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白缈缈捏緊了羅盤, 身下由小蜘蛛組成的躺椅跟着指針,滴溜溜的轉了個圈。
果然如她先前所見,在這片禁地之中, 太陽升起之地居然在西方。再結合她對于季節、洋流、潮汐等淺薄的地理知識。此時,在白缈缈的腦中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裏的一切,只怕都是與現實世界逆反的。
如此一來, 才會生機盡斷,無一生物可以在此生存。
這麽一想, 白缈缈瞬間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還一個激靈就從小蜘蛛躺椅上站了起來。
一把扯下風帽, 她大聲道:“別打了!我知道該怎麽出去了!”
“什麽?!麽!麽!”
蒼老的聲音原本還在大蝸牛肚子裏逼逼賴賴,接口道:
“你這小丫頭片子可別亂說話, 老夫在此待了多年,怎麽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呢!”
白缈缈道:“你讓棍子停下, 我就告訴你。”
蒼老的聲音尚有猶豫,展星辰卻是用力一擊。
“砰!”
尋光劍閃爍震動, 直接将那化身千萬的鐵棒擊飛。而後,他飛身來到了白缈缈的身邊。
“缈缈,你好了?可以站起來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 隐約可以聽出些微的遺憾。
他還沒抱夠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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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白缈缈迅速擴大了奈斯的防禦範圍,将展星辰納入了其中。又趕緊将手中的羅盤展示給他看, 并告知了自己的發現。
“不打了。”
展星辰廣袖一招,将那又沖将過來的鐵棒打落。另一只手接過了羅盤,仔細端詳了起來。
“你說不打就不打了?!憑什麽聽你的?來啊, 打啊!”
蒼老的聲音叫嚣,在大蝸牛肚子裏有物體不停的東.突西撞、急不可耐。
“嗝……”
大蝸牛卻又懶洋洋的打了個嗝,抖了抖觸角, 又是分泌出了一大波的消化液。
“啊啊啊!老夫要死了,老夫死都不會放過你們!們!們!……”
展星辰黑眸微眯,手捧羅盤觀察四面的景象。
他本就覺得此地詭異無比,生機全然斷絕不說,靈力修為還被壓制,根本無法使用。整座荒島便猶如一座孤島,不斷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系,就連靈氣也不見一絲。
剛才白缈缈吃的那兩條魚,乃是天一生水自極深海底抓捕。而這四周的海域之中,別說是一條游魚,就連浮游生物都沒有。
他原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樣強大的法陣,才能造成如此效果的禁制。如今得了白缈缈的提醒,又結合目前之所見,倒是猶如醍醐灌頂,讓展星辰倏然明白了過來。
——風雨如晦,非“亂世”之法陣,不可造成如此景象。
《易經》:“天地不交,否。君子以檢德辟難,不可榮以祿。”
其解釋為:天在上,地在下,二者互不交往,否則便會形成天地否之卦象。從而導致亂世發生,草木不生,黑潮暗湧,日月無光,物極必反。
而想要破此絕境,則需要收斂隐藏,暗待生機。
那生機又在何方?
展星辰“啪”的一聲将手中的羅盤捏緊,略一俯身便抱起了白缈缈,起身便向那處極品靈石礦脈飛去。
白缈缈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坐在了展星辰的臂彎上,吓了一跳,趕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聲問道:
“展星辰,你知道該怎麽出去了嗎?”
展星辰唇角微勾,低頭道:“缈缈難道不知道嗎?”
白缈缈吐了吐舌頭,湊過去,在他的耳邊道:“不知道啊,我瞎說的。剛才啊,我都是騙那老頭的。”
那老頭還在大蝸牛的肚子裏撞來撞去、吱哇亂叫,卻始終沒有辦法掙脫。
展星辰擡手就刮了白缈缈的鼻子一下,而後吩咐道:
“小銀,放他出來。”
【你們凡人真麻煩,一會兒吃,一會兒吐,煩死!】
大蝸牛心裏吐槽,但還是慢吞吞的張大了嘴巴。
先前白缈缈的視線都被風帽蓋住了,看的并不真切。
如今,她趴在展星辰的肩頭,盯着那足足有兩層樓高的大蝸牛,小嘴跟着越張越大……
“噗!”
一大灘口水如瀑布一般從大蝸牛的口中噴射而出。
“啊啊——”
“砰!”
一道枯瘦如柴的身影直接從“瀑布”裏落了下來,差點沒把一把老骨頭給摔得散架。
“你們年輕人啊,真是太沒規矩,太不講武德了!”
