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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風聲叫馬蹄聲壓住,上百輕騎凜然如扇,在他們所乘的馬車前迅疾展開。

當先一人如扇柄,驅馬上前。

那人黧黑的面膛,話音利落幹脆,抱拳道,“屬下奉太子之令護送公子回府,事出突然,還望公子恕罪。”

岳長庚神色清傲,但笑不語,卻是握緊了花別枝的手。

花別枝怔了怔,硬着頭皮忍着。

見岳長庚遲遲不語,那人顯然沉不住氣,又道,“六皇子謀逆,最近朝裏不太平,為了保二公子周全,太子已将二公子接進宮裏,泠妃娘娘也日夜盼着公子回來。”

語意生硬,分明是在威脅了。

言外之意是,岳長庚你一心護着的弟弟和娘親已被人捏在手心裏,識相的話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們回宮去,說不定還能保你一家平安。

交握的掌心裏濕漉漉的,花別枝無暇細思究竟是她的還是岳長庚的,只是那人說完這些話,她分明覺察到岳長庚的身子一僵,繼而笑道,“那便有勞胡統領。”

“屬下不敢。”胡統領打了個手勢,方才嚴絲合縫的隊伍呼啦裂開一道敞亮的路,“公子,請。”

車簾放下去,剩下的路途,花別枝是在越發壓抑沉滞的氣氛裏度過的。倒是白寒卻一身好修養,吃飽了給小灰順毛,時不時掀開車簾同胡統領唠嗑。

“胡統領,你可否給小爺講講,你們帝都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

“胡統領年方幾何?”

“喂,你騎的這匹馬賣不賣,要不我拿小灰跟你換兩天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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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統領一臉耿直,給他煩得不行,默默離馬車遠了幾分。繼而面不改色目視前方,回應白寒卻的僅是馬蹄子撩起的塵土。

白寒卻怏怏不樂,憤懑蓋好車簾,小聲嘀咕。

花別枝看他一眼,自顧忙着自己的事。

“小花你唔……”花別枝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閉嘴。”花別枝壓低了聲音警告。

白寒卻一雙藍盈盈的眼,煞是真誠的眨了眨。

花別枝松開他,自顧将匕首藏在緞靴裏,一一翻看車廂裏其他的暗格裏有無他物。

白寒卻目瞪口呆,良久低聲問道,“小花,你在做什麽?”

花別枝忙活了半天,也只從車壁上的暗中尋出兩瓶藥粉,且用途不明。她轉過身來,露出你是白癡的神情。

她一臉看你不懂勉為其難告訴你的神色,無聲的地道,“你傻啊你等會兒不逃難道真要跟着他們回去麽。”

白寒卻反應倒也快,同樣無聲回道,“我還沒見過皇宮長什麽樣而且那裏好吃好喝美女如雲我為什麽要逃。”

花別枝白他一眼,“愛逃不逃反正我不會管你。”

白寒卻道,“你看小帛他也沒想逃的。”

岳長庚覆着眼,故而不知眼前兩人無聲間辯駁許久,确是突然将團在車廂一角的花別枝拉到身邊。

手裏頭方才尋到的兩瓶藥粉被岳長庚搶過去。

不過在剎那間,岳長庚手腕輕揚,車簾外驟然湧起濃重的霧氣,不可視物。

車外一陣騷亂,只聽胡統領幾聲叱喝,繼而貼近車廂問,“公子,忽起大霧,可還前行。”

岳長庚攬緊了花別枝的腰,道,“無妨。”

胡統領得了這句話,假惺惺的喝令其餘人加緊戒備,但這霧來得詭谲而又沉重,士兵一時散了,待霧散去,分明沒走出多遠。

胡統領又道,“公子,霧散了。”

車廂裏岳長庚的聲音愈發淡漠,“胡統領,走是不走,你不必問我。”

胡統領連聲道是,卻是咬牙切齒,一聲令下,整隊人馬圍着馬車徑自絕塵而去。

霧已散盡,塵土業已散去。

一方錦緞随風飄搖不知往何處去。

打從高處的楊樹上,飄忽落下兩人。

直至此時花別枝整個人仍是蒙的,雙手冰涼,心跳的卻飛快。岳長庚攬在她腰間的手那樣用力,如若不是疼,她幾乎陷在方才驚心動魄的剎那久久無法回神。

方才霧氣的剎那,岳長庚在回完胡統領的話後,車廂後頭的車壁驟然撲空,她跟岳長庚以不可思議的姿勢從車中逃出來。

岳長庚的輕功叫她訝異,霧氣缭繞中,待她雙足觸到實物,聞到樹梢風聲,才明白已是逃了出來。她只能屏息凝神,無聲望着樹下一陣忙亂複又平靜的衆人。

胡統領反複确認馬車中三人安危。

花別枝心懸一線。

她與岳長庚逃出來了,可是,白寒卻還在馬車裏。

她不敢去問岳長庚,惟能做的,僅是讓自己的存在感越發稀薄,讓樹下的人無法察覺。

事态緊急,不過是在賭運氣。

只需擡頭,只需擡頭胡統領便可發現他們,或者他只需掀開車簾便可知他二人已不見。

無非是賭。

賭胡統領不會擡頭,賭他對岳長庚仍有忌憚。

人馬遠去,花別枝明白,她跟岳長庚贏了。

她聞到一股熟悉的腥甜,才要開口,卻望見自己緊緊攥着岳長庚後背衣衫的手上,滿是粘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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