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小醋

二九街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明意騎上馬,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頭的拐角處。

司徒嶺站在窗邊看着,費解地問侍衛:“你覺得她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侍衛符越搖頭:“屬下眼拙。”

那姑娘表情渾然天成,眼裏又是能看透一般的水澈清明,當下所有的反應仿佛都是她的本能,完全沒有破綻。

這樣的人要麽是絕頂的聰明,要麽是尋常的蠢笨。念及她只是區區女子,後者的可能更大。

司徒嶺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晃着腿,輕輕地“唔”了一聲。

“不管如何,我是喜歡她的。”他笑,“希望她好運。”

街邊包子鋪的熱氣卷出來,吹得鬥笠上的絹紗微微泛涼。明意捏着蠱盅,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盅頂。

她自是不可能蠢到真的去給紀伯宰下蠱,旁人不知他那樣強盛元力能做到些什麽,她最是清楚,不等茶蓋子打開,紀伯宰就該知道裏頭有活物了。

但她也不打算把這東西丢了,難得的寶貝,總要帶回去查個清楚。

于是,紀伯宰在花滿樓留夠十五日、終于回府的時候,就看見明意捧着一個托盤,神色嚴肅地站在流照君門口問他:

“大人,您是想喝這杯普洱茶,還是這杯鐵觀音,還是這杯帶着蠱毒的涼茶?”

他聽得嗆咳一聲:“帶着什麽?”

“蠱毒。”她龇牙咧嘴地道,“來自逐月城,能讓人情根深種之蠱,一子一母,子蠱在杯裏,母蠱在床下的瓦罐裏。”

不休聽得一驚,飛快就進了屋去找瓦罐。紀伯宰倒是不慌,端起那杯涼茶略略一看,失笑:“從哪弄的這東西。”

明意眨眼:“是真的情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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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帶一點豔紅,身細如灰,的确是情蠱。”

那她就想不通了:“奴以為司徒嶺會想借奴的手害大人,未曾想竟真給的是情蠱,這是圖什麽?”

神色微微一淡,紀伯宰越過她跨進屋門:“什麽時候去見了他?”

“就前兩日,在路上遇見的。”明意跟在他身後,将托盤放去了桌上,十分老實地交代,“奴在他面前自是要說被大人冷落着的,結果他就給奴出了下蠱的主意。”

臉色更冷兩分,紀伯宰淡聲道:“他倒是個熱心腸,萍水相逢,竟把這麽金貴的蠱給你弄來了。”

“金貴嗎?”明意看了看桌上,“奴只知道逐月城之外的地方沒有。”

“就是因為逐月城不會輕易讓蠱毒離開他們的城池,所以這東西才格外金貴。”他半阖了眼,“要麽是天大的人情,要麽是豐厚的財富,他總要付出一個才拿得到。”

“可是,給大人下情蠱有什麽好處?”她歪了歪腦袋,“讓大人聽奴的話,奴再去為他所使?”

“誰知道呢。”紀伯宰嗤笑,“興許只是單純想幫你。”

要是先前幾句明意還遲鈍,那到這一句她就該聽出來點什麽了,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語氣太酸了些。

然而,明意聽着,卻是先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她的銅鏡,欣喜萬分地捧着她的臉嘀咕:“貌美原來還有這等好處,光是傷心難過就能讓人這般厚待,早知道就說缺錢呢。”

紀伯宰:“……”

他氣樂了:“你很缺銀錢?”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大人在不高興,明意連忙放下銅鏡,乖巧地靠過來給他捏肩:“怎麽會呢,大人厚待于奴,還允了要給奴五根金條,奴這日子過得好得很呢。”

那眼神小心翼翼的,一副不理解他為什麽要因為她缺錢生氣、又不得不低頭哄着的受氣模樣。

他忍不住就捏了捏她軟嫩的小臉:“我若是一貧如洗,你是不是就不會跟着我了?”

明意翻了個白眼:“奴若是貌若無鹽,大人是不是就不會帶奴回府了?”

都是利益趨勢,拿這話綁架誰呢。

紀伯宰:“……”

一口氣堵在心口,他黑着臉拂開了她的手。

十餘日不見了,還以為她會想他,誰料竟是他自作多情,虧得他還時常算着回來的日子,又叫不休看着她,生怕他不在她被人欺負,結果好麽,養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哎呀大人~”明意見勢不對,連忙撲進他懷裏,“您生什麽氣呀,奴總歸是您的人,瞧瞧,人家這麽貴重的情蠱給過來,奴都與您全交代了,半分沒存要害您的心思,您怎的就不明白奴的心意呢?”

這話聽着還舒坦幾分。

紀伯宰輕哼,捏起人的下巴打量了兩眼,又滿意地發現:“你瘦了些。”

應該是想他想的。

“大人也是。”她滿目憐惜地撫了撫他的臉側,“回來好生補補。”

不然那身子得虧成什麽樣。

兩人深深對望,都在彼此的眼裏看見了真情的影子。

不休識趣地收好子母蠱退了出去。

紀伯宰将她抱上膝蓋坐好,手指輕繞她的發絲:“司徒嶺既然給了情蠱,那就當我中了這情蠱,看他還有什麽後手。”

“嘤,奴怕演不好,連累大人。”

“兩根金條。”

“好的大人,沒問題大人。”

她笑眼盈盈,伸出手指,往他眉心輕輕一點:“咻,中情蠱!”

指尖冰涼,亮閃閃的丹寇晃得他微微恍惚,紀伯宰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唇瓣,竟真生出了些燥熱之感。

“你……”他喉結滾了滾,“把情蠱藏指甲裏了?”

明意一驚,連忙收回手掰着指甲縫細看:“不會吧?有嗎?奴是無辜的,奴完全不知道,那情蠱分明就一個……”

嘚吧嘚吧的,說起來就要沒了完。

他低笑,捏着她腦勺将人按下來,張口就想親吻。

明意極快地躲開了他的動作,略顯慌張地落下地:“大人剛回府,應該餓了吧?奴讓廚房準備了宵夜,大人吃一些再睡?”

懷裏落空,他不甚高興地啧了一聲:“躲什麽?”

“沒躲。”明意眼珠子轉啊轉,“奴是來葵水了,不方便伺候大人。”

他哦了一聲,平靜地問她:“葵水是從嘴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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