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年到了 分豬肉

顧德山得去五天，第三天剛剛出發，村裏頭就發了通知，今年準備在年二十五殺豬，到時候各家各戶派人去曬谷場上将分到的肉領回去。這個時間正好卡在顧德山幹完的第二天，天寒地凍的，董美華就準備讓他自己去領得了。

才這麽想着，就看到跟顧牛牛幾個孩子一起玩耍的顧小寶，想到他剛來，還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事兒呢，還是覺得得帶上他一起。

新做的衣裳留着等新年穿，顧小寶身上還是那件從顧牛牛那兒“傳承”來的舊衣服，漸漸跟村裏頭的孩子一樣。偶爾董美華會有種錯覺，覺得這就是自己生的孩子，從小就在身邊，一直養着的娃娃。

顯然，村裏頭其他人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孩子們在家裏拘着的時間長了，也該帶出來放放風。殺豬的這天，人可多可熱鬧了。

顧德山晚上去了村長家走了一遭，總算是說服了他，由村裏頭一直攬這活兒的老獵手洪大爺從旁指點，讓顧德山動手殺豬拆肉。他對這個機會顯然是珍而重之，一大早就去曬谷場那邊做準備，村裏大娘燒水安案板的時候，他拉着洪大爺請教，對着被挂在橫杆上一直不停叫喚的豬指手畫腳。

洪大爺原本是山上的獵戶，建國後才帶着家人和附近幾乎山民下山并入了顧家村，他的女兒嫁到顧家村來，兒子剛成年，已經開始上工了，算是在村裏紮根下來了。

以前沒人管的時候他還會帶着家夥事兒上山，跟幾個身手不錯的村民一起，總有收獲。現在政府工作人員下來宣導，說是禁止村人私下狩獵了，他就收手了。之後，領了個巡山員的工作，每個月還有五塊錢的補貼。

因着他手藝好，村裏頭殺豬的活兒一直都是他的，甚至還有養豬的人家請他幫忙，別的不要，一副肥腸，一塊後臀肉加一條豬尾巴，大家夥兒都覺得挺值的。

現在村裏人小打小鬧上山逮幾只兔子野雞，雨季秋收撿些蘑菇摘些野菜，都是可以的。但是像以前那樣大規模組隊上山狩獵大家夥是絕對不允許的了。唯一還能讓他顯露伸手的大概就是春耕後，為了防止野豬下山破壞莊稼，組織村裏頭的好手上山獵殺野豬了。

他們這一片靠着這座山中部緩和，越往上越陡峭，經過這幾年休養生息，偶爾他們還能聽到虎嘯，一般沒十幾號人都是不敢進深山的。

顧牛牛跟着他大伯娘一起來到曬谷場，身後還跟着弟弟顧小羊，妹妹俏丫，以及顧小寶。董美華看着一串的孩子，樂呵呵笑着，身邊跟着的是還背着一個的梁茜，可能是因為有了顧小寶的緣故，兩人居然能一起聊會兒天了。

顧老娘腿腳不方便，當然是留在家裏了。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弟弟顧小寶，以後就是我罩着的了，要是誰敢欺負他，問過我的拳頭！”顧牛牛揮了揮手，瘦吧瘦吧的小手緊緊攥着，但在一群小屁孩面前還是挺夠看的，大家都贊同地點頭。

他的一號小弟是村長家的小孫子山仔正緊緊湊在他跟前，吸溜自己挂着的鼻涕，揚聲道：“以後小寶就是我們的小弟了，一定都得罩着他！”他可是聽過黑匣子講故事的，如果收了小弟，就得罩着人家。

說着，還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來幾顆瓜子，小心翼翼拿了倆出來，伸手放在顧小寶面前，“給你~”他揚揚下巴，以此表達自己對他的接納。

邊上的人見狀，紛紛“慷慨解囊”，于是，顧小寶手上有了好些東西，滿滿當當。他想了想，将東西分給顧牛牛和顧小羊，甚至俏丫都有一份，只留下了兩顆圓潤的小石子，顏色還挺好看，跟他自己的那幾顆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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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寶顯然就是那種很慷慨的孩子，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來一個油紙包，打開就飄出香噴噴的米香味。是上次去鎮上，顧德山花錢買的爆米粒兒，回家之後，董美華給錘了些糖粉撒上去，這會兒微微融了，反倒是都附着在爆米粒兒上，格外吸引人。

顧牛牛早就嘗過這種美味了，這會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想去抓。顧小寶也沒拒絕，只是随意囑咐道：“哥哥你幫忙分給大家吧，我先去找我爹了，等會兒來找你們玩兒！”說着，就往後頭人比較多的地方跑去。

