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酸
在車上,岱歷亭真的在尋思着要怎麽給她一個新年紅包。
明麓知道後,立馬再次說:“叔叔,我都十六歲了,不需要紅包了。”
“十六就不用了?”男人随意回了句,人一手搭在方向盤,一手去翻儲物盒子,說,“那叔叔二十五了,過年還收了長輩紅包呢。”
“……”
明麓抿唇,噎住。
男人餘光瞥到那孩子整個無話可說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勾起。
回過神來,明麓略有些好奇地問:“你為什麽還收紅包?叔叔那麽有錢了。”
“嗯?”他調侃,“你知道叔叔有錢啊。”
“你都有公司,這車也很豪。”
“……”
“關鍵是……”她聲音低了低,喃喃,“你們家和我家認識。”
“……”
他真的忍不住再次笑開,半晌,才揶揄道:“說了半天,這是說你家有錢呢?”
“……”
明麓沒那個意思,但是話說出來,好像真是那個意思,所以略不自在地揚了揚嘴角,沒說話。
說話中,車子停了下來。
過年的最後一天假期,雨夜的紅綠燈排成長龍。
岱歷亭在車內儲物盒裏拿出一個紅包。
是前幾天收的,裏面錢拿出來了。
明麓原本在看外面的車流,餘光注意到一抹紅色,看過去,然後驚訝問道:“叔叔,你真要給我……”
“嗯。”
“……”
她馬上搖頭:“我有錢,真的不用了。”
他點點下巴,随後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黑色錢包,邊說:“聽你小叔說,你自己會賺錢的。”
他翻開錢包,裏面一沓紅色現金。
明麓看着那數目,眼皮一跳,立刻接話:“……嗯嗯嗯,我有錢,我錢很多的叔叔。”
“是嘛,”他拿出來數,“但是叔叔該給的還得給啊。”
明麓很想制止他的動作,所以不禁問:“為什麽?”
“因為……你是小朋友啊,叔叔是大人。”他語氣輕柔地道。
現金不多,他一般都是刷卡,這點只是丢錢包裏以備不時之需而已,剩下十七張。
給十七不太好,男人就留了一張塞入錢包,而後把剩下的十六張一起放入紅包裏。
邊忙着,他邊繼續道:“大人給孩子新年紅包,是理所應當的。”
紅包封了起來。
下一秒明麓就看到遞過來的一只寬大的手掌,還有掌心中一個印着新年快樂的紅包,很厚。
她掀起眼皮瞄一眼他空蕩蕩的錢包,裏面只剩一張了。
岱歷亭道:“你才十六,會賺錢是你自己棒,但不妨礙大人給你。叔叔今天就帶這點現金了,給你十六張,別嫌棄。”
“……”難怪他不多不少專門留了一張。
猶豫了幾秒,明麓才伸手接過,下一秒就立刻道:“謝謝叔叔~”
男人收回手,松開手剎随着松動的車龍往前。
明麓握着厚厚的紅包,總覺得不自然,忍不住喃喃:“叔叔來接我,還給我錢。”
駕駛座的男人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看過去:“你還是小,沒事,叔叔不覺得虧。”
“……”
明麓好奇問:“大人就虧嗎?”
“嗯,要你小叔喊我這麽晚,這天氣出來接他……”他冷笑一下,“一定讓他滾。”
“……”
她失笑。
見了兩面,岱歷亭第一次見到這麽粲然的笑。
深夜的雨雪似乎都在這一抹笑裏邊暖了起來。
他不禁也彎了彎唇角。
車子一路穿過繁華的車流,開出了市區。
綠汀公館的大門不在街上,在住宅區中間。
所以眼下市區還熱鬧一片,夜色旖旎,這邊早就安靜了起來。
雨雪已經轉小了,但是天冷得不行。
岱歷亭把車子開到了門口,正正地停在大門中央。
明麓下了車朝裏看。
一大一小的眸光在昏黃色的車廂中交織在了一起,她說:“謝謝叔叔,麻煩你了。”
岱歷亭:“不麻煩,小傻瓜。進去,別淋雨了。”
“哦。”
明麓關上車門,轉身打開大門後,再次看向門口還沒走的車子。
岱歷亭一邊按了啓動鍵,一邊看着鐵門內的人朝他揮手,再轉身穿過院子進了裏面第二道大門。
他踩下油門,車子碾着地上淺淺的雪與水,在濃眷的夜色中馳騁而去。
明麓洗漱完,感覺還不困,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看了演唱會的緣故,腦海裏感覺有東西在轉動,讓人很清醒。
她的小貓不知什麽時候跑到電腦前躺着了,小身子就睡在了她剛剛放在那兒的紅包上。
明麓彎了彎眼睛,走過去坐到電腦前。
把貓抱到身上放着後,順着打開了電腦,忙活起來了。
明麓小時候整天看着爺爺畫畫,也教她畫畫,可能是真的隔代遺傳了,連爺爺都誇她有天賦。
她有個微博,粉絲數百萬,以前經常會發一些閑來無事畫的小畫作,各種風格的,還有她擅長的美輪美奂的國風,很多人會轉發,漸漸的關注她的人就很多了,雖然不知道她幾歲,但是都知道她很厲害。
所以找她賺錢的人還蠻多的,以前她根本就是畫着玩的,直到後來她撿了只小貓兒,為了自己給它賺貓糧,她就不拒絕賺錢了,遇到寒暑假沒事,她就畫兩張。
