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醒來

在喻言卿的心裏，着了魔一樣惦念着她的至愛，她将這份深愛留給自己一個人面對。數年來默默的關注她，看到她好她高興，看到她高興她比她更高興。她也期待有一天能捅破這屋窗戶紙，兩個人坦誠相對。這渺茫的希望如影随形，可她也知道機率只有百分之一。明知道說出來會毀掉她，那麽她會把這百分之一當成老天爺給的最好禮物，一輩子珍藏就好。

這世上誰也不能從她的心裏剝除這個終身相随的影子，卻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昨晚的瘋狂出賣了她的心。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喻言卿坐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看地上淩亂的衣物，她握着拳頭咬牙，深深的愧意堵在心裏。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馮程秋喝那麽多酒。這下真真的酒後亂了決心。

對不起，秋秋！

一句一句的道歉填滿心口，對着那扇浴室的門卻不知如何說出。對她的喜歡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可不說她又內心不安。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心裏的深愛驅使，以酒忘情，才會對她下手。

浴室的水聲突然停下，喻言卿心髒突然一震，載滿愧疚的目光盯着那扇門，然而馮程秋卻一直沒有出來。尋着腦子裏昨晚一些醉前的片段記憶，喻言卿猜到影迷背後的馮程秋并不快樂，似乎還有什麽解不開的心事。這一想，她開始擔心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會不會導致她想不開。

胡亂套上一件衣服，喻言卿快步跑到浴室門邊，貼耳傾聽，浴室裏傳來滴滴滴的滴水聲，但太過着急的喻言卿滿腦子都是誰誰誰想不開割腕自殺的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的畫面，腦一熱就急得撞門。

“秋秋，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想不開。你快出來，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馬上消失，這輩子都不打擾你。”

門已經反鎖，喻言卿撞不開只得狠狠的拍門。

“秋秋，別讓我擔心，快開門聽我解釋。”

無論喻言卿如何叫喊，浴室裏除了安靜還是完靜。喻言卿已經接近瘋狂，對着門又踹又撞，半邊肩膀痛得骨頭快散了，但是大門仍關得嚴嚴實實。

“秋秋，求你別這樣，開開門好不好？我承諾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走，我一定不再打擾你，秋秋……”

咔——

開把轉動了一下，喻言卿吸了一口冷氣退後一步怔怔的看着大門緩緩打開，視線中是完好無損的馮程秋。只不過她一件衣服也沒穿，一頭長發濕濕的粘在臉上和胸口，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還挂着淚痕。

喻言卿傻眼了，看到馮程秋沒事她本該松了一口氣，但是她就這樣把門打開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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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我給你拿浴巾。”

“等等！”

喻言卿雖然心情很是激動，但分得清不是幻覺。馮程的聲音不重，也并沒有生氣的意思在裏面。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們還是好朋友一樣，每次要出門逛街時她習慣說的兩個字：等等！只不同的是意境。

喻言卿沒有回頭，深怕自己無法面對馮程秋，緊張的握着拳頭等她說話。

“阿卿。”馮程秋只說了兩個字，就又不說話了，咬着唇只有眼淚一直往下掉，頭發上的水珠往下滴，身上也都是水珠劃過形成一條條水線，印在皮膚上。

喻言卿按住胸口，始終沒有轉過身去看馮程秋，只有越來越多的懊悔占據身體。

“秋秋，是我的錯，我對不……”

“不要道歉。”馮程秋急急的喊出口，兩步跨出浴室站在喻言卿身後。“不準道歉！”

喻言卿神情一怔，想起很多年以前馮程秋跟她說過，兩人彼此之間一輩子都不要做不對起對方的事，也一輩子不要說對不起三個字。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還把她當朋友？

馮程秋一句不準道歉，令喻言卿稍稍有了些勇氣，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迎上的是馮程秋并無責怪的眼神。心頭一喜，喻言卿至少能确定馮程秋不會為了這件事情而想不開。那麽從今以後她不再見她，就可以确保這件事不會被任何人知道，她的影後地位就不會受到影響。

“秋秋，我知道我該怎麽做。我先給你拿浴巾。”

“你喜歡我？”馮程秋逼近一步，定定的看着喻言卿，沒讓她走。

喻言卿防不甚防，根本做不了回答。但又不想讓馮程秋想太多。嘴角揚起一個微微的笑，聲音卻略有苦澀。

“我當然喜歡你，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不敢說，自從高三那年發現自己對馮程秋有了與朋友情不同的憾情後，心裏就再也忘不了她。那是自己的甜蜜的疼痛，不能輕易提起。

