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5章
像是中了邪,恍恍惚惚回到巴蒲別墅已經中下午了。
岳念廷牽着周铮的手共赴愛巢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撞擊,殺傷力巨大,耳邊有人一遍一遍叫他名字,韓小毅一點點回過神來……
擡起頭,他茫然地環視四周,聽到陳國生問他那兩個人哪去了,說吃過中飯就一個也瞅不見。
勉強擠出些僵硬笑容,随便敷衍幾句,韓小毅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樓卧房。
坐在床邊,整個人靜得像一座雕塑,一動不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
想動動手指,一個硬質的東西讓韓小毅心裏咯噔一下,同樣在褲子口袋裏的還有周铮的警員證。
把它掏出來,打開,周铮的工作身份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
太久沒動過,紙頁與塑封薄皮深度粘合不好分離,扯動大一點就會弄破紙張,在塑料封皮內留下斑駁痕跡。
韓小毅确實夠用力,當看到周铮的證件照片被弄得一片花白,缺鼻子少眼,他感到特別痛快,證件上文字寥寥,姓名,警員號,任職公安局,制證時間……他越看嘴角越是上揚,陰狠地,猙獰地,在這張稚氣未脫的白淨面龐上畫出濃重的一抹笑意。
蹭地一下站起來,他拿上手機鑰匙這些必備的東西飛奔下樓,一聲聲踩在樓梯上的聒噪重音惹來陳國生疑惑又煩惱的目光。
“輕點啊!哪去?!”
“陳叔,晚上不回來吃,別等我了。”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到大門外。
**
疾步走在別墅區內,韓小毅先是發了一則信息,過了一會兒又追過去一通電話,他來到別墅大門外等待,焦急地用腳跟一下一下磕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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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出租車到了。
跳上去,他給司機指路,消失在路盡頭。
開了将近半個多小時,車拐入一段林蔭小路,小路漫長而纖細,幽靜深遠,兩旁的樹影投出大片陰涼,遮天蔽日,幾乎沒有間隙讓烈日鑽進來,路中段有一截前後路口的交通監控設施無法拍到的區域,車就停在那裏。
下來,路旁一輛黑色別克提示性地閃了兩下車尾燈,韓小毅身體一僵,手不禁握緊,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後排車窗旁,恭順又本分地欠着身等候……
窗膜厚重,一點點慢慢下落,一個男人的臉出現眼前,面孔木然僵化,活像一張人皮面具,除了眼球微微轉動看向他這邊,沒有任何反應。
後脊陣陣發寒,額頭滲出濕意,韓小毅屏住的呼吸卻松了下來。
至少……
不是他。
男人看了一眼車外的人,落下一半的車窗又緩緩升起,韓小毅堆出假意笑顏,讪讪地上了車。
關門前一兩秒鐘,馬路對面車輛比肩的擁擠停車區,不知哪輛的車窗上有個不起眼的黑色物件,紐扣一樣大小,此時,它折射出不同尋常的光,将拍到的照片一張張傳到岳念廷的手機裏。
……
…
手指滑動屏幕,車上男人那張臉被放到可以清晰辨別的最大極限。
單眼皮,眼角極度下垂,死魚一樣的眼形,不會哭,不會笑,不說話,不眨眼,甚至在殺人的時候也像滿臉打着蠟油,凝固不化。
是穆加會議上看護電話機,用一把手術刀割喉殺人,李成和方志偉的那只走狗。
至此,韓小毅的身份不會再有一丁點懸念,确鑿無疑了。
來不及細細體味岳念廷脈脈溫情的告白,周铮撲過去狠狠‘糟蹋‘了一番愛人的嘴唇後,立刻松開讓他幹活。
岳念廷同樣快速反應,寵溺地揉過周铮頭發馬上投入工作。
他撥通了一個視頻電話,一排排上下堆疊的顯示屏充斥鏡頭,有人在前面操控鍵盤。
“阿K,車跟上了嗎?”岳念廷問。
“必須啊叔。”
透過視頻窗口周铮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片監控屏幕,卻只能看到這個人的一個背影,聲音聽起來清揚活潑,年齡應該不大,只見他胳膊肘微微動着,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鍵盤音。
屏幕中一輛純黑別克被倏然放大,車尾寬厚,不僅號牌,連品牌标志都看得一清二楚,鏡頭像素很高,關鍵是離得足夠近,就在眼前的感覺!
