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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開趴時間定在夜晚,何舟在鶴栖湖畔的吳子軒擺下酒菜,軒窗雕闌,竹屋涼榻,單間內,九天祥瑞的屏風後小小一桌,圍在桌邊的人并不多。

相比他次次豪橫的排場,何舟這次聚會确實迷你。

從一身領帶正裝,厚重手串纏繞的李峰那邊移開目光,秦凱看向乖巧地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潘銘銘……

……

車上,一路安靜。

潘銘銘有意不發聲,卻仍能感受得到秦凱時不時投過來的眼光,知道是他喜歡看她,起初潘銘銘還挺高興,後來心情卻越來越低落,對男裝的他秦凱從沒正眼看過,像對待每一個路人一樣,這種差別待遇帶來的傷害在心底逐漸蔓延擴散……

扭過頭,不想再承受對方的目光,潘銘銘望向窗外飛速後移的景物,眼中騰起霧氣,把指骨咬得泛白……

秦凱調整看前路,再沒看他。

車駛入湖畔,為了能離吳子軒前門近一些,秦凱特意等候了一會兒,停入車位後,他過來為潘銘銘開車門。

一只高跟鞋邁出車外,水鑽的細跟踩在石階上發出叮叮的悅耳聲響,在潘銘銘拿着跟衣服色調很搭的黑白亮色磨砂手包出來時,門口的幾名保安,車位調度,甚至恰巧經過門廳的服務生都駐足停頓了一下,片刻之間,潘銘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幾步之外是一個井蓋,潘銘銘看到了上面的透氣孔,他小心翼翼地躲着,生怕鞋跟一腳踩進去,卻沒能注意到旁邊凹陷不平的青石板地面,最終她臉色一變,身體向一邊歪去……

秦凱随手一拉,握上他的側腰,埋入潘銘銘發間貼耳問 :“這鞋你第一次穿?”

潘銘銘心驚肉跳,喘着氣,點點頭。

把手挎入自己臂彎,秦凱紳士又溫柔地拍了拍潘銘銘手背,依舊說在耳旁:“不用怕,你慢一點,我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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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第二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化去了潘銘銘心頭所有雜念,他立時沉穩下來,擡起臉甜甜笑着,夾了手包在腋窩下,騰出兩只手專心地為秦凱系上松開的領結,對方挑了挑眉,調皮地刮了一下潘銘銘挺翹的小鼻尖……

兩個人有愛的互動讓倚在竹門邊搞迎接的何舟酸到骨子裏,一直啧啧啧地沒完,秦凱當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往裏走,被何舟嬉笑着追上來,摟着這一對金童玉女引入雅間……

……

“何老板,做人要厚道啊,憑什麽給凱爺搭這麽好的鵲橋,讓人家牛郎織女玩親親,我他媽連個喜鵲尾巴毛都看不見,你對得起我嗎你?!”劉家恒對何舟提出抗議,不停地在潘銘銘身上瞟來瞟去。

入座好一會兒,算上李峰,秦凱,潘銘銘,何舟總共才六個人,也就是說今晚來玩的就這麽多人,陌生的不過兩個,桌邊清一色的男人,只有女裝扮相的潘銘銘與衆不同,當秦凱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就知道這柄刀一定會落到潘銘銘頭上。

想好應對,剛要開口,何舟擋了秦凱的話,對劉家恒直怼過去:“我就是積德行善才不給你,玷污過多少良家婦女你心裏沒點逼.數啊?把人玩得跟狗似的……”

“胡扯!那是我嘛?!”劉家恒急得拍案而起,手正巧撞上旁邊滾熱的煲湯爐,燙得他‘哎呦’一聲。

何舟笑着指他:“瞧瞧,這就是蒼天有眼,讓你說謊都遭報應,”他方向一轉,指向李峰:“學學人家雲鶴兄多沉穩,目不斜視,大方得體,哪像你啊,眼珠子粘人家熙熙身上,都要成斜視了。”

“何哥哥,你不能這樣啊,我他媽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劉家恒又羞又惱地跺腳。

楊林焱淡淡的聲音響起來,不徐不疾,這個人第一次在吳子軒說話:“雲鶴兄的手串有點意思。”

歪着頭,帶出笑意,他看向李峰。

劉家恒也停下,去瞅李峰的腕子。

“瞎玩,算不上什麽,楊兄喜歡?”李峰繞下來盤。

楊林焱搖搖頭:“我不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就是覺得有挺有眼緣的,”他笑得意味深長:“其實雲鶴兄的手才真正道行匪淺呢。”

李峰做出疑惑的表情。

楊林焱摸着下巴,說;“這是一只拿槍的手。”

秦凱潘銘銘頭挨頭地還在膩乎,桌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卻同時向對方發力。

李峰先是一怔,随後笑起來:“厲害啊,楊兄,你猜的沒錯,早些年我在軍隊呆過,別的沒好上,就愛上槍了,除了玩石頭,就是去射擊場打把……”他撩起眼皮,上下打量楊林焱:“看楊兄這意思也是同道中人啊,怎麽着?找個好場子咱倆練練去?”

