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要麽給錢,要麽滾蛋!
屋中突然變得極為安靜,姚蘇二人似乎都在思量她說的話,好半天的功夫,竟是誰也沒有再開口。
蘇畢平和的眼中多了一份堅定,道:“燕公子說得對,有備無患而已。”
“若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那該如何是好?”姚宏呢喃着,不知是說蘇畢還是說自己。
“人生苦短,有希望總比沒有的好。”燕青又說。
不管蕭應對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朝政上還是極有手段的,且并不遵循士族的那一套。說不定将來他上位登基,還真有可能從民間廣納人才。
想到這,她心中是說不出來的滋味。畢竟蕭應一旦稱帝,定然是踩着她的屍體上去的。別人的人生或許還有無數的可能和希望,她的人生卻是如同行走在刀尖,遲早都是他人的踏腳石。
真到寒門子弟能出頭的那一天,她墳頭的草都長高了。
“燕公子說得對。”蘇畢像是放下某種負擔,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這一笑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血氣,整個人越發的歲月靜好。
姚宏欲言又止,低下頭去。
這時外面傳來蘇大娘的痛呼聲,燕青和姚宏趕緊跑出去看。
蘇大娘摔在地上,手裏還抱着一些柴火,地上也撒落着一些未劈的柴火,很顯然她是抱柴火的時候摔倒的。
姚宏将她扶起來,燕青則去撿柴火。
“老了。”蘇大娘嘆氣道。“一點事都幹不好。”
“蘇大娘,你先進去歇着吧,這些柴火我們幫你劈。”燕青說。
姚宏也是這個意思,蘇大娘腿腳不是很好,以前這樣的活都是蘇畢做的。蘇畢這一受傷,家裏家外的事都落在蘇大娘一人身上。
原本他是恨燕青,但不知為何此時竟是一點也不恨了。
青衫的少年,有着雌雄皆宜的好相貌。說話中肯,言語真誠,尤其是那清澈的眼神,讓人實在是讨厭不起來。仿佛之前那個追着他們砍的人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他一邊想着,一邊扶着蘇大娘進去。
院子裏有一個劈柴的大木墩,旁邊還放着一把斧子。燕青試了試,覺得斧子不算沉。她放好木段,一斧子劈下木段飛出去,斧子砍在大木墩上。
原來看起來容易的事,做起來還挺難。
她努力把拔着斧子,重新再來。
姚宏出來的時候,她好歹劈開了一個木段,道:“看我這柴火,劈得怎麽樣?”
“我來吧。”姚宏說着,示意她讓開。“還得再對劈兩下,太粗不容易着。”
他對她已經有所改觀,讓她站到一邊。這位燕公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人。如此身嬌肉貴的公子主動上門道歉,還幫着幹活,已經很不容易。
燕青也不矯情,讓開位置。
姚宏掄着斧子一劈一個準,看起來就是一個常幹活的人。一堆的木段,不到半個時辰就劈完了。
“姚兄,看不出來你活幹得這麽好。”燕青說。
姚宏自然道:“我如今借住在親戚家。”
原來如此。
寄人籬下,不能沒有眼色。為了不惹人嫌,幫着多幹活是最好的辦法。
“怪不得。”燕青感慨。
“你呢,你家裏有什麽人?”姚宏問。
“我是一個庶子,生母早亡。我父親去得早,我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雖說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但無奈家中之事都是嫡母做主。”
姚宏了然,嫡母當家的庶子,日子肯定不好過。
“你也別難過,你自己都說多讀書有備無患,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出人頭地。”
燕青心下苦笑,她有什麽機會出人頭地,她只會人頭落地。
劈完柴火,姚宏又去趕雞鴨。
蘇家養了八只雞六只鴨,雞鴨在院子裏四處溜達,等先把它們趕進籠子裏,才好清理打掃院子。