絕不是什麽交通高架杆上的普通拍攝,根本不是俯視的角度,而是真真正正追在這輛車尾後的方位。
“跟得太緊了吧。”知道開着視頻,說什麽那邊都聽得到,周铮貼得極近,在岳念廷耳邊小聲說道。
男人面孔沉靜,眼底猶如深潭,漆黑無底,聲音低低沉沉:“沒事,車多不顯。”
即便沒有親身參與,周铮也能明白從從丘陵看守所到緬甸巴蒲,岳念廷在韓小毅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不對,這一刻是從紅葉案那時便開始了,十年磨一劍,這十多年傾注的心力早已将這柄利器磨得鋒利凜冽,厲鬼庇護,天地共鑒,他要把它狠狠地刺入敵人的胸膛。
除了手機折射在眼裏的光芒,周铮捕捉到岳念廷那份刻意壓抑的興奮,他也跟着澎湃上了,手悄悄地鑽入掌心,感受對方傳遞過來的力度。
跟車稍稍放慢,讓幾輛外車擠進來,随着夕陽西下夜幕垂落,越來越多的車彙入,車流不斷壯大。
晚高峰随之而來。
每過一個路口車就多一點,幾個紅綠燈下來,兩輛車拉開了間距,別克車開得四平八穩,車速始終不怎麽變,跟車不敢激進,同樣低調潛伏。
兩輛車等距行駛,前面就是巴蒲市區最大的穿城隧道,一條無與倫比的主幹線貫穿南北城,當然,早晚高峰期也是一條堵得無與倫比的露天停車場。
無論前方如何壯觀,東西向的兩條大路上的車流仍不見消停,源源不斷地向隧道口彙聚。
車多,開不動,還不能太近,這真不是個好的跟車時段。
周铮心懸到了嗓子眼,感到喉嚨陣陣發緊,手心冒汗,他偏頭看向旁邊的岳念廷,這個人橫拿手機,眉頭深鎖緊蹙,手一直在下巴上摩挲着……整整二十來分鐘屏幕上沒什麽變化,不遠的幾輛車夾雜着一個黑色的車廓邊際。
突然,岳念廷在視頻窗呼叫另一個人,接通的瞬間聲音沖破喉嚨迸發而出:“關欽,不對勁!下車!趕緊去看看!!”
拉上手剎,任憑後面成群結隊地瘋狂按喇叭,關欽頭也不回地跳下車向黑車奔去,車尾無論是标志還是車牌完全變了樣,根本不是跟的那一輛。
像見着鬼似的瞳孔赫然放大,關欽晃動腦袋,猶如一只撥浪鼓不停旋轉,尋找別克車的影子。
車海茫茫,毫無行跡。
……
…
最終,這輛別克車被發現停在隧道一處尚在維修的施工角落裏,是工人吃完晚飯回來後發現的,車上空無一人,申報到了拖車公司那裏。
從回放的監控錄像分析,隧道內有一截監控設施的盲區,除非跟車拍攝,否則無法覆蓋到,按照岳念廷分析,一定是利用車多視線受阻開進逼仄角落,在無監控地點換了車。
行動沒能成功,失望流露在臉上,或許是這個案子意味着太多,周铮感到岳念廷在指揮時情緒不同尋常地波瀾起伏。
他從沒見過這個人這麽情緒化過。
越是這樣,周铮越難過,都要心疼死愛人了。
拉過這個人的手,不知該怎麽安慰,剛打好腹要開口,周铮愕然地怔住了……
面前的人對他展開了一個暧昧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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