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李富貴見對面的醉仙樓……

李富貴見對面的醉仙樓重新開張,也跟着做起了糕點來賣。

只可惜沒多少食客光顧,而五香齋卻門庭若市好生熱鬧,他這心裏正嫉妒眼紅呢,就見傅如歌急匆匆走了進來。

李富貴将手中的算盤放回臺面,挺着個啤酒肚阻攔在前。

“哎哎哎,等等,你來幹什麽啊?”

傅如歌瞥了他一眼,都懶得開口說話,繞過他直接走了進裏面。

正愁找不到賬房在哪裏,就看見程華從後院走了出來。

“程先生!”

傅如歌趕緊叫住他。

程華這些日子本就心不在焉,聽到傅如歌的喊聲,猛地擡頭望去,心中突然一個咯噔。

李富貴氣勢洶洶跟了上來,“當這裏是你們五香齋不成,來人,将她給我趕出去。”

他的話剛喊完,肩膀忽然一沉。

正龇牙咧嘴的回頭開罵,話語卻猛地卡在喉嚨,結結巴巴了兩聲,那肥膩的大臉露出讨好賠笑。

“殿下,是不是我們說話太大聲吵着你了,你放心,我現在就把她們趕出去。”

裴景旭卻是搖頭,眸含笑意,雲淡風輕道:“不必了,傅掌櫃說得對,既然開門做生意,又何有拒客的道理呢?”

“這...”

好不容易搓一次傅如歌的銳氣,李富貴并不想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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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旭淡淡擡眸,睨了他一眼,原本溫潤的神色泛出一絲淩厲的波光。

李富貴心頭猛地一顫,趕緊閉嘴不語。

傅如歌見李富貴不再開口,朝裴景旭微微屈膝福禮,朱唇皓齒,感激一笑,便随着程華走去後院的涼亭。

醉仙樓的後院古樸別致,涼亭四周覆有薄紗遮擋,遠處假山流水,水聲潺潺,清風徐過,薄紗飄動,很是惬意。

聽聞李富貴只是掌管此處,卻非醉仙樓真正的主人,也難怪了,這樣風雅的地方,必是旭王布置出來的。

“程先生,先前柏叔将齋裏銀錢全部取走之事,如今我有些細節要問你。”

程華沏茶的動作忽然一頓,滾燙的茶水濺到手背,他吃痛的皺起眉。

見傅如歌目光如炬,他忙錯開視線,臉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

“這,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不太記得了。”

傅如歌将他的慌張動作盡收眼底,她給珠兒使了個眼色,讓她站在入口處以防別人過來。

轉而站起身,執起他面前的茶壺,倒了杯茶水,指腹慢慢推到他面前的桌上。

“自我父親在時,你就是五香齋的賬房先生,月錢更是比別家茶樓齋樓的先生多上許多,不為別的,就因為先生你過目不忘,又細心周到的好處,如今不過區區半月前的事情你便說忘了,你覺得我會信嗎?”

程華伸臂擦了擦額前忽然冒出來的汗,又端起茶盞抿了兩口,言語閃爍道:“是老掌櫃擡舉我了,只是我近日忙于醉仙樓的賬簿,略感疲憊,是以不大記得了,對了,這裏還有很多賬冊要看,改日再來陪小姐你喝茶。”

說罷起身便想走。

傅如歌并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端起自己的茶盞,淡淡道:“先生既然忙碌,我便去你府上拜訪拜訪夫人,哦,不是,我該去溢香樓拜訪你的新夫人才對。”

程華的腳步猛地一個踉跄,擡頭慌張看向四周,确定無人後,跌坐回石凳上。

“掌櫃的,我也不想的,是柏管事逼我的,他知道我欠了一大筆賭債,又....又喜歡去溢香樓,便逼迫我将銀錢全部拿出來交給他,否則他就要毀了我的名聲。”

程華早年中了個秀才,全村為他祝賀,雖然後來再無進益,卻深以這個身份為榮,端着讀書人的架子。

要是被外人知道他好賭好色,那他還有何臉面活下去。

傅如歌将茶盞重重放下,失望的皺起秀眉。

“其實那日我曾疑心過你的話,只是想着你老實本分又盡職盡責,便不願多疑,只可惜,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程華聽着這番話,心裏一時五味雜陳,羞紅了臉,懊悔的低下頭。

“你可有柏叔的下落?”

