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墨然昨晚是被秦語辭抱回去的。
因為莫名成了長公主的貼身侍女,上任的實在突然,所以時至今日,林墨然也沒能來得及搬離之前的住所,依舊和其他低階宮女們住在一起。
雖說擠了些,環境和夕雪朝雲她們的住處相比差了點,但卻也有好處——
熱鬧。
林墨然白天忙裏忙外的服侍長公主,盡管有系統陪着聊天,可畢竟她無法時刻陪在自己身邊,有時難免也會感到零星的寂寞。
所幸到了晚上,還能和同住的其他姐妹們偷偷聊一聊。
但也有不好,就比如現在……
林墨然一臉震驚的坐在原地,聽其餘小宮女們叽叽喳喳的偷偷将昨晚的事複述給自己聽,包括秦語辭是怎麽抱她回來的,怎麽将她安置在床上,又是怎麽命令衆人照顧好她的。
說的繪聲繪色,極具畫面感,愣是喚醒了林墨然醉酒後還尚且朦胧的記憶。
美酒,栗子酥,自己迷迷糊糊的央求,秦語辭溫暖的懷抱……只是後來究竟又發生了什麽,她卻實在記不清了。
事實證明,喝酒果真會誤事的。
林墨然不過才稍作想象便覺脖子一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叫秦語辭再也找不到的好。
只可惜,這些事情只存在于美好的想象裏,哪怕再不願,林墨然也依舊要準時出現在秦語辭的面前。
于是這回林墨然再一次動作飛快的滑跪了:“奴婢向公主請罪!”
秦語辭向來起的早,今日不知為何起的更是早,此時早已梳洗完畢坐在案邊看書,瞧見她噗通一聲跪在這兒,像只鳥雀一樣突然叽喳起來,竟還覺得有些好笑。
“墨然何罪之有?”
林墨然聞言趕快道:“奴婢實在膽大包天,不僅喝了公主的酒,吃了公主的糕點,甚至還……”
還讓你把我抱回去了什麽的。
這話實在說不出口。
林墨然說到這兒便覺羞恥的不行,壓根不知道之後其實還發生了更羞恥的事,頓時再次縮成了鹌鹑,小臉也染上了彩霞的顏色,整個人僵在原地愣住了。
看樣子似乎并沒有完全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秦語辭垂眸無聲的打量她,片刻後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底雖浮現出一絲慶幸,卻又隐隐覺得有些失落,半晌輕輕擺了下手:“無妨,你起來吧。”
這就原諒她了?
林墨然有點懵,擡眼看看秦語辭,分明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疑惑她今日為何如此好脾氣的時候,又突聞面前的人再次勾唇開了口,語氣裏帶着不易被察覺到的笑意。
“墨然為何不為所動?莫不是……還想叫本宮抱你起身不成?”
啊,果然還是平時的秦語辭。
林墨然一聽頓時像只驚弓之鳥,連忙搖頭謝過長公主,随之飛快的起身。
看眼她杯中快要見底的茶,極有眼力見的為其重新斟上一杯,做完這些又順手拿起一旁的金扇,想要給她扇風。
只是還沒等動,便被秦語辭出言攔住了:“先不忙這些。”
“喏。”林墨然一聽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乖巧的站在原地看秦語辭擡了下手,叫一旁的宮女呈了什麽東西上來。
仔細一看,竟是一大摞書,每本都挺厚,看起來沉甸甸的。
林墨然心底莫名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
秦語辭擡手随意從中抽出一本遞給她:“讀讀看。”
啊?
林墨然傻了,絲毫不解她究竟何意,但終歸自己識字的事情已經暴露,再做推脫也不好,于是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翻開一看,字雖說大部分都認識,但古時的語法終歸于現代有異,原本還算是認識的字,連在一起卻莫名變成了天書,不仔細揣摩輕易不太能懂。
林墨然頓時臉紅了,磕磕絆絆的讀完幾頁,一擡頭便見秦語辭正皺着眉頭看她。
半晌,林墨然支支吾吾的憋出句話:“墨然給公主丢、丢臉了……”
語氣可憐兮兮的,配合着神情看去,好似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半晌,秦語辭緩緩搖了下頭:“無妨,對你而言能做到如此已經不錯了,認真學習終有可以通讀的一日。”
“正好本宮近日無事。”她道,擡眸瞟了一眼林墨然,表情極有深意,“你若有不會的,當可說與本宮聽。”
這是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之前教她學琴,現在又想教她讀書。
林墨然一聽頓時心底泛起陣濃濃的苦澀,自己明明只是個侍女,竟然還要莫名其妙承受這麽多,不過既然秦語辭要開始教她讀書了,那麽彈琴的事……
“琴也依舊是要練的。”沒等林墨然想完,秦語辭便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搞的林墨然差點哭了,沉默片刻只能無奈應道:“喏……”
林墨然原以為秦語辭只是一時興起,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忘了。
卻不想她竟極有毅力,說到做到,真的開始督促起了她讀書的事情,林墨然白天除去一些必做的工作外,剩下的時間大部分都在讀書,晚上還要抽出空來練琴,恨不得比那幫皇子公主們都要忙。
“為啥呀?”林墨然想不通,只能在腦海中和系統哭唧唧。
“誰知道呢。”系統說,思考片刻默默吐出三個字:“閑的吧。”
除此之外可能還真沒有什麽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雖說林墨然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侍奉在她的身邊,每日和她的接觸只多不少,可若說了解,林墨然還真的不敢妄下斷言。
