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曲徑通幽處

她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可是又不能不回答。那個我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程楠的聲音，“我今天去另外一個地方辦了點事，和她不順路，就叫她自己打車過來的。”說這話時，程楠的眼睛始終都沒有看她，說完後低下頭繼續吃飯。

“哦，這樣啊。”

飯桌上又恢複了安靜。梁璐其實很讨厭這樣的氣氛，她本身是不愛熱鬧的，但是這樣的氛圍也讓她很壓抑。她認真的吃着碗裏的飯，筷子都不敢伸得太長，因為她覺得那樣子可能會顯得比較突兀，比較沒有教養。

程楠家雖說不上是家財萬貫，但是她也知道他爸爸媽媽打心裏面還是希望自家的兒媳是個舉止得體的大家閨秀，換言之就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她還記得第一次去他家吃飯的時候，她看着滿桌的色香味俱全大餐食欲大增，于是拿着碗就開始站起來每個盤子都要夾上一點。筷子和盤子碰撞發出的清脆聲，程楠拉了拉她的衣服下擺，最開始她沒有會意，可是後來她感覺氣氛不太對，這才注意到程楠爸媽都在看着她。

于是她尴尬的坐下來慢慢的扒着碗裏的飯菜，手下卻再也不敢用力。因為小時候餓怕了，所以她對食物天生就有了一種喜愛。

到中場的時候，程媽媽将筷子擱下，用勺子盛了碗湯放在自己面前，然後嘆了口氣。

梁璐一下子繃緊了身體，她有預感這是程媽媽要說話的前兆。

“程楠，不是當媽的要給你們施加壓力，你看現在你和梁璐都已經不小了，我跟你爸爸每天在家裏面也沒有什麽事情，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呢？”

一針見血，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梁璐緊張的看着程楠，這事情她做不了主。

她爸媽也跟她說了很多次，“梁璐，你已經老大不小了。你看村子裏像你這麽大的人哪個不是孩子都幾歲了。而且你們結婚也都快兩年了，如果一直不帶孩子的話別人也會有閑言碎語的。再說了，女人的青春能有幾年，如果沒有個孩子的話兩個人看上去也不像個家，最最主要的是，你婆婆那邊你怎麽交代，他們肯定也會急的。”

這些道理她都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她知道程楠還沒有做好準備。

程楠解決掉最後一口飯，才慢條斯理的擱下筷子，看着他媽媽。

“媽，這些事情我們心裏有數，再說了，您沒有聽到別人說嗎？男人三十多歲才是最佳生育年齡，孕育出來的寶寶會更聰明。您肯定也希望将來的孫子天資聰明對吧。”

“簡直胡鬧！誰告訴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你不為我們着想你好歹也要考慮一下梁璐吧，女人的青春等不起，到了三十歲女人就是高齡産婦了，別人會怎樣看她？這個社會的每個人都長了一張了不起的嘴，你好好反省吧！”程媽媽說完就站起來離開了飯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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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璐低下頭，剛剛程楠的話多傷人啊。三十多歲，不是三十歲。那豈不是說還要等上至少五年，她有多少個五年可以等？還是他其實根本就不想和她生孩子，他在等他們分開，然後跟蘇岚生孩子？

程爸爸也嘆了口氣。她知道，他也在為她嘆氣。她站起來去卧室找程媽媽，然後看到她手抹了一下眼睛。

“媽。”梁璐在她身邊坐下。

“梁璐，委屈你了。”程媽媽摸了摸梁璐的手臂說道。

梁璐感到心裏面有一處柔軟了下來，這是兩年來她聽到程媽媽說的最好聽的話了。

“不委屈的，程楠說得挺對的，現在這個社會就是流行晚婚晚育的。”

“你告訴媽是你不想要還是他不想要？”

“是我們共同決定的。”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暫時這樣吧。但是媽要提醒你，女人這一輩子的重心絕對不是工作，而是家庭。”

“恩，我知道了媽。”

“我們出去吧。”

梁璐挽着程媽媽走出卧室，面前的程楠已經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了，她知道他其實也沒有看進去，他只是不想搭理她們。

她将碗筷收近廚房裏，然後燒水洗碗。

十來分鐘後她将廚房收拾幹淨，出來解下圍裙坐在沙發上跟着他們一起看電視。

程楠看梁璐出來直接站起來，“爸，媽，我們回家了，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嗯，那路上小心一點。”程爸爸也放下手裏的報紙，站起來。

程楠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拉着梁璐往外走。

到車邊，梁璐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系好安全帶，然後端坐在那裏也不說話。

程楠倚在車門上，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吐出薄薄的煙霧，梁璐看着程楠的後背，他的肩膀很寬，如果趴在上面，會不會感覺很踏實？

可是她沒有趴在上面過，所以她不知道。

一支煙抽完了，程楠将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子踩滅。

程楠剛一坐進駕駛座，梁璐就聞到了煙草味。她張了張嘴，“剛剛媽。。。”又不知道該怎樣說下去。

“嗯？”程楠轉過頭來看着梁璐。

“我的意思是剛剛媽提到孩子的事情，你。。。”她還沒有說完就被程楠打斷。

“你不用在意我媽說的話，她就是這樣封建思想根深蒂固。”

“哦，我知道了，回家吧。”說完梁璐就将頭轉向車窗外。

程楠打開車的引擎，車子一下子就彙入了車流。

梁璐在想：昨晚上那個溫柔的程楠去了哪裏？他又像之前那樣不等她說完就直接打斷，她其實很想跟他說‘程楠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可是每一次聽到程楠說的話她就不想說了，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了，一起生活了兩年，卻還是像個陌生人一樣。除了在床上她感覺他們之間還是有點關系以外，在其他地方她覺得那個人其實跟她毫無瓜葛。

