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出乎意料得好吃。

由于蔬菜添加地調料不多，更接近原味，所以很容易吃出食材的鮮嫩。

那麽問題就來了，到底哪裏來的這些鮮嫩的食材？

安城所有商超，甚至蔬菜批發市場，可早就被搬空了。

食材囤積到現在，也早就算不上新鮮了。

男人猶豫着，想要回去問一問。

可想到接下來還要處理的一大堆事，還是放棄了。

何況，緩過勁兒來，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這些蔬菜還能是個什麽來處？

無非就是人家囤得多了些，保鮮技術好了些。

他低頭咬完了最後幾口煎餅，只覺得滿口留香。

扔掉包裝時，還沒忘看了一眼紙袋——“希望早餐店”。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作為一個常年住在附近的人，這家店還很陌生。

應該是新開的，老板手藝不錯。

如果店內食材不會很快用完，明天繼續開張的話，他還想再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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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驅車離開後，又有幾個人來買煎餅。

甚至有客人不打包帶走，而是選擇留在店裏吃。

林呦将一碗八寶粥端放在年輕女孩手邊。

女孩長發披肩，看上去十分清秀的模樣。

她看一眼八寶粥，眼中都泛了光：

“我點八寶粥的時候，以為食材短缺，八寶豆類會給得少一些呢。可你這裏，食材怎麽這麽豐富啊……”

她抄起勺子，舀起一勺八寶粥，放進嘴裏。

紅豆、桂圓、花生、松子、山藥、百合等滾得軟爛的食材一齊入口。

“炖得好好吃啊。”女孩擡頭看向林呦，“竟然還有大顆桃仁。”

林呦笑笑：“好吃就行。”

現在整個安城，敢做八寶粥的早餐店越來越少了。

因為一鍋下去，就要用掉無數食材。

豆類昂貴不說，很多人也不願意囤。

這東西雖然營養，可關鍵時刻，加工起來麻煩，要炖煮很久才能軟爛，沒法及時填飽肚子。

所以，林呦本來也沒囤。

只是，冰櫃裏湧出了太多種豆子，她想嘗嘗鮮。

于是，別說八種了，她幾乎把十八種豆子、米類、堅果都丢進了熬煮的大鍋。

因為來人太少，時間充裕，她就一直開了小火，慢功夫熬炖。

這麽炖了兩個小時，現在十幾種料已經完全軟爛，米粥黏黏糊糊，濃郁飄香。

為了口感更好，林呦在其中加入一些冰糖。

掀開鍋蓋攪拌時，熱氣騰然而起，香甜的白氣萦繞在廚房。

等女孩用完了八寶粥和蔬菜煎餅，林呦收了桌邊的碗筷，這才回到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