“我說的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我是說……愛。類似于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又不同。”

喻言卿臉色變了，覺得自己拼命掩飾的東西正在被對方一點一點的猜透，毫不留情的就點穿了。這種被窺探到了真相的感覺令她無法面對。

“秋秋，你應該是酒沒醒，我給你……”

“既然沒有，那為什麽道歉？”馮程秋用力一吼，激動得胸口重重起伏，“難道不是因為你覺得對我虧心才想說對不起嗎？喻言卿，你敢做不敢承認。”

“我沒有！”喻言卿被激了，沖着馮程秋也吼過去。心口的愛就要呼之欲出，卻始終差了一點火侯。馮程秋，是她最不想傷害的人，更不能因為自己而毀掉她的前途，在複雜而詭異的娛樂圈，連正常談個戀愛都會掉粉，被黑，更何況還是同性之戀。

馮程秋握着喻言卿肩膀，“那你為什麽要跟我……在一起？為什麽？”

“這只是因為我們都喝醉了，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沒有意識的行為而已。”

馮程秋松了手，日光漸漸的暗淡下去，低着頭抽泣。喻言卿轉過身去給她拿浴巾，心比她還要痛。每個人的愛都希望能夠開出花，可她卻只能極力的克制，否認。

在喻言卿給馮程秋披上浴巾的時候，馮程秋擡起了頭。紅紅的雙眼還有不斷流下的眼淚更讓喻言卿難過。

“阿卿，做我……女朋友！”

喻言卿手一抖，剛披上的浴巾突然松手掉到地上，馮程秋的肩膀再次露出來。四目相對，她看到馮程秋眼裏有幾分的期許，還有情義的火焰在跳動。而她這句話也讓她琢磨不透，不是哀求，不是詢問，更像是宣布。

她甚至在想，一定是因為自己掩飾得不好，被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或者說，她其實也有和她一樣的執着與期待。

“秋秋，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很清楚。”

“你知道什麽？清楚什麽？”喻言卿心疼得氣惱了，“你要毀掉自己嗎？你走到今天付了多少辛苦才成就這樣的地位。多少人仰幕你，多少粉絲看着你，你絕對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而終止自己的前途。”

“這是我的私事，幹嘛要考慮別人的感受？”

“難道做了明星還有隐私嗎？你第一天混娛樂圈嗎？多少人巴不得你從影後的位置上掉下去，你懂不懂。”

馮程秋說不出話了，咬着唇不服氣的瞪着雙眼。從大學時接了一些廣告開始，她漸漸的進入娛樂圈，将近十年，她太清楚娛樂圈的生存方式，演員沒有隐私，影後更沒有隐私可言。一步錯就會重重的摔下去無法翻身。

喻言卿低低的嘆息，撿起浴巾給馮程秋披上。馮程秋就一直看着她，任由她擺弄。

一種無法言喻的不明氣氛在流動，暗湧間起伏不斷。

突然，馮程秋笑了笑，臉上的淚痕随着笑容而變彎，很好看的一個弧度。可喻言卿卻愣了。

“他們想要的得不到，使勁千般手段，又敬又怕。”

這句話喻言卿不明白真正的意思，但聽得出馮程秋的私下生活肯定有不明不白的暗中交易，是什麽？

馮程秋終于移開目光不看喻言卿，撿起自己的衣服默默的穿好，去了浴室吹頭發，然後上妝，從包裏取出墨鏡，在戴上去之間看向始終站在原地不動的喻言卿。

“阿卿，謝謝你！”

留下這一句不明不白的謝，馮程秋載上墨睛離開房間。很多年以後，馮程秋才告訴喻言卿，這個謝是因為她沒有屈服在別有用心的人身下，卻不會後悔的第一次。

喻言卿也不知道，馮程秋現在心情是個什麽樣？事實與自己想象的差距太大。沒有憤怒，沒有恨，卻留給自己不明又不暗的一個答案：做我女朋友。只不過到了她這裏卻變成了問句。她想過馮程秋問出這句話或許非常單純，又或許她因為情壓力過大或是在別的方面無法解脫，才沖口而出。至于自己的答案對她而言其實并不重要。

看着那張床，和腦袋裏的零星片段纏綿，喻言卿喜憂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