“适,适,适…”姚宏手裏拿着一支竹竿,将雞鴨往籠子的方向趕。
燕青納悶了,趕雞鴨是這麽趕的嗎?不應該是“呼赫呼赫”的驅趕嗎?她幫着姚宏,口中發出“呼赫呼赫”的聲音。
姚宏看她一眼,道:“不能這麽喊,要像我一樣‘适适’地喊,鴨最怕這樣的聲音。”
“為什麽?”她問。
“大祁宮的那位。”姚宏指了指天,“最愛吃鴨舌頭,鴨子們最害怕聽到他的名字。”
燕青哭笑不得,她就是宮裏的那位。
不過愛吃鴨舌的人不是她。
“不是聽人說,那位不知怎麽回事,竟然不吃鴨舌了。”
姚宏一聽,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他是不吃鴨舌了,聽說是要吃龍肝鳳髓。世間哪有龍鳳,也就是他蠢,傻傻相信魏家人,由着他們尋了牛肝和豬腦充數。聽說他還吃得極為滿意,直呼好吃。”
被人當面罵蠢,燕青的心情很微妙。
“牛肝和豬腦味道确實不錯。”
姚宏不知她話裏的意思,點了點頭,“味道自然是好的,若不然魏家也不拿去糊弄他。”
原來天下人都知道魏家是糊弄她,只可惜真正的慕容适并不知道。
兩人正趕着雞鴨,院子外似乎有人說話,一個驚喜難聽的聲音高喊,“公子,公子,這家有鴨!”
話音一落,便有一個富貴白胖的公子沖進來。
“鴨子,鴨子,這裏果然有鴨子!”
鴨子怎麽了?
燕青和姚宏對視一眼,齊齊看向不速之客。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瘦一個胖。瘦的是仆從打扮,尖嘴猴腮眼珠子亂轉。胖的應該是主子,一身的肥膘。
“你們!還不把鴨子給本公子送過來。”胖子叉着腰,被肉擠成一條逢的眼睛都快斜上天了。
“這位公子,你要買鴨嗎?”燕青問。
“買?”胖公子像是聽到什麽大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本公子看中你家的鴨子,那是看得起你們。你們還敢要本公子的銀子,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是要明搶!
燕青冷笑,“那煩請你不要看得起我們,我們不想被你看得起。”
胖公子愣了,好半天才琢磨清楚她話裏的意思。
“你們居然不識擡舉!”
“王八公子,我們養些雞鴨不容易,為的是換取銀錢混個溫飽,你何必斷人生路。”姚宏認出來人。
王八公子?
難道是王家的人?燕青心裏琢磨開來,看這人油頭大耳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是一個橫行的大王八。
王八公子被這稱呼激怒了,胖短的手指着姚宏,“不許叫我王八公子,你…你死定了!”
燕青環胸而立,順手抄起那把斧頭。
姚宏被她吓了一跳,低聲道:“王家咱們惹不起。”
那王八公子也被她吓到了,驚得往後跳,白胖的臉面都在抖,“本公子告訴你們,今天你們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如此蠻橫,姚宏被激得血性大起。他本就是性烈的少年,之前不過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得罪王家。若是這位王八公子非要開搶,那他不得不與之對抗。他撸起袖子,吓得那王八公子又後退兩步。
“你們…你們這些賤民,本公子可不怕你們。”王八躲在瘦仆從的後面,無奈體積太大根本就躲不住。“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你們的鴨子,你們讓本公子割下它們的舌頭,這事就作罷。”
又來一個吃鴨舌的。
燕青冷哼一聲,“割了舌頭它們還能活嗎?”
“這個本公子不管,反正本公子就要吃它們的舌頭。陛下最愛吃這道菜,你們若是敢攔着就是對陛下不敬!“
還真和自己有關,這事燕青不能不管。想不到原主還有用處,名字能趕鴨,名聲還能被別人搬出來吓唬人。
她轉着手中的斧子,道:“要麽給錢,要麽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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