那人背對着白缈缈,罵罵咧咧的站了起來,衣衫褴褛,又全身濕噠噠、黏糊糊。
可那一頭漆黑秀發及腰,委實茂密油亮,光看背影還真讓人以為是什麽美貌大姑娘呢。
而後,那人猛一回頭。
全身皮肉幹枯,似肉脯一般貼在骨骼之上。一張老臉更是布滿了皺紋,幹瘦如柴,簡直跟個木乃伊成精了似的。
“唔!my eyes!”白缈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展星辰忍不住眼眉微彎,下一刻,便已經來到了靈石礦脈之前。
四周昏暗,天地蕭瑟,而這條極品靈石礦脈,卻幾乎直沖雲霄而上,靈光閃爍,璀璨奪目。
這還僅僅只是裸.露在外的礦脈,其內裏可能是這整一座荒山皆都滿布靈石。
這是多麽大的一處財富。
展星辰将白缈缈放下,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觸及一處靈石。
“嘶!”
輕微的刺痛感覺瞬間襲來,讓他一下子便縮回了手去。
“怎麽了?”
一旁的白缈缈趕緊抓起了展星辰的手。
只見他的指尖已然變得漆黑一片,就好似被溫度極高的烈焰灼傷了,亦或者被濃度極高的硫酸所觸碰,皮肉瞬間被腐蝕脫水。
“這怎麽回事?!”
在菩提大陸之中,靈石便是類似金銀一般的通用貨幣。
而又與金銀不同的是,靈石之上蘊含靈力,可以及時補充修士靈力的虧空,更能輔助各種法陣的開啓。
靈石之好處種種,可謂數之不盡。
問這世上,何物人人都愛。
那回答便只有“靈石”二字。
白缈缈那袋子極品靈石輕靈澄澈,小蜘蛛與小蝸牛食之,皆都有不小的變化。
可如今,他們面對這一處極品靈石礦藏,非但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反而一碰便受傷了。
這實在是太古怪了!
白缈缈心中一急,直接便凝出了木靈根治愈之力。
溫柔舒适滿含生機的綠色光芒閃過,展星辰的指尖瞬間便恢複如初。
白缈缈趕緊又捏着他的手指頭檢查了一邊,還心疼的吹了吹。
展星辰盯着她,由着她動作,黑眸之中暗潮湧動。
他低聲道:“缈缈,別擔心,我不疼。我方才所為,不過是為了試試心中所想罷了。”
白缈缈擡頭,盯着他的眼睛,也不說話。
展星辰解釋道:“這裏的一切正如缈缈所言,皆都是逆反的。正常而言,靈石可以補充修士的靈力。而這裏的靈石卻偏偏相反,則是要吸收修士的靈力……”
“無知小兒,貪財好色,會因此受傷,簡直就是咎由自取!”
這時,那木乃伊精抖着幹枯扭曲的身體,一步一哆嗦的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白缈缈一見他那樣子,又結合展星辰所言,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他會如此模樣,明顯就是被這靈石礦吸幹了靈力,甚至連皮肉都脫水了。
“那這裏的生機盡斷,便是這座靈石礦脈的關系?”
白缈缈皺眉問道:“那既然如此,這木……這老者為何還要待在靈石礦脈之上呢?以身飼鷹,這麽偉大?”
展星辰黑眸微眯,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緣由了。”
而那老者已經将全身口水都給甩幹了,又後仰着腦袋,将滿頭飄逸秀發都別在了耳後。
“你們這些無知小兒,只憑着一個羅盤就想離開此處,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他搖頭晃腦、罵罵咧咧,卻在見到白缈缈面容的那刻戛然而止。
“你、你是?!……白夢凝是你何人?!”
白缈缈道:“是……我娘。你又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娘名諱?”
老者聞言激動不已,将白缈缈上上下下反複打量,全身幹巴巴的皮肉都在顫抖着:
“你是……小缈缈?你已經這麽大了,你、你與你娘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眼見着他伸長了雙臂,便要沖将上來,展星辰将身一側,完全将身後的小姑娘擋住,又抱拳低聲道:
“前輩在此詭異之地多年,卻依然能夠安然無恙,實在令在下佩服。不知前輩能否為在下指點一二?”
