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薔薇 如果未婚夫和自己對家搞到一起了……

這黑暗裏忽然出現一個人,任由誰都會被吓得懵住,喬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呆立在原地,化身為雕塑。

雕塑也有解封的時候,在呆立了十來秒之後,喬薇的第二反應來了。她倏然轉身,手放在門把手上,用力往下一擰,想要奪門而逃。

喬薇并沒有察覺到,在自己轉身的同時,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邁開長腿,如同一只狩獵經驗豐富的豹子,幾乎是瞬間便移動到了她的身後。

随後,一只大掌按在了喬薇剛打開一條縫的防盜門上。那手潔淨修長,骨節分明,看似斯文,可隐顯的青筋卻透露出了危險與力量,“啪嗒”一聲,輕而易舉地便将那門給重新關上。

喬薇知道,自己身後站着的就是慕私年。

她是從他身上散出的那股若有似無的冷冽清淡烏木香氣知道的,也是從他此時牢牢貼着自己的有緊實肌肉的胸膛知道的,更是從他噴在自己頸脖上的那股有着暧.昧暖熱,又略帶攻擊性的氣息知道的。

“怕什麽?”黑暗裏,慕私年的聲音于低沉中,透着懶散。

喬薇心想,慕私年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這全天底下,她除了怕他,還怕誰呢?

喬薇個子嬌.小,即使穿着高跟鞋,慕私年也還是高她大半個頭。她披散着頭發,發絲裏有股幽香。

他似乎特別喜歡她的自然卷發,伸出手,用食指第二關節勾着發絲,纏的是她的黑發,繞的是他的手指。

慕私年有分寸,并沒有拉扯,只是勾纏,所以喬薇的頭皮并不疼痛,只是有些緊張。

然而當慕私年的下一句話問出來後,喬薇頭皮的緊張便增加了成千上萬倍,僵硬得沒了邊際。

慕私年問的是:“那天晚上怎麽沒見你怕?”

他的嗓音,又輕啞了幾分,有些燙人。

慕私年所謂的那天晚上,便是喬薇做了糊塗事的那天晚上。

現在,這糊塗事的正主找上門來了。

他沒打算放過她。

喬薇記得,那段糊塗事是浸着酒精的,不是水果味的清甜雞尾酒,而是強勁野性的濃郁威士忌。

在喝下那醇厚烈酒之前,喬薇親眼目睹了陸晚山吻了秦雲淡,就在那輛低調的黑色奔馳邁巴赫裏。

那是夏季,暖風熏然,車窗大開着,喬薇看見秦雲淡低垂着頭,似乎是在和陸晚山說着什麽話。

就連喬薇也不得不承認,秦雲淡這朵小白花确實長得挺好看的,眉梢眼角都是柔美,骨子裏有一種女人的嬌媚。

喬薇長得也美,只是她的眼睛太幹淨了,看着人的時候,就像是要把你的五髒六腑看個底朝天。不熟的人見了,會覺得她有攻擊性,清冷疏離。

也因此,在系花的投票中,秦雲淡的票數稍稍領先于喬薇。

畢竟,誰會喜歡反派呢?

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喬薇的冷,不過是一種孩童式的執拗,不谙世事的稚氣,她不過是固執地想要看透人心,找到答案。

喬薇扳着手指頭數了數,在她的印象中,秦雲淡和陸晚山也只見過三次。

第一次是喬薇和陸晚山訂婚之後,陸晚山送她來學校宿舍,幫着她把行李搬進了寝室。而在寝室門口,喬薇撞見了正要出寝室門的秦雲淡。

秦雲淡看見他們,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秦雲淡走了之後,陸晚山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和你關系不好的同學嗎?我看她人還挺好的。”

喬薇咬咬唇,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陸晚山笑了笑,似乎不想理會女生們之間的牽扯,拿起了喬薇的醫學書,問:“這些書放哪兒?”

擺放物品的話題一出,他們也就結束了關于秦雲淡的話題。

第二次是在暑假裏,喬薇和陸晚山出門約會,去了常去的咖啡館。而在咖啡館裏,喬薇看見了正在咖啡館做兼職服務員的秦雲淡。

咖啡館分為露天區域和室內區域,喬薇坐在室內區,吹着冷氣,透過落地玻璃,看着在露天區收拾東西的秦雲淡。

烈陽下,秦雲淡那光潔的額頭浸出了細密的汗珠,黑發貼在額角,蜿蜒出了柔弱又堅強的弧度。

陸晚山的視線也和喬薇一樣,都落在了秦雲淡身上。

“你同學家境不太好嗎?”陸晚山問。

他聲音很輕,看似輕描淡寫。

喬薇本來在喝咖啡,此時頓了下,白色奶沫浮在了嘴角,也懶怠去擦拭。

半晌,她方道:“不知道,不是很熟。”

