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程楠不是梁璐的良人

席慕容說，青春就是一本太倉促的書，讀起來會讓人忍不住的落淚。梁璐是中文系畢業的，所以她将這句話的含義理解得淋漓盡致。等她的人生快要走到終點的時候，她就開始回憶，回憶她那段逝去的再也回不來的青春年華。很多時候她都在糾結，那段剝落在了牆上的青春歲月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想了好久好久，最後終于得出結論：是從那個炎熱的令人煩悶的多雨的夏季開始的。

那天梁璐下班得很早，她去超市買好菜以後就直接回家。走到公寓樓下時，她又擡起頭來看了眼自己的公寓，裏面的燈還是像往常一樣，沒有被打開。她有點不想回家了。

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程楠沒有回家，她前幾天聽到自己的好朋友林薇無意間提到蘇岚好像回國了。本以為他們現在結婚兩年，程楠就算是心裏面再怎麽喜歡蘇岚也應該忘記了，至少自己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嗎。

可是現在看來，她是大錯特錯了。

以前程楠也有過不回家的時候，可是像現在這樣連續五天不回家這還真是第一次。她做錯了什麽？結婚是他提出來的，現在難道他又想要離婚麽？

梁璐正發呆時兜裏面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将菜換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騰出來摸出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老公”讓她楞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按下了接通鍵，還沒有開口程楠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梁璐？”

“嗯，是我。”

“今晚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我應該會回來得很晚。”

“是回來很晚還是不回來？”

“看情況吧，我現在在開車，挂了。”程楠不等梁璐開口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這就是他們的婚姻相處模式。程楠永遠都不會等梁璐把話說完，所以他也永遠都不知道梁璐那還未說出口的話到底是什麽。又或者是他根本無心想要知道她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那又怎樣？幹卿何事？

很多時候梁璐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嫁給他。她是知道他心裏面有另外一個人的不是麽？她老早就知道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蘇岚。

這樣看來，她是嫁給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嫁給了一個陌生人。

因為她發現，她并不了解他。而他，也從沒想過要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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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裏面坐了一會後她還是提着菜上了樓，打開房門，她按開屋子裏所有的燈，這是她一直以來雷打不動的習慣，她害怕黑暗。

小時候她甚至一定要開着燈才能睡着，林薇總是嘲笑她說，“如果停電了你要怎麽辦？”

“最小的時候是點煤油燈，後來通電了就開電燈。停電了的話那我一定會點蠟燭，然後就看着蠟燭一點點的燃盡，直到天亮。”

結婚兩年以來，每次程楠出差的時候，她睡覺時都會打開卧室的電視，然後将聲音調得很小，直到第二天醒來。

他這次連續五天沒有回家，梁璐就連着開了五天的電視。

剛剛程楠說晚上有聚會，他也沒有說回不回來。如果是聚會的話就應該會喝很多酒，那自己一會最好不要睡得太死，以免他回來了以後沒人照顧。

梁璐一個人在家裏也沒有做飯的心情，于是她打開冰箱将自己剛剛在超市買的菜放進冰箱裏面，然後拿出速凍的餃子，随便煮了一盤解決晚餐。

她将餃子端到餐桌上，然後拉過椅子坐在上面，她擡頭望了一下對面的椅子，空空的。這個家也一樣，又大又空，大得讓人感到孤單，空得讓人感到蒼涼。

她環顧了一下整個屋子的格局，低調奢靡，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喜歡。整個屋子的所有家具對她來說都是奢華的，她負擔不起。真皮沙發坐上去感覺冰涼，就像程楠一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當初答應嫁給他的時候所有人都反對，爸媽說你們遲早會離婚，林薇說你怎麽就這麽草率的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所有人都告訴她程楠不是她的良人，偏偏她不信。就算到了現在，她還是固執的以為那個自己每晚都會點一盞燈等待的人就是她的良人。

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梁璐趕緊把思緒收回來，她埋下頭匆匆的解決掉自己盤子裏面的晚餐，收拾好廚房後去了書房開電腦寫課案，八十多個同學在等着她孜孜不倦的教育啊。

寫完以後已經差不多11點了，程楠還是沒有回來。

她去浴室洗完澡以後将頭發吹幹，然後又去客廳坐了一會，他還是沒有回來。

牆壁上的米菲時鐘已經顯示是淩晨1點了。

梁璐有點生氣，把客廳燈關掉然後走到卧室打開電視躺在床上開始睡覺。

夜半，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打開手機按下接聽鍵，眼睛仍然是閉着的。

“是梁璐嗎？我是蘇岚。”

梁璐聽到蘇岚的聲音一下子睡意全無，她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可是仍然閉着嘴沒有說話。

蘇岚一直沒有聽到回音，就試着又開了口。

“梁璐，是你嗎？”

“嗯，是我，你有事嗎？”

“哦，是這樣的，程楠現在喝醉了，在我家裏，可能今晚沒法回來了，我打電話告訴你一聲，你不用等他了，自己先睡吧。”

“不用，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裏蘇岚，我來接他。”

