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薔薇 是不是我想要什麽,你就給我什麽……
喬薇當然知道,那天晚上的記憶仍舊存留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那場黑暗裏,慕私年眼眸黑沉,呼吸炙熱,仿佛要将她融化……
那晚上的記憶不能再多想,喬薇用力咬了下唇,讓自己收回神智,專注于現實。
可現實也沒有好到哪去。
現實中的慕私年正朝她走來,單手解着襯衣上的紐扣,渾身透着不經意的慵懶。
慕私年肩寬腿長,身形高挺,喬薇穿着平底拖鞋,頭頂只到他下颚部位。
“是不是我想要什麽,你就給我什麽?”他嗓音裏含了微啞的笑意。
說這話時,慕私年已經站在了喬薇的面前。她視線平行看去,剛好對上了他的頸脖。他解開了紐扣,露出了鋒利突出的喉結。往下,是清晰的鎖骨,左側鎖骨上還有一顆黑痣,性.感而冷峻。再往下,便是線條緊實的胸膛。
不知道為何,喬薇聲音飄了下:“不然呢,我還有選擇嗎?”
慕私年雙手抄兜,神态松散,他微彎了腰,微垂了頭,這個角度讓他的唇剛好與她的耳畔平行。他的嗓音暖熱,帶着一種暧.昧的進攻性:“好,那我今晚就在這睡。”
很好,慕私年最終還是露出真面目了。
喬薇端正着面龐,表情沉靜,沒露出一絲異樣,清冷疏離,一副任打任殺的模樣。
可是她那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耳朵出賣了她。
慕私年再度朝她靠近了些,明明兩人連衣衫都還沒有碰觸到,可喬薇的腦子裏還是不由自主地再度憶起了他指腹的粗糙。
她忍不住縮了身子。
她腦子裏有記憶,身體裏也有記憶。可是那記憶裏并不只是痛楚,還有歡愉。最讓人記憶深刻的,并不是單純的痛或者單純的樂,必須要交織參雜,比如辣椒,咖啡,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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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的不自覺躲避,并不是懼怕痛苦,而是懼怕那苦樂交織。
慕私年的下颚就懸在喬薇的肩膀上,他的唇靠近着她的耳畔,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喬薇也沒有動,但就連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她的僵硬。她緊咬住了唇,因為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就在喬薇以為心髒就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時,她忽然聽見了慕私年的輕笑聲,短促的,調侃的,玩笑的,從他的嗓子眼裏溢出。
就像是小學班上的小男孩,捉弄完了喜歡的小女生,惡作劇得逞之後的那種笑。
接着,慕私年邁步越過了喬薇,徑直走入了她的卧室裏。從衣櫃最上格取出了備用的被單——南城的人都會在衣櫃最上格放置這些東西。
拿着被單,慕私年再度越過喬薇,回到沙發上,手臂曲肘,放置腦後,閉上了那雙深邃與淡漠交織的眼眸,就這麽睡下了。
這情節發展确實出乎喬薇的意料,她腦子嗡嗡的,忍不住問出了聲:“你是,要在沙發上睡?”
慕私年微微睜開了眼,暖色燈光之下,那雙眼睛狹長,弧度流暢清越,眼內蕩着戲谑的笑:“不然呢?你以為我要跟你睡嗎?女孩子家,一天怎麽總想着這種事呢?”
喬薇深吸口氣,好吧,她的格局又小了。
喬薇也看出來了,這慕私年就是在故意逗她,讓她緊張,可她沒有辦法出氣,她現在就是被他壓制着。
慕私年重新閉上眼,他是內雙,眼睑薄,有很淺的眼褶,睫毛平直濃密。阖眼後,整張臉流淌着清隽與安靜。
“快去喝粥吧,喝完吃藥,早點休息。”他說。
喬薇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于是她聽從了慕私年的話,來到了開放式廚房的餐桌邊坐下。開始一勺勺地喝起了他盛的粥。是養胃的小米粥,清甜香醇,溫度恰好。今天一整天,喬薇都在市三院的ICU病房門外對羅佳欣的父親做勸解和協調,壓根沒來得及吃飯,那胃裏像是裝着石頭,又硬又冷。
如今這暖熱的粥下了腹,那胃也逐漸活了過來。吃完了粥,她再度拿起了玻璃杯,水溫計算得恰到好處,她吞下了退燒藥,也許是心理作用,整個人也逐漸活泛了起來。
喬薇邊吃邊用眼角瞥着沙發上那正處于沉睡中的慕私年。他個子高,小沙發根本裝不下他的長腿。按理說,他應該是睡得極不舒适的。可他那線條明晰的臉上,罩着寧靜散漫,甚至有絲溫順。
每次和慕私年在一起時,喬薇總覺得自己像是蒙着眼在走樓梯。她用力地握緊了扶手,但在下樓梯時,仍舊免不了雙腳踩空。雖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腳底也落在實地上。可踩空時的那幾秒驚惶,卻讓她耗盡了心力。
喬薇鬧不準這慕私年到底有沒有睡着,她喝完粥,吃完藥之後,便關閉了客廳裏的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算悄悄地把門鎖上。
然而就在喬薇要把門關上時,她聽見幽暗的客廳內,傳來了慕私年那毫無睡意的清清沉沉的聲音。
“別鎖門。”
喬薇愣住了,她不僅是想鎖門,并且還想要端個凳子擺在門後進行雙保險。
“你要是鎖門,我下一秒就撬開。”慕私年的聲音過于平直溫和,會讓人第一時間忽略了那是威脅。
喬薇最終妥協了,畢竟這鎖也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慕私年要真是想對她做什麽,一道鎖能防得住?