董美華跟他說過了，顧德山今天會掌刀殺豬，顧小寶不願意錯過他爹的英姿，當然要占到最前排的位置，好好欣賞。

巴掌大的油紙上好些米粒兒，顧牛牛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私藏，只能選擇平均分。他還沒上學，算數不好，索性每人分兩粒，然後一輪之後再繼續分一次。大家都顧不上離開的顧小寶，全被眼前的甜絲絲香噴噴的爆米粒兒吸引了視線。

只除了一人。

是住在顧三嬸家隔壁的顧海洋家的小女兒顧珊珊，她的視線落在顧小寶的背影，像是要看出為什麽對方能拿出這樣的好東西一樣。因着跟顧牛牛也不熟，第二輪發就沒她的份了，将那兩顆米粒兒放到嘴裏，酥脆的口感，微微甜味，是她穿回來之後吃到最好的東西了。

是的，穿回來。

顧珊珊從小就因為是女孩兒被家裏人嫌棄，好不容易長大了，搭上了親戚的關系去鎮上找了個臨時工的活兒。想方設法在城裏頭傍了個“金龜婿”，以為自己總算是在城裏頭紮根下來，擺脫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只是沒想到結婚之後一直沒有孩子，媽寶男丈夫被婆婆教唆着跟她離婚，自己掙的錢根本不足夠支撐日漸增加的生活成本，只能選擇回村。娘家人當然是不樂意的，在她娘逼着她再嫁的時候發生争執，她被推了一把，撞到牆上，直接就回來了。

仍舊是那個窮破的家，仍然是偏心的父母，但她心态平和了很多。因為顧珊珊覺得自己作為先知，這一輩子肯定能過得比上輩子好！

這會兒看着顧小寶，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算計。這可是出了名的氣運之子，俗稱被命運眷顧的人。自從他來到顧家村，他們的日子就開始好過了起來，出門撿到錢，上山撿野豬，撿貴重藥材，到鎮上一趟都能遇貴人……

反正，她決定了，一定要好好跟他搞好關系才行，別的不說，在他吃肉的時候跟着喝口湯，都足夠她翻身做主人的了！

一無所知的顧小寶看着他爹顧德山拿着一把刀一下戳在豬的動脈上，血一下子就噴出來了，底下的大盆加了鹽水，大娘拿着蔥段攪拌，另一個大娘已經開始幫着擡熱水出來，等着放完血之後褪毛。

董美華本來想要伸手蓋着顧小寶的眼睛，但看他一點兒都不害怕，也就索性不多此一舉了。自家娃娃可不是普通孩子，想來應該不怕這樣的場面才是。反正董美華自己看着挺帶勁兒的，殺豬是所有人期待的事兒，意味着馬上就有肉吃了。

顧德山的動作并不是十分熟練，但有板有眼，幾乎洪大爺的每一個吩咐都能瞬間領悟到點子上。褪毛後就是拆解，一把尖刀，一把骨刀，他用得越來越順暢。原本就在腦海裏演練過無數次，這會兒不過是付諸實踐了，反正顧德山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村長拿這個本子在旁邊翻着，喊到一戶人家就上前去領肉，順序都是他定，會照顧家裏的孤寡以及窮些的人家。因着還有好幾個族老鎮着，大家也不敢有意見。

很快顧美華就領到了自家的那份，因為顧德山今兒參與了殺豬，她還分到了一根大骨頭棒子，只是剃的幹幹淨淨的，一點兒肉絲都沒有留下。

顧德海特意給敲開了，遞給董美華，“等會兒回去到地裏摘個蘿蔔一起炖湯，孩子得多喝骨頭湯才能長高高。”他說着，低頭看了看顧小寶，對着他笑了笑，要不是手上髒，他肯定得揉揉孩子的腦袋。

剛剛他就看到了，顧小寶跟個小迷弟一樣就在邊上看着，每一次他受到誇獎都能看到他兒子的星星眼，顧德山是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忍住不笑的。

別說，有了兒子之後，他似乎能領悟到以往村裏頭同齡人的快樂，以及他們那些絮叨的話裏頭帶着的驕傲和炫耀。現在他也有兒子了，以後，誰也別想在他面前炫耀！

“行了，快去幹活兒吧。”董美華趕緊提着肉和骨頭離開，讓後頭排着隊的人上來，也不理會那些人的調侃，“您還是趕緊去領肉吧，我家男人稀罕我怎麽地，有這功夫揪着我閑話，還不如趕緊去看肉。”她揮揮手，只差沒翻白眼，帶着顧小寶就要走。

顧牛牛聽到她招呼，趕忙從孩子堆裏跑過來，後頭跟着的顧小羊和俏丫也不耽誤，都跟着一起走了。

梁茜領完肉回過頭來，兒子女兒全都不見了，聽到邊上的人跟她交代，臉都黑了。這幾個娃娃怎麽回事兒，居然跟董美華跑了，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他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