不過她接的都是自己喜歡的風格、有挑戰的藝術來畫。
最近手頭上的這一張畫,是一家電影公司的,是電影裏的一幕鏡頭藝術畫,蠻難的,已經從年前放假開始畫到現在了,明天就初七了,大家都要開始上班了,她也開始了吧,争取在開學前搞定。
一忙,忙到了深夜雨雪徹底停下了。
人對着那張色彩繁複壯闊豔麗的國風大圖,看得也實在是眼花缭亂了,明麓就和以往一樣關了圖,沒再畫。
不過人還不困。
在電腦前懶了會兒,抱着貓玩了玩,她就又拿起畫筆,打算随便畫點什麽練習。
腦海裏轉了一圈,也不知道要畫什麽,最後驀然想起了今天第二次見到的人。
那個她覺得她畫都畫不來的人∽
明麓捏了捏筆,腦海裏認真回憶了下岱歷亭的長相,五官,輪廓。
他是丹鳳眼,特別好看的那種眼,眼廓又深邃精致,眼神不看她不說話的時候很深沉,像冰一樣毫無溫度,看她的時候,就從骨子裏溢出一抹對小他不少的孩子的溫柔,會笑一笑。
想着,想着,明麓放棄了,她畫不來。
明明對那張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印象很深刻,可是總覺得描摹不出那個男人骨子裏的一分好看與氣質。
最後明麓回憶了一遍男人昨晚在車窗外給她系圍巾的畫面,低下頭看手下的屏幕,開始動筆,畫了漫畫。
這種容易畫多了,男人的輪廓和神韻,只要顏色角度稍加注意一下,不難畫出一個深沉如墨的男人畫面來。
而後連着一整個系圍巾的動作,連着畫面裏的兩輛車子、趴在車窗上的自己,明麓沒一會兒都給畫出來了。
然後又想起今晚的見面。
餘光裏,不經意間看到一側的那個紅包,她就馬上回想起車裏他給她紅包的畫面。
兩幀畫面畫好了,挺賞心悅目的。
她心滿意足地保存起來傳到手機上,然後關了電腦,拿起紅包,抱着貓上床去。
紅包明麓沒拆,直接放到了床頭櫃的抽屜裏,随後人就拿着手機欣賞剛剛的傑作。
看完她給小叔發了個消息說:“小叔,你喊你朋友去接我呢。”
發完,她又把剛剛的圖po上朋友圈。
她有一個自己人的小分組,經常會曬一些她的小畫作。
第二天睡到近午才起來打算上新年第一個班的明骁,拿起手機時,發現頁面停留在朋友圈裏。
他是沒有看朋友圈的習慣的,顯然是新女友做的事。
那朋友圈裏,他家麓麓昨晚似乎更新了什麽東西。
點開一看又是畫,本來明骁沒想仔細研究,畢竟他也沒那藝術細胞,但是臨了了卻感覺,這畫,這畫面,怎麽似曾相識呢。
他仔細看了看圖裏的第一幕場景,覺得果然眼熟,不就是……
往下滑,看第二幅場景,這個就陌生了。
這圖裏怎麽還有交易的,那抹紅色是什麽。
他放大圖片,發現似乎是個紅包,還及其細節地有着新年快樂四個字。
退出來,明骁看到來自“麓麓”的信息。
因為是自己的好友,很放心,他昨晚也就沒等着深夜還去問她到家了沒。
點進去後,他回複:“嗯,司機距離太遠了,小叔就喊他去了。” 話落他詢問那朋友圈, “你那畫什麽意思?岱歷亭給你什麽?紅包?”
明麓也剛醒來,聽到手機有動靜,看到是小叔的消息就馬上拿來回複了:“對呀,叔叔給我紅包了。”
“……?”明骁意外,這人還給她紅包。
她還追問一句:“你看到啦,那我畫得像你朋友嗎?小叔。”
明骁輕呼口氣,再退出去朋友圈研究了下畫,而後回來漫不經意地說:“他不長這樣吧?有那麽年輕?那麽?帥?明明也就那樣。”
“……”
“我以為你只會畫你和小叔呢,這孩子,感覺誰好跟誰走。”
“……”
明骁說完,保存了照片又退出來點進岱歷亭的號,發過去,附加一句:“老子好酸。你給她紅包幹嘛?我說了這孩子不缺錢,富有得很。”
岱歷亭和明骁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岱總已經在公司開新年會議了。
黑壓壓一片人的大會議室裏,一片靜谧。落地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穿過玻璃,灑落在主位的男人身上,照得他墨黑色的西服顏色柔和不少,那領口暗藏的同色花紋也清晰可見。
聽到邊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岱歷亭眼神微動,輕瞥了眼。
見屏幕彈着“明骁”二字,他就沒去動,安安靜靜繼續開着會議。
十分鐘後會議結束,男人才靠入了椅子裏,伸手拿來手機點開。
然後,岱歷亭:“?”
點開看到那張圖,男人原本冰涼清淡的眉眼,很快暈染了一層溫柔,薄唇也不知不覺牽起了一抹不低的弧度。
好半晌,他才看完了,随後長按保存起來,再退出來,按了語音低語一句:“這就酸了?回頭長大了,談戀愛,你不得把胃酸壞了。”
明骁:“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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