“我算什麽啊,就是瞎猜的,”楊林焱推脫說:“我這人就只有一個興趣,玩狗。”

“噗”的一聲,一口茶從劉家恒嘴裏噴出來。

李峰看了他一眼,問楊林焱:“什麽種的狗?幾代血統?”

回答李峰,目光卻投向潘銘銘,楊林焱嘴角牽動,浮出暧昧的笑:“母狗就行。”

與楊林焱對視,潘銘銘從心中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惡心,他看到這個人摩擦着內腕地方攀附在淡藍血管上的紋身,一條字母組成的藤蔓。

“那是狗嗎我靠?!”劉家恒哭笑不得,向何舟自證:“你看吧,真不是我,何爺爺您老記性真不錯!”

“對對對!瞧我這腦子!……”何舟似模似樣地恍悟:“我弄錯了,這是楊禽獸的心頭好。”

李峰聽不懂,他只能不懂裝懂地跟着幹笑。

楊林焱沒有收斂的意思,仍舊把一雙眼睛盯在潘銘銘身上,潘銘銘躲避着,臉埋在秦凱脖頸,一種被視.奸的憤怒讓他把手上力量傳導給了秦凱,耳邊是楊林焱把人聽出雞皮疙瘩的聲音:

“熙熙有什麽興趣呢?”

将潘銘銘在懷中緊了緊,撩起他卷發親在臉上,秦凱笑盈盈地對楊林焱說:“我老婆當然只對我有興趣。”

對方笑,卻在垂下眼睑時笑容消逝。

何舟出來暖場:“行了,酒足飯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那宅子晚上才是入情入景,詩情畫意,美得跟天堂似的,都給我瞧瞧去,好好穩穩我的居。”

**

何舟說得沒錯,位于北化西面靠北的鶴栖湖仿若一副靜谧深邃的畫卷,月色下湖光微漾泛着細碎的光亮,而麗景湖畔的元熙老宅更如一個畫師在湖邊精心勾勒出的古風随影。

宅子故意仿舊,青苔石板,老式牆壁,宅院中各色花燈紅潤怡情,與樹幹上灌木叢捶搭出的燈光造型相得益彰,亭臺旁一架別致的秋千,不知誰推了一下,架欄上點綴纏繞的彩燈随着椅子搖蕩變換顏色,映在潘銘銘眼底發出一簇一簇閃爍的光。

潘銘銘眼睛很亮,新奇地瞧着滿院美景,燈光将他的臉照得紅撲撲,像打了一層粉嫩的光暈……

秦凱看他,視線一直放在他那裏。

忽然,他察覺到潘銘銘表情有異,皺起眉專心看着什麽,秦凱跟着望過去,秋千旁,一個頭戴工作帽的庭院維護工人,腰間別了不少工具,秋千鐵欄上一些燈泡接觸不良,閃閃滅滅,這個人踮起腳尖,夠下來在手裏檢查燈串接頭……

看不出問題,秦凱正要去問潘銘銘,卻聽到這個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你看那個修燈的。”

潘銘銘聲音極小,幾乎是無聲的氣音。

秦凱對他說:“我看着呢,你大點聲我可以。”

看了他一眼,潘銘銘适當放出音量:“他是孟秀梅的丈夫叫吳超,兩人有一兒一女,吳超在他們家小區開了一個便利超市,一直以此為生,孟秀梅打零工,在孟秀梅給何舟幹活時店也從沒關過,我曾經細查,便利店是在孟秀梅去菱湖之前關的,而且是轉租盤店徹底不幹了,你說吳超不幹他的店就是為了給何舟接着打工?”

秦凱不露聲色,沒說話。

“孟秀梅失蹤了,這是一定的,”潘銘銘接着分析:“她為何舟賣的是命,把毒品弄進福利院是孟秀梅做的,何舟是幕後主使,你覺得孟秀梅還有活路嗎?”