喬薇清楚,陸晚山雖然紳士,卻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每件事每個人,得落在了他的心裏,才會從他嘴裏透出來。

喬薇站起身來,道:“這裏咖啡味道不如以前好了,以後別來了,我們去看電影吧。”

陸晚山一如既往,溫和微笑,起身和喬薇一起離開。

第三次是有匿名人士給醫學院裏捐助了一筆獎學金,學院按照平時成績進行排名,發現秦雲淡和喬薇分數一樣,并列第一。

學院領導便給喬薇做工作,說秦雲淡的家境更需要這筆錢,讓喬薇自動退出,可喬薇卻态度堅決,絲毫不退讓,希望再增加一次考試,分出輸贏。

學院領導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便叫來了捐助者,讓他來給予評判。也是這時,喬薇才知道,那位所謂的匿名捐助者,便是陸晚山。

陸晚山想要勸喬薇放棄,秦雲淡卻先開了口:“沒關系的,陸先生,就按照喬薇的辦法,再進行一次考試吧。如果東西能被別人搶走,那就說明,那東西本不是你的。”

秦雲淡這話,是說給陸晚山聽的,同時也是說給喬薇聽的。

最終,學院增加了一次考試,喬薇以一分的優勢,贏了秦雲淡,獲得了獎學金。

陸晚山沒有讓喬薇把獎學金讓給秦雲淡,喬薇也沒有詢問陸晚山為什麽要瞞着自己給學院捐助獎學金。

這件事就像是從沒發生過一樣,他們也再沒有談起過秦雲淡。

事後,喬薇才意識到,陸晚山和秦雲淡除了這三次見面外,私底下應該還見過不少次。

同時,喬薇也意識到,自己的這三次做法,簡直就是标準的惡毒女配助攻男女主三部曲。

惡毒女配先在男主面前訴說女主的不是,男主見面之後卻發現女主并不似惡毒女配說的那麽壞,觸底反彈,對女主心生好感。

之後,通過惡毒女配的驕奢淫逸,襯托出了女主角的堅強獨立。

最後,惡毒女配無端和女主角争鬥,女主角慘敗,男主角心生憐惜。

所以說,陸晚山喜歡上秦雲淡,那是天經地義。

如果是在別人的故事裏,指不定喬薇還會磕上這對CP。

只可惜,喬薇也是故事裏的人,有血有肉的配角。

喬薇看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秦雲淡似乎想要離開。但她的手剛挨到車門時,陸晚山卻握住了她的纖細手臂,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懷裏。

随後,忘情而熱烈地吻了起來。

那份狂熱,是喬薇第一次在陸晚山身上看見。

那一刻,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配角,喬薇的大腦霎時變為一派空白。而每當她的大腦空白時,都會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說這一刻,喬薇想的就是,昨天她也坐了那輛車,并且不小心把一只口紅給掉在了副駕駛座的縫隙裏。現在看來,一定是被秦雲淡給碰到了。

既然被秦雲淡給碰了,那口紅也不能要了。

真是可惜,那色號挺難搶的。

在喬薇看來,目睹自己未婚夫和別的女人擁吻,這種時候,喝點酒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她沒有去普通的酒吧,而是去了城內的五星級酒店,開了房間,再搭乘電梯去了頂樓的酒店酒吧。