剛才女孩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她又饞了。

雖然給自己做完了一只蔬菜煎餅，剛吃下去沒多久，但總不能都吃幹的，要喝完暖粥，才覺得這個早晨完滿了。

這會兒店裏沒人來。

林呦就坐在桌邊，雙手捧着碗邊暖手。

暖了一會兒，低下頭，順着碗邊微微啜進一口。

一陣暖意湧入肺腑，林呦吃得微微眯起眼睛。

八寶粥真是令人感到幸福的好東西……

這一碗八寶粥很快就見了底。

因為吃得有些快，林呦的額上都微微發了汗。

她拿出一張紙巾，緩緩擦了擦，喝下最後一口。

林呦總覺得，美食最好吃的部分，就是第一口和最後一口。

驚豔往往來自第一口的品嘗。

而最後一口，總讓人回味無窮。

将自己用的碗筷收放洗刷幹淨，林呦回到後廚，支着手臂，坐在小板凳上等待。

這時，她忽然想到：要不，把店鋪搬上外賣平臺？

林呦之前就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可現在，整個外賣平臺都沒幾家送飯的商戶了。

有食材的，大多都關店拿回家，發給員工一些，剩下的，就囤着自己在家吃。

畢竟如果開店，多少食材都支撐不了幾天的——

尤其在所有批發市場關閉，沒有後續食材供應的情況下。

商戶減少，外賣員的數量自然也就減少了。

不少公司不得不大量裁員，為了在人們都閉門不出減少消費的時期，降低花銷的成本，盡可能讓公司撐過這段艱難期。

所以，現在再點外賣，外賣員反而沒那麽快送到了。

他們一個人要跑的區域變大，路程變得更長了。飯送過去，只有溫熱的程度了，味道大打折扣。

思來想去，林呦覺得，外賣要做，但還是要等一等。

等到安城秩序稍微恢複一些，加上一條外賣的線，才更有投入的價值。

開業到将近9點，天色隐隐泛亮了些。

連續幾天時間，由于光線太暗，路燈都沒有關過。

或許是為了省電，天氣又稍微好些，路燈破天荒關閉了。

林呦居住的區域，在安城南部。

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同時也是老區。

所以，這地方的街道，不如新區恢弘大氣。

不過，倒有一種濃濃的市井氣息。

譬如林呦眼前的這些，紅磚牆有些斑駁，藤蔓蜿蜒攀爬在牆上。

沿街兩邊分屬兩個不同的小區，小區門口有幾家小店。

飯店、生活用品店、便利店……種類倒是齊全。

只是，現在只有一家美容美發店還按時按點開門。

其他店鋪由于物品欠缺，多數關了門，少數一天只會開張2、3個小時。

林呦從後廚玻璃處望出去。

只覺得天色亮起來，一切像是恢複了正常。

可唯一和往常不同的就是，街道由于來往人少、店鋪關閉的關系，平日裏的煙火氣息少了許多。

但這不要緊，煙火氣來自人。

只要大家看到希望，願意走出家門，恢複經營生産，煙火氣就會重新回來的。

林喲一邊清洗鍋臺竈具，一邊看着一寸寸亮起的天邊，不由暗暗感嘆：

太陽映照下的安城，真美啊……

譬如對面小區雖然有些老舊，卻帶着幾分複古的味道。

讓她想起小時候一直居住的樓房。

天色好起來，就是一個好兆頭。它意味着，一切都将會好起來的。

林喲收拾好竈臺，将一只蔬菜煎餅放到一旁。

早晨的蔬菜煎餅賣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面糊。

她剛才就用這些面糊，烙了一張厚厚的餅，打算中午回去熱一下吃掉。

只是，天雖然放晴了，可溫度還是稍低。

而這是夏天，不可能有暖氣，空調店裏也還沒裝。

可現在，竈臺都擦幹淨了。

沒了做飯的熱氣，林呦又覺得有些冷。

于是，她見冰櫃裏湧出的豆類太多，索性抓了一把紅豆、薏仁、核桃仁等，加水後放入豆漿機。

豆漿機是全自動的。

大概十分鐘左右，豆漿就都打好并加了熱。

林呦将豆漿倒在杯裏，抱在手心，喝下一口。

“唔……”

打出來的豆漿鮮嫩順滑，口感超出預期。

林呦喝下一口，覺得十分滿足。

接着，她想起上報早餐店古怪情況的事。

于是開始撥打起政府專線電話。

這號碼，還是她開車時候，從廣播女主持那裏聽來的。

很快，一個男聲響起。

對方接了電話，客氣問道：“你好女士，請問你有什麽異常狀況要上報嗎？”

林呦靠在冰櫃上，捧着那杯豆漿喝。

聽見對方的問話，她回答說：“我想要上交四只冰櫃和十一只籃筐。”

對方頓了一下。

四只冰櫃和十一只籃筐？

他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于是，頗有些猶豫地向她确認：

“您要上交冰櫃和籃筐，這些東西發生了什麽異樣嗎？”

林呦解釋說：“我這裏的冰櫃和籃筐，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出蔬菜、水果和鮮肉。我想，應該可以解決安誠食物緊缺的問題……”

對方愣住。

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鑒于喪屍都能出現，現在這時候，發生什麽也都有可能。

因此，對方很快開始記錄，啪嗒嗒的打字聲傳出：

“好的，女士，請說下您的地址，我們會派專人前去核實。如果情況屬實，會經由評估，再決定如何處理您的冰櫃和籃筐。”