路上很堵，車子艱難的向前滑行。程楠又拿了一支煙開始點燃抽起來，梁璐聞到煙味後打開了車窗。程楠皺了皺眉，将手裏的香煙掐掉。

六月末的天氣炎熱得不像話，整個城市就像被架在了火爐上一樣。T市位于祖國的南部，亞熱帶氣候下整個夏季都是烈日炎炎。尤其是今年，T市迎來了三十多年來的最高溫。梁璐暈車嚴重，所以很多時候在車裏面她寧願打開窗子也不願意開空調，那樣會悶得她想吐。

程楠按下車窗鎖，然後梁璐就感覺到有微風拂過。還雜夾着炎熱的空氣，過了一會她看到程楠的額頭開始有細細的汗水溢出。

“程楠，你把窗子關上打開空調吧，這樣好熱。”

聽到梁璐這樣說，程楠又關上窗打開空調。此時前面的車稍微的挪動了一點，他也跟着向前挪動。

上了高速以後，程楠将車速提高，打開天窗。梁璐的頭發就被風吹亂打在臉上，梁璐偷偷看了下程楠，他臉上是慣有的冷漠，不，應該是如罩寒冰。

然後在一個拐彎處，她看到程楠猛打方向盤，他們家不是應該直走麽？

“程楠，我們現在不回家麽？”

“回啊，曲徑通幽處你沒有聽說過啊？我在抄近道。”

原來如此。

梁璐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今晚天氣實在是太悶熱了，雖然天窗被打開，可是梁璐還是感覺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她想或許快要下雨了吧。

果然幾分鐘以後一陣天雷滾滾，接着就是滂沱大雨。

夏天的雨來的快去得也快，短短十來分鐘的時間，雨就停了。程楠再次打開車子的天窗，此刻的空氣中有種潮濕的水汽，高溫的地面在雨水的澆灌下終于涼爽了一點。但是雨後的空氣依然還是悶熱的。

車子停在大院門口，梁璐聞到了樟樹的香味。被雨水洗禮過的樟樹葉香味更濃，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了一個少年在她的耳邊說，“香樟代表了友誼和淡淡的憂傷。”

程楠拔下車鑰匙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他見梁璐還端坐在車上沒有下來的意思，就站在那裏看着梁璐。

有雨水從樹葉上滑下來打在了車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梁璐一下子回過神來，她看了看手扶在車門上看着她的程楠，立馬打開門提着包包逃出了車裏。

程楠将車門鎖上，然後跟在她後面往家裏走去。到電梯口，梁璐按了向上鍵後又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電梯自動打開發出叮咚的聲音，梁璐麻木的走進去。

現在已經差不多十點了，電梯裏面除了她和程楠再無其他人。程楠很高，她在他面前就像個孩子一樣。程楠一只手拿着車鑰匙，一只手拿着手機，手指正在手機屏幕上不停的點着什麽。

很快到了28樓，梁璐走出電梯拿出鑰匙打開了門，然後在玄關處換下拖鞋朝卧室走去。

程楠将門關上，走進卧室将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接着就聽到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程楠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剛被洗禮過的城市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脫下身上的衣服向浴室走去。

門一推開，梁璐就呀了一聲蹲下身去，雙手環抱着胸。程楠看到她的動作也不說什麽，直接走到花灑下面開始洗澡。

過了須臾他見梁璐還是保持着原動作就伸手将她拎起來，然後取出沐浴液抹在她的身上開始給她洗澡。梁璐有點不好意思就準備轉過身去背對着他，結果剛一轉身就被程楠又轉過來。

程楠将她的雙手固定在他的腰上，然後将頭擱在她的肩窩處，手在她的後背到處清洗着。接着又将手繞到前面來，摸摸她的胸脯。

梁璐在他的懷裏不安的動了動，程楠的氣息開始不穩，“別動。”

梁璐覺得莫名其妙，似乎程楠總是愛發一些無名火，給了她一晚上的冷臉後，現在又表現出這樣是什麽意思？

“梁璐，你今天怎麽會那麽晚才到？你不是比我先走麽？”

他果然還是問了出來。

“你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麽？”

“誰告訴你我生氣了。”

“你的全身都在告訴我，你生氣了。”

“唉。”程楠嘆了口氣，微微拉開和梁璐的距離看着梁璐，“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想要不給你買輛車吧，你出門也會比較方便。”

“不用，我不會開車，而且你知道我暈車的。”梁璐連忙擺頭拒絕。

“自己開車就不會暈車了。”

“還是算了，我。。”

“你是擔心錢麽？”

梁璐咬了咬唇，輕輕點了下頭。

程楠将花灑拿在手裏，給她沖洗身上的泡沫，“梁璐，我是你丈夫，我們的錢是共同財産，你也可以用的明白嗎？我想我們的存款買一輛一般的車還是夠了。如果你喜歡好車的話，那我們也可以按揭啊。”

梁璐在程楠懷裏擡起頭，透過程楠的肩膀，她的目光落在燈下的光影處，牆上她和程楠的影子靠在一起，親密無間。

她擡了擡頭，望着程楠的臉，“那，我們有多少共同財産？”

程楠聽到這話勾了勾唇角，“放心吧，餓不死你的。”

一陣搗鼓之後，程楠将梁璐從浴室抱出來放到床上，栖身壓了上去。

梁璐閉上眼睛承受着這場歡~愛。平靜下來後，程楠将手放在梁璐的柔軟上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