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晨雞報曉,整個行宮……
晨雞報曉, 整個行宮的宮人正有條不絮的忙碌着。
糕點膳房內,傅如歌挽起袖子篩着面粉,昨晚已想好了今日要做的糕點款式, 只待食材準備妥當, 便可成事。
按照她一貫的規矩, 先仔細檢查了所有食材,并無異樣後便要開始動手。
“珠兒,去将那碗芝麻拿過來。”
她是背着珠兒站在竈臺說話的, 并沒發現珠兒越來越蒼白的神色,直到身後響起芝麻灑落地面,瓷碗破碎的聲音,傅如歌才猛地回頭。
珠兒正倒在地上, 捂着肚子已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珠兒你怎麽了?!”
傅如歌慌了神,膳房內打下手的宮女聽她喚聲,連忙走近将珠兒攙扶起來。
“我....我肚子疼...”
珠兒的嘴唇直哆嗦, 掌心一直摁着腹部的位置,排山倒海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仿佛下一刻就會痛昏了過去。
事情發的突然,傅如歌見她這張平日活潑嬌媚的小臉變得青白憔悴, 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沉聲打發一個太監去請太醫,又将珠兒攙扶回了東林殿的房內。
可剛将她安頓好,太醫還未來,負責一應膳食的首領太監便急忙過來催促。
“傅師傅啊,你這得趕緊啊,糕點馬上就得呈上去了,一個丫鬟你便由得她自己在這也罷了, 要是耽誤了宴食那可是大事。”
對這些宮裏伺候的人來說,丫鬟的性命如同草菅,但對傅如歌來說,珠兒卻是極重要的,可眼下也知道宴食耽誤不得,否則怪罪下來,五香齋也會受到連累。
她滿含擔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珠兒,可還未離了東林殿,又見幾個宮女将身子搖搖欲墜的觀桃攙扶了回來。
同樣的腹痛難忍,同樣的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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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歌的心底頓時響起一個咯噔。
其實珠兒腹痛她并無覺得不妥,因為從前珠兒也曾犯過這樣的毛病,有時是因為吃多了,有時則是因為月信将至,每月總有一兩回,她都習慣了。
可觀桃卻不同,她鮮少生病,如今卻得了跟珠兒一樣的症狀,饒是傅如歌再愚鈍,也該覺出不對勁了。
首領太監還在催促,傅如歌不能久留,只得吩咐留下的宮女照看好她二人,便快步邁出東林殿。
珠兒和觀桃不在,又留了兩個宮女照看她們,傅如歌這裏便有些人手不足,手忙腳亂了。
她實在分身乏術,便只得對首領太監道:“公公可否再給我派些人手過來?”
首領太監知道她事發突然,可躊躇半天也是一臉為難:“一時間我去哪裏給你找啊,這人手安排都是分配好的啊。”
傅如歌擡頭望向隔壁:“可否讓七寶居打下手的宮女給我勻一個過來,只一個即可。”
可還未等首領太監過去傳話,賈高陽便像是一早就等好了的,背剪雙手跨步走出來。
“我們這裏也夠忙的,可沒人手騰出去,既已經耽誤了你們五香齋的糕點,難不成還要拖累我們七寶居?”
賈高陽冷漠回絕,話裏更隐隐含了一絲得意。
不過斜眼打量傅如歌時卻又有些不解。
怎麽她竟安然無恙?
他雖不清楚因何緣由,不過即便她無礙,眼下人手缺乏,又亂了陣腳,料想也做不出合口的糕點了。
首領太監心想,五香齋的糕點可是太後都稱贊有加的,如若今日沒呈上去,少不得過問。
打定主意要去為她調配兩個人手來時,剛一出門,迎面便撞上了一身鵝黃衣裙的女子。
桂芮後退了兩步,緊緊扶住懷裏的東西,面露微惱:“周公公做什麽這麽急,仔細別把王妃的東西給撞掉了。”
首領太監忙躬身賠罪:“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也是有要緊事啊,桂芮姑姑怎麽來了,可是王妃有什麽吩咐?”
桂芮是巍王妃的貼身婢女,蕭家本家出身,年過二十五了仍沒有外放,一直輔佐着蕭以柔,宮裏頭的人便都尊稱她一聲姑姑。
桂芮掂了掂手中的食盒:“我給五香齋的傅姑娘送東西來了,你快帶我進去。”
首領太監應了一聲,也不敢怠慢,忙迎了進去。
“傅姑娘,昨晚我們主子灑了姑娘的糕點,今日特地命我來還。”
傅如歌正分身乏術,也顧不得去打水洗手,便拿起桌上的趕緊抹布擦拭雙手的面粉,方才伸手接過。
桂芮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高挑的眼尾隐隐露出不屑,這金絲糕名貴,蕭以柔卻不多愛吃糕點甜食,說不準最後也有賞賜給自己的機會,如今卻落入了一個身份低下,舉至還如此随意的女子手裏。
傅如歌瞧這精致的食盒,同裴景旭送給自己的別無二般,沒想到昨晚那女子還記着這事,傅如歌想起她溫柔和藹的面容,暗道果真是面如心生,性子也是這般周到的人。
傅如歌擡眸盈盈一笑:“不知姑娘的主子是?”
