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今日本是極好的大晴……

今日本是極好的大晴天, 忽然間烏雲壓頂,灰沉沉的一片籠罩在賀京上空。

巍王府邸,一位老朽跟随在下人身後, 路過院子回廊, 來到前廳中堂。

請安過後, 老朽迎步上前,跪地搭脈。

“神醫,本王的身體可有大礙?”裴元巍端坐在椅中, 雖然面有不耐煩的神色,可到底還是聽從母妃的吩咐,給這位民間鼎鼎有名的神醫把脈一回。

老朽診斷良久,摸着銀白的胡須沉聲道:“王爺的身體一切安康。”

“那為何本王至今無有所出?”裴元巍一直對外聲稱不在意子嗣,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焦急。

他已成婚十餘年,整個宮中都在看他的笑話,就連裴邺也頗有微詞。

老朽聽罷, 又仔細診脈,過了良久,仍然篤定無礙。

裴元巍雖年過三十,但正是壯年之際, 身體康泰無虞。

裴元巍想了想, 又問:“難不成是女眷有何問題?”

不等老朽回答,一身牡丹錦衣華裙的蕭以柔便跨步走了進來,盈盈屈膝福禮,柔聲說道:“臣妾進來時正好聽到殿下的問話,容臣妾回禀,宮中太醫每月都有定期來請平安脈,諸位妹妹身體康健, 并無人不妥。”

蕭以柔的美眸閃過一絲暗芒,隐晦不明。

淑妃這個神醫找來的措手不及,她借口端點心而來,一聽到這話,便趕緊出聲解釋。

其實即便容這個所謂神醫去給後院那些狐媚子診斷,也是診斷不出來的。

蕭以柔的母親師從用藥行家,這些年母親也教了她不少調藥招數,她給那些女人下的是祖傳秘藥,看似是從藥鋪中尋常配出來的,但卻需要她再經過加工,便是再厲害的神醫降臨,也休想驗出來。

如此,府中那些狐媚子更別想在她之前生下裴元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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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道雲麾将軍的嫡女嫁給聖上最寵愛的皇子是門當戶對的婚事,可唯有她知道,這場婚事不過是上天對她的眷顧垂簾。

那年春日宴會,她應邀而至,卻被府中庶女欺負,故意推落水中,是巧然路過的裴元巍奮不顧身救了她。

英雄救美,自此一顆芳心都撲在他身上。

蕭以柔雖是家中嫡女,可父親寵妾滅妻,就連下人都敢欺負到她頭上,從小飽受屈辱,可母親只會叫她忍。

忍?

她可不會過那種委屈自己的生活。

若是誰對不起她,她便讓那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如今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庶妹全都低嫁茍活,自然了,有她巍王妃賜婚,誰敢不從。

這些快意解恨都是裴元巍恩賜給她的,她知道他後院女眷多,可沒關系,只要他心裏有她一個位置,否則也不會選了她做正妃。

所以,他的第一個孩子也只有她才有資格生。

或許是從小跟着母親碰了太多的藥材,她一直未能有孕,要不,讓這位神醫也給自己把脈一試?

正思索着如何開口時,裴元巍的貼身侍衛忽然走了進來。

侍衛見堂中衆人在此,便只是行了個禮,并未禀報。

裴元巍會意,沉聲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王妃,送神醫出去。”

蕭以柔溫婉一笑應是,端莊行禮後,便由婢女攙扶着離開。

跨出屋內,蕭以柔的步子在門口停頓了兩秒,狀似不經意地擡眸,守在門外的婢女與她對視,頃刻會意,暗暗點頭。

待衆人都退下,侍衛才沉聲禀報:“殿下,人綁回來了,現下安置在後院柴房。”