程華搖搖頭,想了片刻,卻又連忙開口:“我曾聽他提起過,想要回老家陶臺城隐姓埋名過活,不知是否當真。”

陶臺城?

傅如歌輕撚這三個字,目光審視地打量着他,見他不似撒謊,靜默沉思了片刻。

程華擡頭望了望四周,再次确定無人後,便狠狠跪了下去。

“掌櫃的,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家中有妻兒老小要養活,我真的是被逼無奈啊。”

傅如歌鳳眸微眯,見他耷拉着肩膀,雙手合十叩拜,滿臉誠懇哀求,倒像是無辜的模樣。

“珠兒。”

她擡眸喚了聲。

珠兒走過來。

傅如歌的目光沒再看程華,語氣平靜對珠兒道:“去報官。”

只這淡淡三個字,已然代表了程華的結局。

程華的身體猛地發顫,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傅如歌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臉上并無任何憐憫。

“你若真是心疼妻兒老小,就不會讓你的正牌夫人蓬頭垢面,卻哄得一個青樓小姐珠翠滿頭,柏叔要取走的是齋裏的所有銀錢,包括夥計的月錢,你明知道他圖謀不軌卻隐瞞不報,若非我用了首飾去抵換,齋裏上下所有人的月錢你叫誰來給,他們何其無辜?”

她的一番話铿锵有勢,聽得程華面如土色,心如死灰地癱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不稍片刻,官兵大步走進醉仙樓,一左一右将程華給提了出去。

當中一位衙卒上前說道:“傅掌櫃放心,待抓到主犯柏平,便會将程華一起擇日審判。”

傅如歌莞爾一笑,朝他行了個福禮,“有勞大人了,如歌改日一定登門致謝。”

待衙卒離去,李富貴免不了又是一陣氣急敗壞。

“好你個傅如歌,我剛高薪将程華挖過來,你就讓官府把他給抓走了,現在我那裏一攤賬讓誰來處理,你莫不是故意的?”

傅如歌懶得理會他,見裴景旭站在那處,一襲銀紋青衣,玉樹臨風。

旋即轉圜神色,朱唇微勾。

她從袖中取出一包束砂,原本是帶了和珠兒去市集路上吃的,只是現下市集沒去成,束砂自然也還未吃一顆,正好給了裴景旭。

“殿下,這是你訂的束砂,今日新鮮制成的,十分香脆。”

裴景旭淡淡垂眸,見她腕白如玉,指節如蔥段,雙手精細好看,完全不似常年進出廚房該有的模樣。

“有勞傅掌櫃。”

他伸手接過,不免與她的指尖有一瞬間的觸碰,冰涼與溫熱,短暫便分開。

李富貴見狀,不甘心地大聲嚷嚷:“殿下,你可千萬別吃他們五香齋的東西,他們家的糕點不幹淨,吃死過人的。”

醉仙樓中還有其他客人,聞此驚駭言語,将目光全都投向傅如歌,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傅如歌面色一沉,好不容易将五香齋的名聲挽了回來,可不能再毀在李富貴這張臭嘴裏。

她立刻讓珠兒去齋裏取了一籃子糕點過來,整了整衣袖,落落大方的行至廳中。

“諸位,這是我齋新出的酥餅,既然李掌櫃發出質疑,那我便當着諸位的面一吃即可。”