桂芮柔聲颔首:“我家主子正是巍王妃。”
傅如歌端着糕點的動作略微一頓,眼角的笑意不着痕跡地淡了幾分,面上卻是一派恭敬道:“民女多謝王妃娘娘賞賜。”
桂芮記着蕭以柔的吩咐,要對傅如歌好生禮待,見她身旁無人幫忙,一問緣由後,便讓随行而來的兩個小宮女留下。
“這兩人雖不說精通廚藝,可幫傅姑娘打下手應是沒問題的。”
傅如歌還未言語,首領太監便滿臉欣喜:“多謝桂芮姑姑,這可真是解了雜家的燃眉之急啊。”
此次來行宮,皇上不喜大肆鋪張,所帶的宮女太監都是有定數的,若說去挪幾個人來,也不是一件難事,可少不得要看其他首領太監的臉色。
“如此,多謝桂芮姑姑了。”傅如歌屈膝福禮,将人接下。
沒想到這二位看着纖弱細瘦,手腳卻十分麻利,傅如歌緊繃了一早上的神色總算放松了下來,她想,雖然裴元巍殘酷暴戾,也不能代表他的王妃便是一丘之貉。
做完糕點準時呈上,賈高陽看着一應太監端走膳食的背影,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他望着那抹着急奔向東林殿的背影,垂在兩側的雙拳緊緊握住,面色越發陰沉。
太醫一番診斷後,便道:“應是進食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才引起腹痛。”
珠兒卻是一愣,蒼白的嘴唇張合:“可我早上什麽都沒吃啊?”
她們怕時間來不及,總是等糕點做完了才會開始用早膳。
傅如歌蹙眉沉思許久,她們三人都沒吃東西,獨獨喝了膳房內四方桌上放着的那盞茶水。
傅如歌信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提着一個茶壺回來。
“勞煩大人看看,這茶水有無問題。”
太醫取過銀針往水裏一驗,又靠近鼻子聞了聞,搖了搖頭,剛要說無甚關系時,發覺這茶蓋有些異樣,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神色篤定道:“這便是病因所在。”
傅如歌面色一沉,杏眸轉動,幾個思索間,快步走去內室,回來時,将一疊銀票放在太醫手中。
“今日之事勞煩大人壓下,其實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左不過這茶水隔了夜未來得及替換,我這兩個丫鬟身子單薄受不住而已,大人覺得呢?”
太醫看了看手裏價值不菲的銀票,蒼老的面容和藹一笑:“傅姑娘言之有理。”
傅如歌将太醫好生送了出去,又将開的藥交給宮女去煎熬,芙蓉面色隐含微怒,朝賈高陽的住所走去。
望着這扇緊閉的雕花大門,腦海中回想起珠兒和觀桃二人的蒼白面色,她怒從心頭,一腳踹開了這扇大門。
裏頭正端坐喝茶的賈高陽猛聽這動靜,吓得心髒一個激靈,望着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仿佛她踹的不是門,而是自己。
“傅如歌你幹什麽,當這裏是你們五香齋嗎?!”
傅如歌冷着臉:“廢話少說,我且問你,你往茶裏加了什麽?”
賈高陽閃過一抹不自然:“什麽茶裏,我聽不懂。”
“灑掃公公已經跟我說了,昨晚只有你去了膳房,不過你倒是聰明,知道茶水會換,可是茶壺不會,你故意将那東西弄在茶蓋子上,只要傾倒出水就可悄無聲又的沾染。”
賈高陽心虛地看向外面,壓低聲音暗道:“那又如何,你有證據嗎?”
這便是他可以拿捏的地方,沒有證據。
只要沒有證據,即便她說破了天,也動不了他。
傅如歌穩住怒意起伏的心口,長舒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勾唇一笑:“你不承認也沒關系,那我就把事情捅出去,事關膳房飲食問題,說不準還會危急皇上的龍體安康,如此頭等大事上頭必會重視,你這藥想必是行宮外帶進來的吧,查個藥鋪的購買記錄可不就是小事一樁,任何蛛絲馬跡在大理寺的手中絕不放過,賈高陽,你敢賭嗎?”
賈高陽端着的臉色出現了裂痕,眉心不停跳動,心神紊亂,聽聞大理寺從無冤家錯案,再嘴硬的人犯只要進去了,不脫層皮是出不來的。
賈高陽越想越心慌,這椅子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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