裴元巍仰頭大笑,眼中閃爍着陰森毒辣的光芒,臉上開始變得猙獰可怕。

自從狩獵大賽的救駕計策失敗,裴元巍便知道出去無望,而最可惡的是,那個從前自己壓根瞧不上眼的裴景旭竟一舉拔得頭籌,踩着他上位。

裴元巍握拳憤恨,果然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恐怕他再不出去,父皇早就忘了還有他這麽個兒子了。

一切都是因為傅如歌那個賤女人,即便手下和母妃百般勸阻他當下關頭要忍耐,可這口氣他終究咽不下去,勢要抓傅如歌回來報複懲罰。

柴房內

氣味潮濕難聞,四周更有蛛網密布。

傅如歌和小枝被随意丢在地上,頭上的麻袋取了,手腳也沒綁着,看樣子是篤定她們跑不了。

過了半晌,傅如歌才慢慢睜開了眼,後頸便立刻傳來疼痛。

她下意識“嘶”了聲,也顧不得疼,見身旁的小枝還昏睡着,連忙小聲喚着她。

小枝幽幽轉醒,怯生依偎在傅如歌身旁:“掌櫃的,這....這是哪裏啊?”

傅如歌起身從門窗往外看去,亭臺樓閣蔓延無數,假山流水綽約華貴,這般闊氣的庭院非得皇親才有。

傅如歌的腦海中瞬間升起一個不好的想法。

心下焦急,轉身觀望這小柴房,蹲在地上用手沾了一點柴灰,便要往小枝的臉上抹去。

“小枝你記住,你這張臉絕對不能讓別人認出。”傅如歌沉聲叮囑。

“為什麽呀?”小枝茫然不解,柴灰畫花了她的小臉她也沒有躲避,而是乖乖站定由傅如歌擺弄。

傅如歌不知道該怎麽給她解釋,便只得隐晦道:“因為....如今的你長得太像你的母親了。”

在蝤蛴山時,小枝因為營養不良面色不佳,只算得上是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姑娘,可回了五香齋的這段日子,小枝衣食不愁,營養也跟了上去,原本消瘦的臉一下子長開了,五官精致,水靈清純。

但凡見過錦娘的人,一眼便可認出她們二人的關系。

可小枝自小磋磨長大,心思比尋常人更細膩,一聽傅如歌這話。

她的心裏猛地一顫:“如歌姐姐,這裏是害死我阿爹阿娘的人的住所,對嗎?”她攥緊雙手,目光懇求地盯着傅如歌。

連稱呼也換了,傅如歌便知道自己騙不了她了。

她緩緩點頭:“如果我沒猜錯,這裏就是巍王府。”

她在賀京并無樹敵,說死了也就一個七寶居,可七寶居再是百年商鋪也沒能力擁有這般占地廣闊的庭院。

與此同時,腳步聲臨近,柴房的門被打開,裴元巍闊步走了進來。

傅如歌一驚,第一時間将小枝護在身後。

裴元巍望着面前的人,眼露森然,薄唇挂着一抹陰笑:“傅如歌,沒想到吧,你終于落到了本王的手裏。”

傅如歌壓下心中的不安,強自鎮定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堂堂巍王當街綁架普通百姓,你可想過後果!!”

男人垂涎的目光掃視着她的身子,擡手摸了摸下巴,勾唇笑道:“本王綁架的不是普通百姓,是本王的———妾室。”

傅如歌的心中一陣惡寒,冷聲怒斥:“你不如先拿個鏡子照照自己,還想讓我給你做妾!”

裴元巍面色大怒,直接伸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因着慣力,傅如歌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雪白臉頰瞬間映上一抹刺眼的紅印。

火辣辣的疼痛蔓延開來,她咬牙暗罵了兩聲,仰頭怒瞪:“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賤人,本王才不會讓你現在就死了,今夜定要好好折磨你一洩心頭之恨!”

男人說罷便拂袖而去。

柴房的門再次被關上,小枝趕緊将傅如歌攙扶起來,眼眶發紅地摸着她紅腫的臉頰:“如歌姐姐,你疼不疼?”