喬薇沒有鎖門,她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退燒藥開始起了作用,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搖晃,在逐漸地進入藥物帶來的睡眠當中。
也不知怎麽的,喬薇忽然就夢見了母親陳秀雯去世後的事。
喬薇記得,母親陳秀雯是在明遠醫院去世的,去世之後,便移到了醫院附近的無量園靈堂裏,供親屬們進行祭奠。
無量園靈堂共有大小四個靈堂,那三天裏,無量園的小靈堂裏,還躺着另一位和喬薇母親差不多年齡的女人。
喬家算是城內有名的人家,陳秀雯的追悼會,有許多生意場上的朋友來參加,喬薇的父親忍着悲痛,忙着招呼客人,也沒有空閑去管喬薇。
喬薇大伯父一家也來了,大伯父和喬薇的父親向來不和,所以直接導致喬薇和堂姐也不和。
這個時候,堂姐便挽住了自己媽媽的手臂,雖然嘴角沒有笑容,但是眼裏卻有笑容,似乎在說——“從今以後,我就贏了。”
喬薇什麽也沒說,她沒有了媽媽,确實是輸了。
喬薇的心裏像是塞了無數的棉花,悶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趁着大人不備,離開了陳秀雯的靈堂。
這個時候的喬薇已經不想哭了,她哭夠了。哭沒有用,大人們只是對她産生同情。同情也沒有用,她還是覺得很孤獨。
她想,大人們是沒有辦法理解一個失去媽媽的小孩的。
喬薇邊想,邊走到了另一個小靈堂的門口。她看見裏面非常清冷,只有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
大人們說,那小男孩的媽媽也是這兩天在明遠醫院去世的。
大人們說,那小男孩好像沒有爸爸,只有年邁的外婆幫着處理後事,非常可憐。
大人們還說,那小男孩很堅強,都沒看他哭過。
可是喬薇知道,他不是不想哭,他只是覺得哭沒有任何用處。
喬薇知道,因為她和他一樣,都是沒有媽媽的小孩了。
在那一刻,喬薇的孤獨被風吹散,人生當中,她第一次理解到,什麽叫做同病相憐。
關于那小男孩的記憶,喬薇非常模糊,畢竟她當時年紀小,又正處于極度傷心的狀态中。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和他說過什麽話,之後又見過幾次面,但具體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甚至于那小男孩的模樣,她都不太記得。
喬薇只記得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就像是大冬天裏被凍得麻木,忽然之間來了個暖爐供你摸着,可是骨血剛活泛過來,那暖爐又移走了,讓人重新覺出了冷。
可是冷就冷吧,總歸是活着的。
為什麽同病相憐?因為大家都凄慘,可是凄慘就凄慘吧,總歸是活着的。
這一晚上,喬薇睡得很不踏實,高熱讓她渾身像是着了火一般。她被燒得滿身是汗,喉嚨幹涸得快要裂開。
喬薇想要爬起來,去廚房裏面倒水,但她的骨頭都燒得軟綿無力,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只能難受地皺眉,發出了小動物的嗚咽聲。
恍惚之中,喬薇聽見卧室的門被人打開,有人朝着自己走了過來。随即,一雙緊實有力的手臂将她從床上半抱了起來,讓她躺在一個寬闊的胸膛裏。
随後,溫熱的水杯出現在她的唇畔,喬薇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徹底地解去了幹咳的折磨,仿佛重新又活了過來。
喬薇嗅到了那冷冽清淡的烏木沉香,她知道照顧自己的就是慕私年。
喬薇那燒得昏沉的腦子,仍舊在警惕着,慕私年怎麽會這麽好呢?他是不是想接下來對自己做什麽呢?
喝完水後,喬薇被重新放回到枕頭上,慕私年随即離開,可沒多久,他又重新返回。
這一次,他伸出手來,開始解喬薇睡衣領口的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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