這樣,即使喝醉之後,酒店的服務員也會安全地把她送去房間,不會讓她處于任何的危險中。

喬薇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所有的放肆也都要在安全範圍內。

她讓調酒師給自己上了最烈的威士忌,那是屬于男性的酒,放蕩不羁,幹冽醇厚。

只喝了半杯,喬薇便進入了微醺的狀态。她擡起眼來,看向酒吧的四周,酒吧位于酒店的62樓,所有的牆面都是落地玻璃,幹淨清透,可以俯瞰城市的萬千繁華。

夜色降臨,城市沒有星,卻有無數燈火,璀璨奪目。

可微醺的喬薇首次注意到的,不是這裏的美景,而是落地沙發上坐着的那個熟悉身影。

那人散漫地坐着,渾身透着慵懶,手放置于沙發靠背上,撐着頭,嘴角微揚着,蕩着涼薄的笑。他穿着黑色西裝,明明和窗外夜色融為一體,可存在感卻極強,令人不由側目。

是慕私年。

喬薇愣了許久,用僅存的清醒回憶了起來,這間酒店好像是慕家的産業。

作為慕家的繼承人,在自家酒店裏巡視,似乎也不足為奇。

而作為陸晚山的死敵,喬薇和慕私年見過不少次,不過卻沒怎麽交談過。因為每次見到慕私年的時候,陸晚山都會下意識地擋在喬薇的面前,隔絕住慕私年投向她的目光。

陸晚山曾經為喬薇擋住了所有的危險。

不過現在,他卻站在了秦雲淡的面前,選擇為她擋住所有的危險。

喬薇轉過頭來,不再理會慕私年,而是繼續拿起威士忌,一點一滴地往喉嚨裏灌。

喬薇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度過今夜,直到她看見桌上有很大一灘水漬。

不是酒液,而是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喬薇的眼眶裏滾落了下來,聚集在了桌面上。

她的心裏破了一個大洞,開始時,那洞被突如其來的震驚給堵着,還覺不出什麽滋味,但酒喝得越多,那洞就敞開了,雜七雜八的味道噴湧而出,淚水止不住地滾落。

其實喬薇很想要告訴陸晚山,事情不是這樣子的。

秦雲淡從來都不會跟自己打招呼,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第一次見面時,她會當着陸晚山的面,與喬薇仿若摯友般和善問好。

醫學生都忙碌,秦雲淡平時也并不會去做兼職,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她從同寝室的人口中得知喬薇和陸晚山經常在咖啡店約會,她便去了那間咖啡店做兼職服務員。

而喬薇之所以那麽固執地想要獎學金,是因為在獎學金事件發生的前幾天,全班填報資料,秦雲淡來收取資料時,看着喬薇填寫的父母雙亡,她淡淡地道:“孤兒嗎?真可憐。”

也就是在那一刻,喬薇決定,這獎學金,她怎麽都不會退讓。

喬薇想要告訴陸晚山,也許秦雲淡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好,也許自己不是他想象中那麽壞。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他們便已經在一起了。

喬薇是個俗人,在這場醉意裏面,她不能免俗地開始恨,她恨上了秦雲淡,同時更恨陸晚山。

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嗎?怎麽能夠去吻其他的女人呢?他不是說好會保護自己的嗎?可是為什麽中途就撒開她的手呢?

那恨意越來越深,到最後,喬薇發現,慕私年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酒吧燈光晦暗,落在他的眉眼上,更多了幾分不羁的輕慢。喬薇一直覺得,慕私年有天底下最好看的鼻子,高挺秀致,讓人忍不住伸手,想要碰觸。

這麽好看的鼻子,長在他這種反派臉上,真是太可惜了。

慕私年不僅鼻子好看,還很聰明,他問喬薇:“你因為陸晚山和秦雲淡在一起,而傷心。”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雖然喬薇醉了,但她卻沒什麽震驚的表情。作為陸晚山的死敵,慕私年肯定暗地裏監視了他的一舉一動,指不定請了多少私家偵探,所以知道陸晚山和秦雲淡的事,也不足為奇。

“陸晚山什麽人不好找,居然找了你最讨厭的人,未免也太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慕私年的聲音蕩蕩悠悠的,帶了點涼意和玩味。

喬薇雙手撐住了額頭,閉上了眼。

慕私年果然聰明,不過這聰明勁兒都用在往她心口上戳刀和撒鹽了。

喬薇閉上了眼,眼裏全是黑暗,在黑暗裏,慕私年的聲音更加靠近。

“你知道嗎?我也是陸晚山最讨厭的人。”

慕私年那慵懶的聲音裏,突地加了一道若有似無的鈎子。那鈎子藏得極深,乍聽之下覺不出什麽,只安靜地從喬薇的耳裏滑入了心裏,先是好好地呆着,趁她不備,猛然往外一拉扯。

扯得喬薇猝然一驚,心裏的東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她沒空撿起那些散落的情緒,只緩緩地擡起了頭來,看向了慕私年。

“比愛更長久的是恨,比恨更華麗的是報複。”他勾唇輕笑。

喬薇這時才發現,原來慕私年臉上最好看的,不是鼻子,而是眼睛。

他那狹長的眼眸裏,像是藏着一個深淵,只消看一眼,整個人便被抓了進去。

摧枯拉朽,浩浩蕩蕩,萬劫不複。

某乎上有個問題——“如果未婚夫和閨蜜搞在一起了怎麽辦?”

底下被贊得最多的一個答案是——“睡他兄弟。”

那麽——“如果未婚夫和自己對家搞到一起了怎麽辦?”

喬薇的答案是——“那就睡他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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