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滴水不漏的明姑娘

要不怎麽說只有男人最懂男人呢,明意一看紀伯宰這人就知道,蠻橫對他沒用,就得裝,裝得越嬌越好,越弱越好,他就吃這一套。

果然,瞧見她這模樣,他面露愧疚,拉過她的手輕聲道:“大人下回不這樣了。”

明意适時地收了姿态,軟軟地依進他懷裏。

但凡她有個名分,這事兒都可以再拿拿喬,可惜她沒有,也就差不多得了。

正打算再撒撒嬌,紀伯宰突然問:“這廂房在二樓,你怎的去了三樓?”

明意垂眼,嘤咛一聲:“方才去更衣,結果引路的小厮記錯了位置,奴又有些頭暈不曾察覺,這才走錯了路。”

他聽得挑眉,卻也沒說什麽,看她臉上發紅,便扯了扯她胸前勒得緊緊的衣襟,想給她透透風。

然而,手剛一放上去,明意就飛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動作很突兀,兩人都怔了怔。

“大人~”明意最先反應過來,手一滑就将指節塞進他的指間,扭身道,“這兒是外頭,不好……”

“你胸口塞着什麽東西?”他淡聲打斷她的發嗲。

明意背後冷汗都出來了。

先前忘記毀掉的碎紙還在她胸口,雖然撕得碎,但拼一拼還能瞧出字來。

絕對不能叫他發現。

心一橫,明意将衣襟連同那碎紙一起捏着,然後往下拉了拉,跟着他疑惑地問:“什麽東西?”

紀伯宰眯眼,想再掰一掰她的手,誰料桌上睡着的丫鬟婆子就被他們這略帶嚴肅的語氣給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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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嬷嬷第一個起身,驚愕地看了紀伯宰一眼,接着就半跪行禮:“老奴失态。”

她一醒,其他貪懶的丫鬟也都陸續醒了過來。明意見狀,連忙裝作害羞,捂上衣襟就從他懷裏站了起來。

紀伯宰手一空,皺眉看向荀嬷嬷:“怎的來這裏醉酒了?”

荀嬷嬷低頭:“原是去逛布莊看衣裳的,誰料中途遇見孟大人,吓着了姑娘,老奴這才帶姑娘來吃些酒壓壓驚。”

不是她主動要來的?

神色稍松,他又問:“孟陽秋?怎麽吓着她了?”

“孟大人許是在查案,不由分說就掀了車駕簾子。”

這倒是奇了,孟陽秋雖然年輕,但行事從不莽撞,怎麽會掀女眷的簾子。

他轉頭看向明意。

這小姑娘以為他在追究她的責任,腿一軟就跪坐下去,慌張地道:“奴擡着衣袖擋了,也不算太過失禮,只是孟大人舉止沒些輕重。”

她扁嘴,委屈地看他一眼,又悻悻地收回目光,耷拉着腦袋等他怪罪。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兇神惡煞不講理的人。

紀伯宰微哂,将人拉起來交給荀嬷嬷:“最近外頭不安生,你與她早些回去。”

“是。”嬷嬷應下。

他輕撫了一下她的側臉,然後就跨出了門,料是要去繼續那沒吃完的宴。

明意也沒多留,乖巧地就跟着荀嬷嬷走了。

她們前腳跨出門,後腳紀伯宰就讓不休去提了幾個丫鬟小厮來問,一問才發現,明意當真沒撒謊,确實是酒醉尿急去更衣,回來也确實是被人領錯了路。

胸口也許當真沒塞什麽,只是他太過多疑。

搖搖頭,他坐回席間。

旁邊的侍酒還想靠上來,紀伯宰擡了手擋了:“府裏最近有個很愛吃味的,身上不宜沾胭脂,見諒。”

他笑得溫文爾雅,就算是拒絕也讓人惱不起來。

席上幾個人聽了,忍不住起哄:“怎麽回事,紀大人也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怪他,是這酒樓裏的庸脂俗粉比不上他那明姑娘皎若晚月。”

紀伯宰只笑,低頭抿酒。

“說來最近你我也少在席間沾惹姑娘為妙,我聽司判說,這次平王死得蹊跷,也許就與他在宴上遇見的那舞姬有關。”

“又是舞姬?”

“誰知道呢,平王吃喝都與旁邊的試毒宦官一致,又在同一個地方,唯一的變數可不就只有那個在身邊的舞姬。只是,司判已經拷問兩輪了,那舞姬要麽說什麽都不知道,要麽就攀咬旁人,說當時在平王身邊的不是她。”

“怪不得大司下令,遣散了司樂坊的舞姬。”

“嚯,那以後豈不是連舞也沒得看。”

“舞要緊還是命要緊?”

幾個人嘻嘻哈哈起來,又拉着紀伯宰喝酒。

紀伯宰卻是聽得心念微動。

這怕是要查到明意身上來了。

他不動聲色地吃完了這場宴。

等回去府裏,他叫來荀嬷嬷,想着好歹替明意清掉一些行事的蛛絲馬跡,誰料荀嬷嬷卻道:“明姑娘做事幹淨利落,不但沒有從尋常路子進內院,而且還使着內衙掌事主動替她遮掩。”

“老奴查過了,她在宮裏的姐妹章臺與內衙掌事有些私情,又懷了身子,不願因脫逃宴會而受罰,所以不管牢裏那個怎麽攀咬明姑娘,章臺始終說她們是嫉妒,當時就是她自己去赴的宴,與明姑娘無關。”

“趙司判查了兩遍出入記錄,又傳召當時記錄舞姬名姓的宦官和掌事,記載的皆是章臺的名姓。”

至此她也才明白當時明意為何執意讓她先送信,再自己去內院。

紀伯宰眸光幽深:“她倒是挺會安排。”

“老奴也很驚奇。”荀嬷嬷忍不住點頭,“這般年歲就有這等手段,非池中之物。”

“所以今日,當真是你提的去花別枝?”他問。

“确實如此。”荀嬷嬷點頭,“那附近一帶,只花別枝老奴熟一些,這……有何不妥嗎?”

輕輕搖頭,紀伯宰撐着下巴感慨:“我只是在想,她做事這麽滴水不漏,會不會有一天也把我騙了過去。”

荀嬷嬷了然,主子從小生長環境惡劣,除了他自己,也就相信一些,對不熟悉的人有戒備心是很尋常的,不過……

她笑:“明姑娘都已經是您的人了,将來說不定還要生兒育女,背叛您能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呢。

換了只手撐着下巴,他看着窗外的皎月,眯着眼睛想,反正他是不會完全信任她的。

絕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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