秦凱默然,然後貼過去:“不會留活口。”

潘銘銘點頭同意:“所以,吳超來幹什麽?”

“複仇?有可能嗎?”秦凱問。

看着吳超用手背擦了下鼻子,去擺弄纏繞一起的燈線,潘銘銘眼中暗淡下來:“不會,他還有孩子,有牽挂……”頓了一下,他口氣糾結:“可我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他……有點奇怪啊……”

垂下眼,将十指與潘銘銘的扣好,秦凱說了句:“跟我來。”拉着他向正屋走去。

屋裏進門就是廳,香案濃茶,青煙袅袅,幾個人圍坐着,有一搭無一搭地閑磕牙,秦凱進來問何舟衛生間在哪裏,他要陪熙熙去一趟。

“上個廁所你還陪,我讓他們領……”何舟閉上嘴,他看見秦凱擡高一側眉毛,舌頭在嘴裏滑了一圈,吊兒郎當地注視他。

知道是要天為被地為床入洞房的節奏,何舟了然地點點頭,畢竟他是宅子的主人,秦凱過來征求許可,也算給足他面子。

“去吧去吧。”都懶得酸他們,何舟用手趕人。

離開時,秦凱給李峰遞去眼神,意思是拖住他們,看了秦凱一眼,李峰轉臉笑意滿盈,接着跟他們找話題。

**

宅院內,秦凱拉着潘銘銘找到一處隐秘卻離目标足夠近的灌木從,低矮的灌木缺失了一塊,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秋千旁的吳超。

秦凱跪下來,讓潘銘銘躺下。

從剛才秦凱去找何舟說廁所的事,潘銘銘就有點恍悟,可他不敢相信,更不敢順着去想……他頭皮都是麻的,瘋狂跳動的心髒讓他呼吸不暢,全身硬得跟石膏像一樣,完全不知怎麽辦好……

秦凱直接把他拉倒,松軟的草地露水正酣,潘銘銘一點不覺得疼,他來不及感受更多,秦凱身體就壓上去,潘銘銘第一個念想就是跑,他也正是這麽做的……卻被秦凱牢牢控制在身.底下,秦凱擺出暧昧的姿勢,撫弄他的頭發,嘴貼在潘銘銘耳廓說給他聽:“都是男的你跑什麽,別開閃光燈,照片視頻多拍點,拿回去好好研究。”

都是男的……

才他媽不行!

潘銘銘心髒都要沖出來了,但他知道這種方法是目前最有效的,他們倆這種姿勢沒人敢看,哪怕無意間瞟了一眼,也會極為尴尬地轉過頭……

秦凱褲子松.着,自己裙子已經被撩.到腰,怕影響拍攝效果,動作已經很輕微了,潘銘銘的臉火燙火燙,連呼吸都泛着熱氣,他側過頭對準吳超,極力控制手機的穩定性,咬着牙克制體內的感覺,在拍了幾段視頻和不少照片後,立即示意秦凱停止。

挪動身體,潘銘銘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卻還是在秦凱起身時發現了什麽,對方驚愕地看着他,潘銘銘手足無措地道歉:“對,對不起……”

眼前潘銘銘抱着腦袋,羞愧地只想去死,因為過激的反應眼睛通紅,潮濕得要落淚,秦凱淡淡笑了下,拉過他的手:“抱歉,是我唐突了。”

手上有了觸覺和溫度,潘銘銘擡頭去看秦凱,在他的眼裏,這個人眼底清澈而柔軟,完全沒有嫌棄或者厭惡他的意思。

潘銘銘心裏好受不少,咧開嘴對秦凱笑笑,去撿自己的鞋。

從彎腰的角度,潘銘銘猛然發現不遠處一顆樹下,類似鏡頭一樣的光點閃了一下。

他驚得提着鞋就往那邊跑,快到樹旁,胳膊一緊,一個力量将他揪扯過去,潘銘銘站不穩,直接跌入一具胸膛裏,晃動時,攀附在手腕上的字母藤蔓出現在潘銘銘眼中。

楊林焱。

月光下,潘銘銘一副驚愕面孔,眼睛瞪得滾圓,楊林焱摸上他的臉,唇邊笑意逐漸蕩開,問他:“熙熙,你舒服嗎?”