傅如歌微笑搖頭:“不疼,一看那狗男人就是個身子虛的,才打不疼我呢。”

雖寬慰了小枝,可她心裏卻亂成一團,暗自思索着今夜又該如何應付。

天色陰沉了一整日,明明只是日落時辰,四周便已經漆黑如深夜。

正屋內,裴元巍左右兩旁各摟着嬌柔美人,他已喝得面紅耳赤,顯露醉意。

“去,把傅如歌給本王送到寝屋去。”

奴仆作揖領命,轉頭便來柴房抓人。

小枝緊緊拽着傅如歌的手不肯松開,一張臉哭成了淚人。

傅如歌被拖拽着身子,拼命走回她身旁悄聲囑咐:“別怕別怕,我沒事的,記住不可讓別人看到你的臉,保護好自己!”

說完最後一句,她便被生拉硬拽地拖出了柴房,又被拉去沐浴更衣,最後送入了裴元巍的寝屋。

寝屋內燈光昏暗,裴元巍的酒意上頭,正脫得僅剩寝衣,在床邊坐着。

一見傅如歌進來,醉熏的雙眸表露欲望:“果真是美人出浴,好香啊。”

說罷便撐着床沿起身,想朝她這裏走來。

傅如歌心下一驚,知道自己跑是跑不出去的,便趕緊呼喚系統。

【傅如歌:快快快快出來,我要兌換生命值!!】

【系統:宿主值數告急,僅剩最後一次,請謹慎兌換】

【傅如歌:我去,用得這麽快嗎,算了不管了,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大不了再賺就是了】

哪知金手指啓動後,裴元巍只是不省人事地暈在了床上,而她,仍然原封不動站在廳中。

【傅如歌忍不住想罵人:....這也算脫困,我不還是在這寝屋裏邊嗎?】

【系統:金手指僅限宿主解決目前困境,不可影響事情發展】

【傅如歌扶額嘆氣:那我這最後一丁點生命值也太不值得了】

【系統:裴元巍乃當朝惡人,宿主若能将其滅掉,也算為大慶朝子民行了一件大好事,可獲豐厚生命值】

傅如歌頓時眼眸一亮,在這寝屋四處張望,只找到了一把巴掌大的水果刀。

她回頭望着睡成死豬的裴元巍,舉起小刀陰恻恻一笑。

晝錦堂內。

桂芮快步掀簾走入:“王妃,王爺召傅如歌去了寝屋。”

蕭以柔面色一沉,蔥段似的指甲立刻滲入掌心。

寝屋內,傅如歌躊躇許久還是下不了手,說到底她一個現代人,連殺雞都不敢,怎麽可能下得了殺人的狠手。

倒不如趁他暈倒,先找找逃出去的地方再說。

可在這偌大的寝屋轉了好幾圈,都沒見着一個窗戶。

正躊躇無措時,屋外忽然傳來幾句争吵。

“放肆,王妃你們也敢攔!”

“王妃息怒,屬下也是聽令王爺吩咐。”

不一會兒,傅如歌便聽見一聲熟悉的溫柔嗓音:“本宮也不為難你們,只是這參湯是王爺每日喝慣了的,我只是将這湯送進去,不會打攪王爺的美事。”

不知道他們又說了什麽,寝屋的門被打開。

蕭以柔款款步入,一擡頭便跟傅如歌直接對上,她怔了怔,見屋內毫無動靜,心下一沉,連忙往內室走去。

傅如歌也跟在身後走了進來,見蕭以柔滿心緊張,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我被送進來時王爺就已經睡着了,想來是喝多了困過去了。”

蕭以柔确認裴元巍只是昏睡過去便放心了,眼底的暗湧一閃而過,起身轉頭,端麗的容貌挂着一抹和善的笑意。

她走上前來執握住傅如歌的手:“都怪王爺不曉得憐香惜玉,若是與妹妹互相中意,也該正經迎入府中才是啊。”

“不是的,民女身份低微,實在不敢高攀王爺。”傅如歌忙解釋道,而且這蕭以柔看着是個和善的性子,沒想到手心還怪冰冷的,被她握着,那股子冰冷仿佛直戳心頭。

傅如歌便假意後退一步,順勢抽出手來。

蕭以柔也不惱,收回手盈盈笑道:“既然殿下已經睡了,妹妹站在這裏也是苦累,不如我為妹妹另外安排居所?”