她了解秦語辭嗎?應是了解的吧,知曉她喜愛甜食,知曉她因病每晚睡的都并不踏實,甚至還要命自己講些睡前故事,也知曉她雖然又壞又損,但有時卻又耐心溫柔,尤其是在教她讀書學琴的時候。
但若說真的十分了解……
林墨然想着想着便沉默了,她好像又從來都沒有讀懂過秦語辭。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林墨然搖搖頭,擡眼瞧見秦語辭朝自己走過來,沒時間再去思慮別的,連忙将自己方才的學習成果示意給她看,聽她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懸着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
正準備問問她明天的安排,只是還沒等說話,便被秦語辭出言打斷了:“明日本宮有事,無法教你讀書,墨然自行安排便可。”
“若是累了,稍作休整也好。”
竟然叫她休息。
林墨然一聽頓時喜出望外,剛想謝過長公主,卻又後知後覺想起件事,半晌突然意識到秦語辭說的有事究竟是什麽意思。
明日好像就是她的十八歲生辰了。
秦語辭向來喜靜,就連生辰也不例外,除去及笄時按照習俗大辦了一場之外,其餘時間都不願太過張揚,一般只同皇帝一起吃頓飯便當是過了。
至于為什麽蕭皇後沒有一起……
據傳聞說,好像是因為她的身體實在不好,再加上秦語辭的生辰一般又總是在盛夏,酷暑難耐的,病情再加重就不好了。
不過秦語辭每次同皇帝吃過飯後,也總是會主動去鳳儀宮裏拜訪一下母親,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同過了生辰吧。
林墨然一時間想了很多,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恭敬應了聲喏,服侍着秦語辭上了床,仔細吹滅所有燭火,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一早林墨然還真的沒有見到秦語辭,倒是有各種皇子公主名門重臣的禮物源源不斷的送了進來。
雖說這次不用她親自跟着搬來搬去了,但心神終歸還是費了許多。
一不留神就忙活到了傍晚。
總算能閑下來有些自己的時間。
林墨然嘆口氣,開口和夕雪朝雲道別,才想着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結果沒走兩步,正好迎面撞見了秦語辭。
她好像喝了不少酒的樣子,雖說身形依舊挺直,神情同往常也并無太大的差別,但耳根和臉頰卻沾着淡紅色。
雖說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漸黑了,卻依舊有幾縷殘存的陽光從天邊灑下,照在秦語辭的身上,将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柔和又孤獨的光裏。
明明是美的,卻莫名叫人有些感傷。
“公主。”林墨然見她身邊沒人跟着,連忙快步迎上去,輕聲詢問,“您還好嗎?”
秦語辭應聲擡眸看她:“本宮沒事。”
語氣一如平日那般沉穩,聽着似乎确實沒什麽事。
但林墨然卻依舊不放心,此地離秦語辭的寝宮還有些距離,怕她撐不住,到底還是提議先去一旁的涼亭歇歇。
還好秦語辭并無什麽異議。
同秦語辭一同相處了這麽多天,林墨然已經不比之前似的極度恐懼她,瞧見這人倚着欄杆擡頭賞月的模樣,怕她無聊,甚至還主動開口和她搭話:“公主今日過的可開心?”
話音一落,秦語辭随之看了過來。
林墨然這才發覺,即使喝了不少酒,但秦語辭那雙漂亮的眸子卻依舊清明且深邃,許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秦語辭稍稍愣了片刻,随之勾唇笑了笑:“尚可。”
尚可,那應該就是還不錯。
林墨然杏眼一彎和她一起笑,繼續道:“公主可有吃到什麽特別美味的佳肴?”
這話問的,不愧是個饞貓。
秦語辭應聲道:“确有幾樣。”
林墨然頓時好奇:“是什麽?”
秦語辭微笑着挑了下眉:“保密。”
啧。
林墨然一聽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吃了什麽好吃的還要保密,這人簡直壞透了。
既如此,那自己也饞饞她。
林墨然在心底輕哼一聲,很快将現代過生日的一些流程講予她聽,但為了防止秦語辭懷疑,于是便稍作修改說成是自己聽到的。
什麽插着蠟燭的糕點,什麽精美漂亮的禮物,以及還有一種特別的說法,其實十八歲才叫成年。
比及笄的十五歲要晚了三年。
秦語辭聞言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感:“墨然說的可是真的?”
林墨然頓時點頭:“真的真的。”
“是嗎。”秦語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片刻後收回目光重新站起了身:“能晚些長大,聽起來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聲音很小,尚未傳進林墨然的耳朵裏便很快散了。
林墨然一時間沒聽清,見她起身也忙跟着一同站起來,剛走到秦語辭身邊便明顯察覺她似乎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無事。”繼而又很快聽她開了口,帶着笑意的搖了下頭,“只是本宮突然覺得有些醉了。”
“墨然扶我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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