，忽然就沒了原本的忐忑不安，他們在想，不管領導們到底把他們叫到這是為了什麽，但只要在這待着就有吃有穿，那讓他們幹什麽都行啊，哪怕再多出去跑兩圈也可以！

狼吞虎咽的一頓飯過後，袁二丫等幾人被率先帶離了食堂，初步合格的一共12個人，七個男生五個女生，餘下的都被淘汰了。

他們将會被接他們的幹部送回家。

作為補償，他們每人都能領一盒雞蛋，一盒一共二十個，也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了。

安排好那十二個人的住宿以後，柳城看着放到自己面前那一張張體檢表，若有所思。

他現在大概也懂了點科技樹提供的這份名單究竟是何意義，随機挑選出來的這二十個人全部都能通過飛行員體檢，這本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他們的體檢項目并不單單只看那些人的身體機能，還會檢查他們的平衡感等等，根本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二十個普通人竟然能全員通過，他感覺這就像是在淘金。

當然，體檢的其中兩個部分屬于開了特例，因為名單裏還有未成年，所以身高和體重這兩項屬于待定，成年的則是完全按照他們的标準來——

這讓柳城越看越感覺這事兒特有意思。

“這份名單難道真的能确保培養出來的全都可以當上飛行員？”

“......”

當天晚上，剩下的十二個人得到了好好休息的囑咐，他們已經知道了有人被送走的事，心情就多多少少又有了點變化。

但不管他們怎麽想，反正第二天，他們還是得乖乖迎接下個階段的考核，測試平衡感和空間感。

這邊關于“特殊航校”的考量正在進行中。

另一頭，老北城的人們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變化。

自從前段時間路上不斷有卡車開過的事情出現以後，有一部分的居民就發現，家門口開始修路了，各種各樣他們看不明白的東西被運過來，鏟平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鋪上一層層灰色泥巴，小孩叽叽喳喳前去圍觀都不讓，過了一段時間以後，遮擋的板子被撤掉，平整的柏油馬路首次在老北城現了形！

“你是不知道，那灰不拉叽的泥坨坨往地上一推一曬，完了特結實！”

王三妹興高采烈地和工友們說是家附近的變化，而後就發現住另一頭的工友竟然也有同樣的發現！

“你家附近也鋪路了？”

“對啊！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還看見有個大鐵皮在附近堵着呢，今兒個早上一起來，鐵皮就沒了！你別說！那路看着老好看了！又幹淨又平整，腳踩上去硬邦邦的！”

“就是廢鞋吧？我看上頭是打算把路全都給鋪成那樣子，但是地太硬了，估摸着得多做幾雙鞋擱家裏備着才行……”

王三妹張嘴還想再說一句，突然聽見頭頂的廣播開始滴滴答答響了起來。

原本喧鬧的工廠瞬間更加“熱鬧”。

王三妹表情慢慢變得僵硬起來，很不自在地嘀咕：“又得去跳那個什麽廣播體操啊？”

工友一撇嘴：“可不，你看劉姐多機靈，她今個兒上工之前就去跟領導請了假說得給孩子喂奶，人家有法子躲啊！咱咋就躲不掉呢！”

不情不願的王三妹一想起來那廣播體操是怎麽個做法，只覺得臊得臉都發燙！

也不知道上頭領導究竟是受了什麽刺激，昨天上午召集了工人們開大會，上來就說以後他們每個人都得出來跳廣播體操。

這叫全民體操，每個人都不準躲，利用午休時間多鍛煉鍛煉身體，等到再過幾天，大家都學會了動作，那早上的時間也得利用起來！

可是那個什麽體操又得彎腰又得踢腿，不少婦女都被那種撅屁.股扭腰的動作臊得不行，一做就忍不住笑，真是難為情得很！

但是再怎麽難為情，這也是上頭的命令，人家都說了，必須要所有人都動起來。

聽說好像是哪位領導跑到別人的地盤上參觀了一番，回來以後就提議說咱們這頭也得想個法子讓大家夥兒動起來，只有讓我們的人民一個個強壯起來，才能擺脫那些難聽的名號，于是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廣播體操這事給弄好了，還順帶着推行了一把“準備勞動與保衛祖國體育制度”，又設計了幾項運動考核，誰要是做得好通過了考核，還有專門的光榮獎章可以領呢！

但要是想讓人們一個個都變得健壯起來，光靠跳個“難為情”的廣播體操肯定不能解決問題，最基本的原因還是放在吃上面。

八十年前的藍星最讓人頭疼的就是糧食的問題了，每一個人都過的扣扣搜搜，一粒米恨不得掰成兩半吃，但就算是這樣省了，也還是有人因為沒糧食被活活餓死，勉強有糧充饑的人們就不用說了，糧食在他們跟前只起到一個續命的作用，後世那種“吃的好，吃的飽，還要吃的享受”在他們看來那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做夢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現在到底已經不一樣了，空氣牆後頭的世界不但有東方魔稻，還有五花八門的各類小零嘴，因為太過缺糧而餓死人這事兒不會再發生了，等這邊第一波改良過的農作物長出來以後，他們也會慢慢不需要被人援助，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王三妹他們做完廣播體操，就去了廠子對面新開的一個工人大食堂。

“要不說現在這日子過得可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工友在旁邊努了努嘴，“你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