讓人背脊寒涼的笑容,令人反胃嘔吐的語調,潘銘銘全然顧不上,他的目光焦距在這人手中拿着的手機上,那上面攝像功能還在開啓狀态……

他偷拍到他們了。

這是潘銘銘腦中第一反應。

秦凱立刻出現,他二話沒說一拳掄過去,掐着楊林焱脖子抵在樹幹上,潘銘銘趁機一把奪過這人的手機。

跪在地上,潘銘銘用石頭狠砸它,直到變成一大堆殘片,潘銘銘把主要的部件撿起來,跑到近旁的噴泉池全扔進去,看着碎片有些沉底,有些漂浮,他冷笑一聲,折返回去。

楊林焱破口大罵,罵他們有病啊!不就拍了視頻嗎?!删了不就完了!毀手機幹什麽?!

秦凱彎起膝蓋猛擊對方腹部,楊林焱咳嗽着躬下.身,揪起前額頭發,秦凱讓他面對自己,狠毒一笑:“我老婆最惡心偷拍的人,也最怕被偷窺偷拍,你死定了……”說着,将楊林焱又制在樹幹上,潘銘銘過來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她上去又抓又撓,還嫌不夠,抄起腳邊的石頭給楊林焱頭上開瓢,潘銘銘是真惡心這個人,下手毫不猶豫,一下就砸出血,他扔不罷手,紅着眼掄起胳膊又要砸下去,被秦凱拉住,他把石頭扔了,說別打了,犯不着髒了手,給何舟難堪。

潘銘銘呼哧呼哧喘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甘心地還要撲上去,被秦凱攔腰扛在肩頭,拿起旁邊散落的鞋,抱着他走出草坪。

“手機處理幹淨了嗎?”把潘銘銘放下,秦凱在他耳邊問。

“嗯,芯片內存都毀了,數據不會被恢複。”潘銘銘站好,拍着身上的土,蹦着穿高跟鞋,聽到秦凱幽幽嘆了口氣。

“虧了你不是女的,這輩子誰敢娶啊,你太猛了……”

潘銘銘憋着笑,沒好氣地捶了秦凱一下。

兩人回到屋裏,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我的媽,你們這是大戰了多少回合啊?”何舟愕然地注視他倆,潘銘銘腿上的絲襪爛得不剩什麽,頭上枯枝爛葉,秦凱領結都沒了,襯衣開敞,褲子松垮下來挂在胯上……

李峰笑了下,去捕捉秦凱眼裏的訊息,秦凱向後微微回頭,向李峰示意跟着一同進來的楊林焱。

此刻這個人更慘,臉上青紫交替,貓撓似的一道一道血痕在上面,劉家恒吃驚地差點嗆進一口茶,說去廁所的怎麽回來都一個德行。

何舟沒說話,也沒跟着打趣楊林焱,只是垂下眼,吹着手中的茶。

牽着潘銘銘的手,秦凱摟着他坐下,為對方濃情蜜意地摘頭發上的碎葉,潘銘銘綻出甜美笑容,他是真感到開心,覺得跟秦凱出任務合拍又默契,剛才冒然毀掉楊林焱的手機,潘銘銘擔心對偷拍的多度反應會引人懷疑,腦子裏想的策略就是要讓自己變成一個瘋婆子,不管不顧地狂躁向楊林焱發起攻擊,讓人認為她精神不正常,從而忽略掉毀手機本身。

不管楊林焱從樹後的角度是否看到或是拍到他倆拍攝吳超的動作,他都不能讓這個隐患留着去威脅秦凱的安全。

讓潘銘銘想不到的是秦凱跟他心有靈犀,居然也給了楊林焱同樣的暗示,他老婆是個受不了偷窺的瘋子。

忍不住翹起嘴角,潘銘銘膩膩地去蹭秦凱的脖頸,突然手上一痛,攥在自己手上的力氣驟然變大,疼得潘銘銘差點叫出來……

他趕緊擡頭,向前看去。

門檻外,三個人擡腳進來,為首的身穿一件暗色帽衫,腿很細,露出的白肉在破洞牛仔褲裏分外顯眼,他頭戴衣服帽子,寬大的帽檐陰影遮住了半張臉,下巴微擡,現出立體的下颚線條。

後面兩人,一左一右跟着。

摘掉帽子,潘銘銘看到這人腕上的紅繩滑動下來,他勾起嘴角,對何舟冷傲一笑,五官樣貌映在看楞了的秦凱眼中……

離秦凱太近了,潘銘銘聽得到這人的微喘,感受得到他胸腔起伏,甚至還因為咽下一口唾沫喉結滑動,而桌上正随着倒茶淋漓的水聲也停止了,李峰的手僵在空中,他一樣直直地看向進來的人。

作者有話說:

知道來的是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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