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狗改不了吃屎

廂房門打開,有人進來送酒。

明意正出神想着什麽,冷不防就覺得頭頂一涼,有酒水灑下來,潑濕她半張臉,接着就聽“哎呀”一聲,有人踩着長長的裙擺,當着她的面直直地落進了紀伯宰的懷裏。

這動靜大了些,廂房內的人驚愕地擡頭,就見青璃羞得臉上通紅,無措地坐在紀伯宰腿上:“大人,奴,奴是被什麽絆着了,并非有意冒犯。”

紀伯宰手裏的酒杯灑了,濃烈又熱辣的香氣氤氲出來,配着面前的美人兒,是十分好的氣氛。

然而,他第一反應倒不是先抱美人,而是往旁邊看了一眼。

明意發髻上被灑了酒,座位也被擠遠了,目之所及,她的男人還被人抱着。

這三點,無論哪一點都該讓她生氣的,他甚至覺得她要站起來拉拽人。

然而她沒有。

明意就跌坐在旁邊,有些呆愣地看了他以及青璃一眼,而後就慢慢垂下眼眸,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紀伯宰心裏一緊,擡手讓不休把青璃接過去,然後順手就将明意給撈回原來的位置。

“灑哪兒了?”他問。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鳳眼裏漸漸染上笑意,試探着指了指步搖的位置:“這裏。”

紀伯宰捏了衣袖,皺眉替她擦了擦:“平日裏倒是挺機靈的,方才怎麽就不知道躲了?”

“她動作太快,奴沒反應過來。”明意垂着腦袋,乖巧地任他擺弄頭上珠翠。

青璃被不休扶到一邊的時候還有些懵,待回頭看見這二人郎情妾意的,她當即就氣得站了起來:“大人,是她先伸腳絆奴,奴才會失手。”

紀伯宰眼皮都沒擡:“知道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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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青璃微微搖頭:“大人先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還在惱奴先前的逾越?奴已經知錯了,這些日子除了大人,奴任何客人都不願意接,就等着大人來花滿樓,好與大人解釋,結果大人來是來的,卻是帶了人來讓奴着惱的。”

她踉跄半步,仿若喃喃自語:“奴什麽也沒有,只有這身子,已經給了大人了,大人還想從奴這裏拿走什麽?奴都願意給,大人直說便是。”

明意聽得皺眉。

堂堂花魁,居然也被紀伯宰迷成了這樣,她容顏姣好,才情應該也過得去,何至于在這麽個不會為她贖身的男人身上吊死。

紀伯宰也是,利用人家打掩護,那給夠錢就行了,做什麽非得花言巧語地哄着,白惹人傷心。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紀伯宰看她表情不對,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還以為這小姑娘逆來順受慣了,連醋都不會吃,結果方才可能只是沒底氣,怕他不會偏幫她。

他怎麽會不偏幫她。

“不休。”他擡了擡下巴,“青璃姑娘喝醉了,帶她出去,交給他們這裏管事的看着,讓她醒醒酒。”

“是。”

不休幾步上前,青璃還想掙紮,卻在他靠得近的時候微微一怔,然後不敢置信地擡眼看向他。

“姑娘這邊請。”他面無表情。

青璃失神一般地被拉出了廂房,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

在座的都是酒肉損友,皆在看好戲,見戲這麽簡單便落幕了,不由有些遺憾。

言笑打着扇子揶揄:“紀大人真是愛憎分明。”

“過獎。”他低頭看明意,“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可不能叫她傷了心。”

傷心是不至于,明意笑了笑,她就是覺得青雲界的女子真是悲涼,只能靠着男人過活,一旦被欺騙被抛棄,那便是天塌地陷一般。青璃這樣被栽培的花魁尚且如此,更別說別的窮苦人家。

若有朝一日,女子也能從小修習、也能因為有天賦就去當鬥者就好了。

“我只是對不喜歡的人會這樣。”瞧她半晌不吭聲,紀伯宰摩挲着酒盞多說了一句,“對你不會。”

明意垂眼,而後就笑:“能得大人歡心,是奴的榮幸。”

一個裝深情,一個裝相信,兩廂配合良好,畫面真是無比養眼。

“你倆也差不多得了,白刺激我們這些還沒尋着真心人的。”舒仲林直撇嘴。

“就是。”言笑幫腔。

梁修遠聞言一頓,倒是哎了一聲:“這個‘我們’裏可別帶上我。”

“嗯?”席上衆人頓時看向他。

紀伯宰覺得稀奇:“什麽時候的事,也沒見你提過。”

“是啊,哪家的姑娘,帶出來我們看看?”

梁修遠低笑,眼裏一片溫柔:“她忙,等鬥者們開始修習了才有空。”

言笑挑眉:“是個拿了鳳尾花的姑娘?”

“是。”梁修遠點頭,“但她與別人不一樣,她不慕富貴,也不貪哪個鬥者的前程,只是做好分內之事。我遇着她的那一天,她正在安排會場,那運籌帷幄的勁兒,是我在別的姑娘身上從未見過的。”

他說得兩眼放光,衆人不由地更加好奇:“叫什麽名字?”

梁修遠戒備地看了紀伯宰一眼:“我說出來,你可別惦記。”

紀伯宰哼笑:“我沒空惦記。”

“那好。”梁修遠道,“她名天玑,是徐家的三姑娘。”

徐天玑?明意一愣,困惑地問:“哪個徐家?”

“還能有哪個,自然是有鬥者功勳的那個徐家。”瞧見她臉上的錯愕,梁修遠好奇了,“明姑娘認識天玑?”

不能說認識,簡直是有仇。

明意回想了一下梁修遠對她的評價,又回想了一下那日街上徐天玑說的那些話,和善地搖頭:“不認識。”

她才不要給一個深陷情愛的男子說那麽多,人家不會覺得她好,只會覺得她用心險惡。

她只想當一只好看且不實用的花瓶。

“徐家人啊,倒是可以,聽說他們家的女兒都是旁聽鬥者授課的,比起尋常姑娘,總是更懂我們一些。”舒仲林點點頭,“改日帶出來讓我們長長見識,看看你的姑娘運籌帷幄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馬上就有機會了。”梁修遠道,“等元士院開門,她也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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