傅如歌眉頭一挑,面露欣喜道:“那就多謝王妃了。”

傅如歌只以為她是不忍見自己丈夫跟別的女人同屋,這才大方的對她施以援手。

這樣也好,反正自己能逃過眼下一劫。

蕭以柔不知道跟桂芮說了什麽,外頭的侍衛全都離開了。

蕭以柔便帶着傅如歌一路穿過後院,走到一處廂房,小枝已經在門口等待,見傅如歌過來,便趕緊走到她身旁。

她緊張地四下打量:“掌櫃的你沒事吧?”

傅如歌微笑搖頭。

蕭以柔見小枝滿臉柴灰,掩嘴一笑道:“瞧妹妹這婢女花臉貓的,快去裏頭洗洗吧。”

說罷也沒急着走,而是跨入了廂房之內。

傅如歌不知道她還要做什麽,便也跟在身後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桂芮端着一壺茶進來。

“傅姑娘,這是安神茶,是我們王妃特地為您二位備上的。”

桂芮說完,便親自斟了兩杯。

傅如歌神色如常地端起茶杯喝下,見小枝也準備去端,卻立刻阻攔。

“這丫頭自小喝不慣茶味,這杯又是桂芮姑姑親自斟的,自然灑不得,便由我一起喝了。”

說完便端着一咕嚕喝了下去。

桂芮神色一愣,轉眸看向蕭以柔。

蕭以柔暗暗搖頭,罷了,一個婢女賤命一條,不足為懼。

她微微一笑:“妹妹既然喝了安神茶,便早日歇息,我就先走了。”

這廂房是蕭以柔安排的,那門外看守的也變成了兩個身材粗壯的婢女。

傅如歌将門關上,視線再次看向那桌上的白瓷茶壺。

“小枝,不管有多渴,都別喝這茶。”

小枝不解:“為什麽?難道裏頭有毒?”

傅如歌搖搖頭:“我也不敢肯定,可蕭以柔是巍王的正妃,卻冒着會被他遷怒的風險把我帶走,事出突然必有古怪,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不喝就是了。”

小枝點點頭,忽然緊張起來:“可方才你喝了,你不會有事吧?”

傅如歌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我命硬,就算裏頭有鶴頂紅都不要緊。”

小枝仍是愁容滿面,一個勁地盯着傅如歌,那眼神別提多憂愁,好似她下一秒就會死翹翹。

晝錦堂

蕭以柔望着自己剛塗好的蔻丹,面露滿意,紅唇輕啓:“桂芮,立刻找個可靠的人傳話進宮給旭王,就說我有一筆交易要跟他談談,想必他肯定感興趣。”

桂芮點頭應是:“那王爺那邊如何交代?”

“我走時點了安息香,王爺至少睡到明日下午才醒,到時候我便親自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王妃英明,用一個女人就換來了王爺期盼已久的解禁,王爺必定十分高興。”

蕭以柔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很快他就會明白,在這王府中只有我是全心待他輔佐他的。”

桂芮附和着點頭,而後又有些不解:“既然您要拿傅如歌跟旭王交易,那為何還要給她下七絕散呢?”

七絕散是蕭以柔的母親親自研制出來的毒藥,混入茶水無色無味,七月之內不服下解藥必死無疑,等七月一過,她悄無聲息死去,也沒人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女人如水的美眸輕輕擡起,透過那扇窗戶,朝着廂房的方向遠眺,輕飄飄道:“留着她作甚,繼續勾引王爺嗎。”

美人面,羅剎心,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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