“哎呀,你起開,你起開!我不要看你……”
老者踮起了腳尖,一心一意只想再見見白缈缈白嫩嫩的小臉蛋。可無奈展星辰身高腿長,似一堵牆,将小姑娘遮掩的嚴嚴實實。
“好好好。”老者撸了撸自己的滿頭秀發,無奈道,“既然是故人之女,那我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那便走吧,找個地方慢慢聊。”
展星辰:“多謝前輩。”
***
荒島之地,也沒有什麽好去處,唯一可以遮風避雨之處,便是那個山洞。
随即,展星辰便抱着白缈缈,又拖帶一堆小蜘蛛,拖家帶口的回到了山洞之中。
此時,山洞中的不盡木火堆還在熊熊燃燒,微紅的火光将山洞照亮,四周暖洋洋的。
老者一見那火堆便沖了過來,攤開雙手、雙腳,在旁邊取暖,發出滿足的喟嘆:
“好暖和,老夫這都有多少年沒有烤火了。好舒服啊……”
白缈缈小聲道:“這山洞便是您老人家所住之地吧?這些木頭枯枝也是您收集的?”
“是啊,是啊。”老者忙不疊的點頭,“老夫每七日便要去那山上呆三日,卻沒想到剛好就被你們倆給鑽了空子。”
白缈缈:“哦……難怪……”
展星辰道:“《神異經.南荒經》:南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盡之木,晝夜火燃,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此乃不盡木。前輩得此不盡木,為何不自行生火呢?”
老者搖頭晃腦道:“身為修士,誰沒個乾坤袋、儲物镯。也只有那普通凡人才會将火石之物放在外邊了吧。诶,小子,你倒是機靈,如何未蔔先知,還有這種無法使用靈力之地的?”
因為他窮,只有個儲物戒。因為他幹得都是舍身忘死、滿手血腥之事……展星辰道:
“不過是防範于未然,何足挂齒。”
“我若有你這防範之心,又何必苦了那麽多年。你是不知,此地詭異,連鑽木取火都不行。沒吃沒喝,真真苦不堪言哦,哎……”
而後,他就見到了地上白缈缈與展星辰吃剩下的魚骨頭。
老者:“……”
“咳!”老者只得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又親熱道:“小缈缈,快來坐。跟叔叔說說,你娘……還好嗎?”
白缈缈一滞,低聲道:“她已經死去多年了。”
“什麽?!”老者雙眸圓瞪,“你說、你說夢兒已經、已經死去多年了?!幾年?多少年?”
其皮肉焦枯,衣衫褴褛,根本看不出來年紀、美醜,驟然瞪大雙眼,更是顯得目眦欲裂,驚悚恐怖。
展星辰将身一側,直接擋在了二者之間,又将之前墊在石床上的月白錦袍,折了幾折墊在了自己身後,慢條斯理道:
“缈缈,坐這裏。”
白缈缈見那老者激動,也是被吓了一跳。忙道了謝,縮在了展星辰的身後。只露出了一點毛茸茸的小腦袋。
得了,又見不到了。
老者用力拽了拽自己的頭發,又問:
“小缈缈,你說你娘已經死了多年,她、她是怎麽死的?蘇木修居然沒有照顧好她?!”
白缈缈想了想,道:“我娘自我出生之日便難産而亡。關于母親之事,我也知之甚少。”
“什麽?!你、你出生之日?!”老者臉色大變,雙手掐算了一下,道,“你應當生于冬至,難道……難道夢兒在那年冬至便沒了?……”
白缈缈欲言又止:“前輩,我生于大雪,而非冬至。”
“大雪……怎麽會是大雪?!整整提早了半月……”老者全身都顫抖起來,就跟得了瘧疾一般,“如何會早産半月?這、這半月……便是茵茵枉死之時。難道夢兒便是因為茵茵之死,才會難産?”
老者說着,又陡然憤怒了起來:“蘇木修是怎麽照顧夢兒的?!他明明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夢兒一輩子!這個鼈孫!我要出去殺了他!”
展星辰一把按住了便要起身暴走的老者,低聲道:
“前輩若要殺人,也要想辦法先離開此地才行。前輩可知,有何方法可以離開?”
“那不又轉回來了!”老者就勢将身一蹲,垂頭喪氣道,“我若是知道方法,何必留在這鬼地方十八年!”
展星辰盯着他不語。
白缈缈卻忽而道:
“方才我聽前輩喚‘帝天’之名,此‘帝天’莫非就是我姐姐白茵茵之本命佩劍?我聽家中長輩所言,姐姐死後,帝天作祟,後被族中長老封印于禁地之中。難道……此地便是逆仙門禁地?而前輩便是被派來封印帝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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