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而且是越緊張，就越看不清楚。你知道游泳的接力，兩個人在交接時候要把握的時機有多重要。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要是因為看不清楚而不小心搶跳，那麽全隊的努力都會被清零。”（注一）

“事實上我已經在練習的時候搶跳過幾次了……我不敢猶豫。你聽教練說過吧，游泳比賽，一秒鐘咬死人。”

七濑遙愣愣地聽着松岡凜講述自己的艱難，酒紅色的眼睛暈染上無奈的悲哀味道，如同易碎的水晶，脆弱的湖影。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松岡凜。并且他自己也因預見了将缺失一部分的未來而感到手足無措。

——我就是因為想和你一起游接力，才選擇進入國家隊的啊。

“四月的全國大賽是最後一次。那時候的風景，再看一次的吧，遙。”紫紅色頭發的青年突地沖他揚起笑容，恍然間似乎又是那櫻花飄落的場景。粉色的精靈席卷兩人，伸出的手，互望的眼神，都無比堅定。這或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特定的事情之于特定的人，你永遠都無法徹底明白對于這種人來說，那代表着什麽，那意味着什麽。因為這是牽扯進無法重來的人生和最為寶貴的執念的事情。因為這是牽扯進青春歲月與愛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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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作弄？

無法名狀，怒火中燒地想揮起拳頭揍過去，卻不知道應該打在哪裏，該打誰。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它發生了，你看着，後知後覺地伸出手，後知後覺地吼出聲音，然後才知一切已不可挽回。水沖走沙礫，風遷移空氣，狀似命定于是只能捶捶胸口安然接受。期盼着在未來的路口發生奇跡。

“對不起，您能再說一遍嗎？”橘真琴極力掩飾着自己聲音的顫抖，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旁邊七濑遙的手，掌心冰冷。

不只是口罩，醫生這回連帽子也一并摘了下來，沖着兩個人深深地鞠躬，滿懷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是醫護人員的疏忽。我們會負全部責任……包括賠償。”

橘真琴猛然收緊的力道弄得七濑遙手上一痛，但他已無暇顧及這些。他正調動自己所有的神經來消化、接受這個現實。

“遙是游泳運動員……你們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嗎……”

醫生依舊彎着背，根本不敢擡眼看他們，“是，我們是前些天才知道的。正是因為如此才非常抱歉。負責七濑遙先生的護士我已經帶過來了……”他說着，然後用可以稱之為兇狠的眼光瞪着身後的小姑娘。

小護士非常年輕，看樣子剛從學校畢業不久。她紅着眼睛，顯然已經被罵過一通了。她不停地說着對不起，說着說着擡起眼來看見橘真琴，一下子突然哽住。

這也是七濑遙第一次，看見橘真琴露出這樣的，想要揍人的表情，而且對方還是個姑娘。他使勁往後拉了一下橘真琴。

在橘真琴心裏，七濑遙是怎樣的地位呢？不言而喻，不告而知。

“其實可以補救的，”醫生連忙補充道，“依照醫囑靜養，或者像DJ市那裏大醫院可以做一些系統性的治療。”

一直沉默的七濑遙突然開了口：“最快多長時間可以恢複到能進行訓練的程度？”

醫生沉吟一下，答道：“可能要半年……”

像被審判了一樣，七濑遙垂下頭，合上眼，嘴裏喃喃道：“來不及的。”

右腿已經因為長時間的不運動而有輕微的肌肉萎縮。他因為背上肩上的外傷也無法在之前的兩個多月進行什麽過度的活動。

現在是一月中旬，全國大賽是四月初，如果他想在這之前恢複狀态的話，這個月就必須回隊裏了。

但是不顧所以的訓練和參賽以後……

會變成什麽樣呢？七濑遙的手覆在自己小腿內側因為手術而留下的疤痕上。

為什麽游泳，為了誰而游泳。為了什麽進入國家隊，為了誰進入國家隊。

紫紅色頭發的青年對他說，他等着他，等着和他一起再看見那最美麗的風景。

什麽叫心甘情願，什麽叫不後悔？就是無論人生重來多少次，他都會選擇這樣。

或者說是少年心性固執倔強，或者只是心底隐隐覺得，這樣做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醫生正說着賠償措施，七濑遙打斷了他。