“他喝醉了，他說要來我家的，你覺得你還來不是自取其辱麽？”蘇岚還是面不改色的說道。

“蘇岚，我不管你現在怎麽想，至少目前為止，程楠還是我老公。我想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被冠上小三的罪名對吧。”話雖這麽說，可是梁璐明顯感到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

“呵呵，梁璐，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你也會說出這種話來。”

“請你告訴我你家地址。”梁璐還在堅持。

“西苑路28號，你覺得你能請得動他你就來吧！”蘇岚說完啪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那邊蘇岚剛一挂掉電話，梁璐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看了下手機，此刻已是淩晨兩點了。現在別的女人告訴他，她老公喝醉了在別人家！！

她匆匆給自己套了件外套，拿着手機就出了門。

到了蘇岚家，她剛按下門鈴蘇岚就從裏面将門打開了。

她走進去向蘇岚點了一下頭後就直接開口：“他呢？”

“走吧，他正在我卧室裏面鬧呢。”

蘇岚将梁璐帶到自己的卧室，梁璐看到她的丈夫正安靜的躺在床上，手臂橫搭在眼睛上。

她上去拍了拍程楠的臉，“程楠，你醒醒，我們回家了。”

程楠睜開眼睛看了梁璐一眼，然後推開她的手，他随手扯了扯領帶，皺了一下眉頭。梁璐知道這是他不耐煩時的慣有表情。

考慮到程楠喝了酒，梁璐極力的壓下自己的火氣，她剛一靠近程楠，蘇岚的身體就跟着靠近。

她看見蘇岚輕輕的搖了搖程楠的手臂，“楠，梁璐來接你回家了，你忘記啦，她現在是你老婆。”

梁璐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蘇岚叫的是楠。

不過蘇岚的話确實管用，她看到程楠又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将蘇岚拉進自己的懷裏，“岚岚，你終于回來了。”

“你看吧，我說他不會跟你回去吧。”蘇岚趴在程楠懷裏聳了聳肩看着梁璐說道。

“程楠，你醒醒，我是梁璐，你喝醉了，我們該回家了。”梁璐又伸手去搖了搖程楠的手臂，然後也不管他聽到沒有，直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可是她終歸是女人，躺在床上的男人除了緊緊的抱着蘇岚以外還是不為所動，那樣子似乎是睡着了。

她最後沒有辦法，只得對蘇岚說：“今天晚上程楠就麻煩你照顧了，有事情的話請給我打電話。”

“好，你回去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梁璐轉身出了門。

她麻木的一步一步往下走，然後到了樓下，司機大叔還在等着她，她走進車裏面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西郊雙林路35號。”說完就将臉伸向了窗外。

雖然是淩晨兩點多了，可是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還是車水馬龍。五顏六色的燈光，寬大的馬路。

她看着大片大片的樟樹不斷的往後切斷，心裏面說不出的煩躁壓抑。

“你是有急事嗎？你看你腳上都還穿着拖鞋。”司機看梁璐一直将臉伸向窗外，忍不住問了句。

梁璐對司機笑了笑，“嗯，不過現在沒事了。”

她回到家，将客廳的燈光按開，走到窗臺邊。從這裏望下去，下面的人和車都像小螞蟻一樣。古老樟樹，霓虹街燈，還有那被細雨潤澤了幾百年的街道，此刻都讓她厭煩。

那些厭煩的情緒，皆因為她的丈夫，程楠。

可是就算這樣，她還是愛他。她看着茶幾上的煙灰缸，恍惚中似乎看到了程楠坐在那裏吞雲吐霧，遇到煩心的事情時，會微微的皺一下眉頭。又或者是點燃一支香煙，夾在手指上也不抽，等到香煙燃盡時，再按息在煙灰缸裏面。

她曾經問過他，“有什麽煩心的事情嗎？是工作出了什麽問題麽？”

可是他的回答永遠都是：“沒事，沒有什麽事情。”

看吧，她其實是努力過的，她努力的想要擠進他的生活，可是他總是把她拒之千裏之外。她那些激情也早就像被打落的花瓣一樣，在掙紮的痕跡裏，傷痕累累。

她将自己出門時随意套在身上的外套換下，穿着睡裙重新躺回床上，卻再無睡意。

程楠此刻和蘇岚在做什麽？他們不會酒後亂j□j？！程楠那麽喜歡蘇岚，他等了她兩年，現在終于等到，他還會放她走麽？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他不會。

結婚時他就告訴過她，“梁璐，我在等一個人。我現在和你結婚了，但是她回來，我肯定會和你離婚的，這樣的話，你會介意麽？”

“你怎麽知道她會回來？”

“我的直覺告訴我，她肯定會回來。”

“那你為什麽不一直等她？幹嘛要和我結婚呢？”

“因為我需要一個人扮演我的太太，我需要一個妻子向家裏交代。”

“哦，我明白了。”

“你想好了嗎？你要明白，除了錢，我什麽都給不了你。”

“那就給我錢吧。”

他們就這樣結婚了，你看，是不是很荒唐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