林呦答道：“好。”

挂斷電話後，林呦将廚房擦得更幹淨了些。

畢竟是官方的人過來考察，那得首先留下個好印象。

半小時後，政府的人就來了。

男人下了車，直奔早餐店而來。

進了店，他四下掃視一圈，果然如電話中所說，這裏的四只冰櫃，滿滿當當全是食物。

男人不禁感嘆道：“你這冰櫃裏的食材，種類還真豐富啊！”

林呦點點頭，回答說：“是。”

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沖她微微一笑，介紹道：

“我，尚之勝，安城糧食和物資儲備中心的負責人。我聽同事說，你這裏的冰櫃能夠源源不斷地湧出食物？”

林呦引着他走近冰櫃，說：“就是這些，四只冰櫃都會冒出食物，還有那邊的籃筐。”

“兩天前，冰櫃裏冒出了各式各樣的蔬菜、鮮肉和水果，我特意拿去食品檢測中心做了鑒定，這些食材都沒有毒害，可以食用。”

她将事先準備好的檢測報告單遞交給尚之勝。

尚之勝接過來，仔細查看。

看着看着，他雙眉就擰了起來：“這些食材，還含有療愈功效？”

“我最初也不相信。不過，我拿到檢測報告後，取了冰櫃裏的食材，給摔傷的閨蜜炖了一碗山藥排骨湯。然後，神奇的是，她的腿傷的确有了好轉。”林呦解釋說。

尚之勝倍感訝異：“你說的這些，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林呦打開冰櫃，準備從裏往外搬運食材：“最奇怪的還是會冒食物這一點。你看，這冰櫃就像一個無底洞，怎麽都搬運不完。”

尚之勝走近一些，仔細看了眼冰櫃中的食物，親自上手，挑選了一棵菠菜。

剛拿出來，就聽見林呦說道：“很快，這裏就會再填滿一棵……”

話還沒說完，她就忽然怔了一瞬。

因為眼前的冰櫃裏，并沒有出現一棵新的菠菜。

林呦：“……”

她尴尬地笑笑，說道，“等下，我來試試，可能是姿勢錯了。”

于是，她仿照早晨取菜時的樣子，站起身來，正面朝向冰櫃，一棵一棵往外取。

可食材被她不停往外取，冰櫃都空了一塊，所謂“自動填滿的蔬菜”仍然沒有出現。

看着無事發生的場面，尚之勝有些忍不住了：

“你确定之前遇到的那些怪事，的确真正發生過？會不會是你心情不佳，産生了幻覺？”

“最近我的同事們，确實接到過一些不同尋常的上報線索，不過，不少都被證明，是上報人情緒受到負面消息的影響，過度緊張，導致眼花看錯了……”

林呦看着一切正常的冰櫃，也不禁懷疑起自己來。

要說冰箱冒蔬菜這種事，的确太古怪。

如果旁人告訴自己，她恐怕也會第一個不信。

可自己記性不至于那麽差，明明早晨這裏還有冒不完的蔬菜，拿出來的那些，把牆角都堆滿了。

而且，那幾張檢測單也沒有問題啊，白紙黑字印着蔬菜中含有的治愈因子。

如果這些蔬菜真的沒問題，怎麽會含有這些東西呢？

林呦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忽然擡起目光，看向廚房後方。

冰櫃無法證明自己的話，那麽，籃筐呢？

于是，林呦走過去，拿出其中一只菜筐，擺在尚之勝面前，說道：

“我說的那種現象，在籃筐裏也曾經發生過。”