珠兒掀開蓋住籃筐的白布,酥餅的香味立刻飄散在空氣中。

傅如歌取出一塊酥餅,當着衆人的面掩嘴咬了一口。

酥餅的香脆和肉餡的鮮美結合在一塊,堪稱絕妙,她細細品嘗,面露愉悅沉醉。

酥餅的碎沫黏在唇邊,她下意識地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

因為手掌擋在嘴邊,是以如此誘人的舉動,除了站在他身後的裴景旭外,并無第二個人看見。

酥餅飄香四溢,衆人見傅如歌吃的津津有味,一時間都有些嘴饞。

珠兒見時候到了,趕緊提起籃子,滿臉熱情地給他們都發了一塊。

衆人一嘗之後,果然連聲叫好:“這酥餅脆而不膩,當中的肉餡也多,可還有的賣,太好吃了。”

傅如歌滿意揚唇,伸手往外指了指,“自然有的,諸位出門往對面走,五香齋歡迎各位的光臨。”

衆人一聽,齊齊起身往對面行去。

“哎,哎你們別走啊,我這也有糕點,打對折新鮮出爐的啊~”

李富貴焦急阻攔,可是沒人聽他的。

傅如歌見他跳腳,無辜揚眉,“李掌櫃,說來還是你大方,真是感謝你給我在貴樓宣傳攬客的機會。”

李富貴望着人去樓空的廳堂,好一陣沒緩過來,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

傅如歌忍不住得意,回過頭,見裴景旭始終站在一旁,兩袖清風,遺世獨立,仿佛與這世間的紛擾都與他不相幹。

她連忙收斂過于嘚瑟的笑意,只留一抹淺淡的弧度,“殿下,日後你的束砂我都會讓人親自送過來,免得你再跑一趟。”

裴景旭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從她飽滿紅潤的唇上移開,眼眸的波光一閃而過,淡淡應道:“如此,倒是麻煩傅掌櫃了。”

“應該的。”

“對了,不知傅姑娘可有柏平的下落?”

傅如歌神色微變,嘴上仍然挂着盈盈的笑意,“沒有啊,若是有的話我必定會禀報于殿下。”

這時,觀桃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附在傅如歌耳邊說了句話。

傅如歌微微蹙眉,只得朝裴景旭福了個禮,“殿下,我齋裏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裴景旭微微颔首,望着遠去的那抹倩影,轉而詢問身旁的子風,“可聽清了?”

子風點頭,将方才程華與傅如歌的交談一一彙報。

男人聞言,擡眸望向五香齋的方向,聲音沉啞含笑,“真是個說謊的小狐貍。”

子風擔憂道,“那柏平可真會選地方。”

裴元巍也在陶臺城,屆時若被他搶先一步,只怕不妙。

裴景旭細想片刻,已有決斷,“收拾一番,即刻前去。”

“可是殿下,好不容易支開了巍王,此刻正是入主朝堂的最好時機。”

一衆朝臣舉薦裴元巍前往平叛,實際上是文敬丞相在暗中授意推動。

“你自去回一趟文丞相,諸事未平,一切尚不可急切,勞他費心。”

五香齋內。

站在角落正搓着手的張豐年一見傅如歌回來,連忙讨好迎上去。

“掌櫃的,我見齋裏生意旺盛,肯定是缺人手的,這不,我就想回來再給掌櫃的您盡盡力。”

傅如歌并未回他的話,端坐在椅上,又讓珠兒奉上一杯清茶,解了口中酥餅的味道。

見張豐年面露忐忑急色,才慢慢開口:

“張師傅,我記得當日是你說,大難臨頭,須得各自飛,我覺得此話甚有道理,我這座小廟,怎麽能讓您這麽有雄心鬥志的大師傅屈就呢。”

當初散夥是情非得已,其餘的夥計小厮若是想回來,她必是歡迎的,可唯有眼前的張豐年除外。

他的手藝并非出衆頂尖,卻時常仗着自己的大廚身份,對其他小厮頤指氣使,還對稍有姿色的丫鬟動手動腳,如此品行,她斷不會再用他。

張豐年的臉色一時有些難看,知道傅如歌是不打算要自己了,當即破罐子破摔,見四下無人,面露威脅,咬牙切齒道:

“掌櫃的,如今你擺出樂善好施的名頭,怕是忘了咱們昔日那些發臭發爛的糕點,是給了誰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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