“我要的賠償只有一項。”

“現在就讓我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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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濑遙的醫療事故，橘真琴知道，石川教練知道，竹內川谷知道。松岡凜，不知道。

他們一如既往的一起訓練。甚至松岡凜偷偷加練的時候，七濑遙也如往常一樣陪着他。

一切都被小心翼翼的瞞着，直到三月份的聯誼比賽。那次松岡凜因為預約檢查眼睛所以沒有去。而七濑遙比完賽以後，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怎麽都站不起來。結果忍無可忍的竹內川谷直接把他送到了醫院。

松岡凜回到訓練場，沒有發現七濑遙。他問了教練，石川教練本想搪塞過去，但怎奈他并不是一個很會說謊的人。

松岡凜還是知道了。其實在之前也略微有些察覺。他不傻，甚至可以說是很聰明。

但他并沒有往最壞的方面考慮的習慣。

趕到了醫院，竹內川谷正扶着七濑遙走出診室。松岡凜黑着臉一把把七濑遙拖過來，然後用力推到牆上。七濑遙悶吭了一聲，就感覺松岡凜已經仗着身高差壓了過來。

“七濑遙，”松岡凜叫了他的全名，一字一頓的飽含怒氣，“聽好了，你要是敢把自己弄廢了，我就揍死你。我決定和他過一輩子的人，不能是一個殘廢……”

之後是被松岡凜摟進了懷裏，雙臂緊緊地箍着，身體緊貼處的骨頭硬生生的疼痛。

半是明媚半是陰翳的方向，充滿溫暖的迷茫。像是漂浮在一望無際的海上，雖久未見到海岸，但卻在船頭栓了長長的繩子，牽絆着，指引着。繩子的另一頭便是名為“家”的陸地。

終會到達，不必彷徨。

本節完

注一：混合泳接力項目，搶跳是非常嚴重的犯規，一人搶跳全隊成績無效，也就是成績清零。而搶跳的判定可細致計算到0.01秒。

作者有話要說：

CH.07

——有個童話故事，講的是小人魚愛上了王子。

——其實小人魚愛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喜好游泳的青年。

——他們在海裏遇見。

CH.07

臨登機前，石川教練大手一揮，宣布全體穿上國家隊隊服。島田教練依舊抱着雙臂，冷冰冰地俯視坐了一整個候機室的運動員。

看來是要準備迎接國內媒體了。

松岡凜從包裏掏出隊服，默默換上。

本來已經覺得自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回到國內，下了飛機以後，松岡凜瞬間就被一連串的閃光燈晃花了眼。

運動員回國居然也能受到這種待遇。松岡凜腹诽着。

沒辦法，比起以往，這次世錦賽的成績太突出了，不大肆報道一下都不科學。

松岡凜壓了壓帽子。他依然戴着那頂淺灰色的鴨舌帽。邊緣被壓到眉毛以上，突出的帽檐為他擋住了大部分視線。

年輕人戴鴨舌帽就是為了裝帥。這句話其實也不無道理。但對松岡凜來說，這帽子現在最大的作用是遮掩。

松岡凜跟着隊裏走着走着，擡眼瞥了一眼金屬護欄以外。

呃……居然還有幾個粉絲團。而且其中一個就是他松岡凜的。

雖然帶着帽子，但還是有眼尖女生把他認了出來。粉絲們高聲喊着他的名字。松岡凜嘴角抽動，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回應他們。

看樣子教練是不打算直接放他們走了。怎麽都要上專用巴士，給記者們留幾張“英雄凱旋而歸”的照片，然後一路風風光光地回訓練場的宿舍，再把這身惹眼的國家隊隊服扒下來。

松岡凜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領口。

真想快一點回家。

被巴士送回訓練場的宿舍。松岡凜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換回平常的衣裝。然後，帽子，墨鏡。

出了一次國，回來就變成公衆人物了。松岡凜忍不住懷疑，比賽的時候又是泳帽又是泳鏡，大家看起來都差不多。他們到底是怎麽認出自己的？

走出院門，随即被一陣巨大的沖力撲到，松岡凜踉跄了幾下險些摔到地上。

他看清了靠在自己胸前毛茸茸的腦袋，“……渚？”

“凜凜~~！！歡迎回國~！”葉月渚抱着松岡凜，一邊抱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