她還就不信了，冰櫃出了問題，難道籃筐也會出問題嗎？

說完，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掀開菜筐的蓋子，将其中一只紅薯取出。

果然，在原來紅薯消失的地方，又冒出來新的一只。

尚之勝看得一驚。

但當他嘗試着伸手去掏時，菜筐又恢複了正常。

甚至再将籃筐裏的紅薯全部倒出來，都沒有任何新的紅薯産生。

尚之勝也納悶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林呦也一頭霧水。

明明只她一個人在時，冰櫃和籃筐都沒有停止過供應新的蔬菜瓜果。

所以問題出在，她帶了其他人進來？

正思考時，尚之勝已經将所有紅薯重新裝入菜筐，蹲在原地想了半晌，說道：

“雖然這東西不太穩定，但剛才的确有一顆新的蔬菜出現了。如果真像你所說，這菜筐是一個可以不斷生産食材的無底洞，那麽，我需要帶走它，根據它接下來的實際産能情況，為全城食材調配做個規劃……不過，如果這東西每次只能生産一顆紅薯的話，就談不上向全城調配了。”

林呦點點頭。

只是，尚之勝提着菜筐，筐裏是他親手裝進去的紅薯。将要轉身離開時，忽然想起什麽。

他一拍腦袋停下步子，解釋道：“對了，你這菜筐我們不會無償征用。只是現在情況特殊，政府發放食材時，要遵循不高于成本價5%的規則。”

成本價？

林呦一怔。

她這憑空冒出來的蔬菜，哪有成本價一說？

知道這次情況特殊，尚之勝忙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這菜筐裏憑空長出來的蔬菜，并不存在所謂批發價格，所以，我們會以足夠低的價格為市民補貼發放。也就是說，最終返回到你的，大概也不會太多。具體如何分配，我會找機會和你詳談，可能還需要簽訂一份協議。”

林呦從沒想過通過這菜筐獲利。

畢竟她拿到這些食材，成本為零，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如果販賣蔬菜的錢還都攤在自己頭上，實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因此，她連連拒絕道：“政府征召民衆成立護衛隊、調配市內資源都需要不少的費用。我這東西就免費送你們了，就一個籃筐而已……況且，食材多了，對我也有好處。安城恢複原來的秩序，我這早餐店能經營起來，賺的錢就足夠我一個人生活了。”

尚之勝回身笑笑：“這是規定，我們不能随意征用民衆的東西。如果你實在不想要，我可以回去看看細則，但至少，也會給你撥些按年固定的政府補貼。”

尚之勝說完，出了早餐店的門。

可這一出門，正要驅車離開，沒走幾步，就覺得手裏的菜筐重量一輕。

他低頭去看，只見手裏菜筐裏的紅薯，竟然全都憑空消失了。

尚之勝：“……”

今天真是什麽古怪事都碰上了，邪了門。

他只好反身回到店裏，見林呦正在掃地，忙問道：“你這菜筐成了精嗎？怎麽剛才忽然空了？”

可話音還未落，他覺得手裏的東西重量又不對了。

林呦的目光掃過來，頗為疑惑：“那些紅薯不是好端端地待在筐裏嗎？”

尚之勝已經預料到了結果，低頭一看，果然如此。

兩人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解釋——難道這店裏的風水不同尋常？

一旦走出店門，食材就會消失？

可林呦很快又在心裏否定了這個猜測。

畢竟自己并不是沒拿過這裏的食材出門，當初帶着排骨和山腰去找佟藍的時候，食材并沒有消失啊……

這會兒，尚之勝開始檢驗起來。

他在早餐店門裏門外不停走來走去。

變化很明顯，只要菜筐離開早餐店，裏面的食材就會消失，反之，食材則會安然無恙地待在筐裏。

這真是奇事。

尚之勝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也無法下結論。

最後，他只好回到早餐店後廚。

看着林呦從冰櫃裏拿出橘子後，冰櫃後再次冒出新的橘子，不禁“啧啧”道：“看來，你這些東西還挺認人。”

林呦将從冰櫃裏取出的橘子剝了皮，吃下一口，又沒忘在尚之勝手心放了一只，有些不解道：“認人嗎？”

尚之勝解釋說：“我猜，你這食材，如果是我拿出來的，八成只能停留在這店內。”

他頓了一瞬，看向吞下最後一瓣橘子的林呦：“恐怕只有經由你的手，食材才能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并且離開早餐店，還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